78.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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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眸如電,銀牙緊咬,白衣士子手一翻,匕首高揚(yáng),徑直朝李巖的后心扎去,又快又急。
你這個小賊,仗著自己生得人模人樣,有幾分才學(xué),沒想到骨子里卻是男盜女娼。枉費我一開始還對你有幾分好感……跟蹤了好幾次,才發(fā)現(xiàn)你隔三差五的去青龍坊道觀,竟然是跟裴夫人一起,那場景害我回家后都還感到面紅耳赤的,那幾日,我還為刺殺你的事拿不定主意,現(xiàn)在想想真是不值,哼,我現(xiàn)在恨不得……
這一匕首扎下去的方向,正是心臟位置,殺了你,就可以輕松得到一萬貫銀錢,我給五谷豐登那幫弟妹買個小莊園,好好地過日子,讓他們念書,再也不在刀尖上討生活了。
小賊,怪不得我,你這是死有余辜!
“撲”的一聲,匕首已扎在李巖的背上,只聽他悶哼一聲,猛地向前撲倒,白衣士子手微微一抖,連匕首都未抽出,斜著往前沖去,一眨眼混入人群失去了蹤跡。
就這樣結(jié)果了他的性命么?他那首春日游寫得多美,皮甲紅巾,在馬上的身姿英武剽捷,看他的身手,弓馬也不俗,說不得今后會是個的少年將軍。
眼前飛舞的是什么?仿佛無數(shù)灰白色的小蝶成群結(jié)隊。白衣士子此時已出了會場,抬頭望了望天空,腳下卻絲毫不敢遲疑,一路跑出了集賢門,彤云密布的天空壓得人心里沉甸甸的,冰冷的雪花從云層灑了下來,漫天飛卷,在空中隨風(fēng)亂舞,就像送葬隊伍向天空灑的紙錢一般。
熱熱的淚珠兒怎么如此不聽話,奪眶而出,白衣士子緊咬著嘴唇,那個小賊的生死管我什么事,身子卻已鬼使神差地打住,轉(zhuǎn)身回頭,朝集賢門內(nèi)走去。
一群人已圍在一起,聽見剛才在臺上演講的日本小矮子哭著喊道:“李昭武,都是晁衡的錯,非要你參加集會,吉備真?zhèn)湟换锵率终婧?,趁亂刺殺你?!?p> 白衣士子在人堆外面踮起腳,朝里面望去,心里一沉,不知小賊是不是已死了。
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吼道:“金瘡藥、包扎傷口的繃帶準(zhǔn)備好,我拔刀了。”
那人顯然是個軍中漢子,眉頭都未皺一下,將刀猛地拔出,一股赤紅殷艷的鮮血飚了出來,眨眼功夫,大把大把的傷藥就按了上去,繃帶被手忙腳亂地纏繞了上去。
“晁兄,我沒事,為了……民族同化運(yùn)動……流點血應(yīng)該的,這樣你們……才可以看清吉備真?zhèn)湟换铩恼婷婺??!崩顜r的聲音很微弱,斷斷續(xù)續(xù)的。
方才遇刺那一瞬間。李巖仿佛有種動物本能,多虧這些日子來沉浸在刀術(shù)之中,那一把匕首帶著勁風(fēng)扎了下來時,身體對殺氣的敏銳感覺,讓他猛地向前一撲,避過了要害。
感覺傷還是重,李巖此時只感到自己體內(nèi)的力氣在一點一點地消失。
那把匕首扎下來的時候,分明帶著幾分猶豫,手上的力道也似乎撤了幾分,扎在左肩肩胛骨下半寸的地方,入肉一寸,沒有扎透。他是誰,刺殺我,卻對我留幾分情面?
“回府!”李巖低聲吩咐了一句,剛才為他裹傷的羽林騎李重義將他背起,在幾個羽林騎的護(hù)衛(wèi)下回到了平康里小李學(xué)士府。
“我得告訴張若蘭,讓她過府來照顧李昭武?!标撕忄溃隽思t門,失魂落魄地朝崇仁坊走去。
崇仁坊,在平康里北邊,兩坊相鄰,京兆尹張九齡府第,偏廳。
張若蘭聽見李巖遇刺,受了重傷,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急急忙忙吩咐仆人備馬,與晁衡一道出了府門。
一片片鵝毛大的雪花兒漫天飛舞,張九齡冒雪回府,遇見著一身雪白貂裘絨裙的張若蘭翻身上馬,正要策馬離去。
“若蘭,風(fēng)緊雪急,往哪兒去?”張九齡不解地喝問。
“晁衡來告訴我,有個同窗受了重傷,我得趕過去探望一下。”張若蘭話未說完,已揚(yáng)鞭嬌喝,消失在漫天風(fēng)雪之中。
若蘭最近似乎有了心事,變得矜持淑雅許多,張九齡與夫人商議,若蘭年滿十五,怕是有了懷春的心思,得趕緊給他找個夫婿,可朝中門當(dāng)戶對的,多的是張九齡瞧不起的紈绔子弟,科舉中第者擇婿,得等到后年去了。
一眼瞥見在后面甩短腿的晁衡,張九齡揚(yáng)鞭問道:“晁衡,若蘭那位同窗受了重傷?”
“翰林學(xué)士李巖!”晁衡停住,轉(zhuǎn)過身,畢恭畢敬高聲答道。
原來是那個有才無德的臭小子,張九齡的臉色一下子就如那鉛灰色的暮云,陰沉了下來。
張九齡想了想,催馬上前,扭過頭背著風(fēng)雪問道:“小李學(xué)士為何受重傷?”
“因為民族同化運(yùn)動在國子監(jiān)召開集會,小李學(xué)士剛好路過那兒,進(jìn)國子監(jiān)拜訪老師,聽了會演講,吼了幾嗓子,被吉備真?zhèn)湟换镢暫尥狄u刺殺……”晁衡在風(fēng)雪中哭著稟報。
還說去探訪老師,不期而遇,八成是有意為之,若蘭說過,他與這個日本人交往的事,原來是為了國家民族的大業(yè)而受的傷,小李學(xué)士,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倒不含糊,若蘭去看望他,倒是不冤,張九齡感到一絲兒欣慰,又想起那日自己在日朝宣德殿彈劾他的時候,他都不辯一句,一付恭謹(jǐn)受教的模樣。
莫非讓若蘭牽腸掛肚的就是李巖?李巖的孝行可嘉,年少才高,人物風(fēng)liu,他的策論倒有幾分道理,在武學(xué)里操訓(xùn)甚嚴(yán),以身作則,只要引導(dǎo)得宜,倒是一位佳婿。
念著李巖為國受傷,就全是他的好,張九齡騎在馬上,渾然不覺風(fēng)大雪密,片刻間,眉眼發(fā)須俱沾滿白雪,儼然成了個雪人。
張若蘭一路急行,來到平康里小李學(xué)士府第。
她翻身下馬,顧不得喘口氣歇一歇,將馬兒甩給門房,徑直朝李巖的寢居跑去。自那日李巖與她有了肌膚之親后,便吩咐門房,張若蘭來了,不需通傳。
一路小跑,張若蘭到了寢居的門口,才將身上的貂裘抖去積雪。
輕輕推開門,一股濃烈的藥味兒透鼻而入,張若蘭心痛若失,淚珠兒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低泣著喚道:“巖哥兒!”
聲音里伴著低泣,還帶著焦慮、關(guān)切、憐愛,全揉在一塊兒。
房間里,李巖趴在床榻上,一位清麗端莊的女子正在給他重新包裹傷口,旁邊一位眉如翠羽的侍女在旁幫忙,俏臉兒都是緊張,另外還有一位俏美活潑的侍女正在為他在火盆上煎湯熬藥。
聽見門口有異樣的聲音,剛剛為李巖包扎完傷口永穆公主,扭頭一瞧,一位身姿高挑,面孔蒼白的少女也不顧她在場,一下子撲到了床榻邊,櫻唇緊閉,似乎強(qiáng)忍著哭聲,香肩不停地抽動。
“姐姐,這是我的同窗張若蘭,京兆尹張九齡的女兒。”李巖趕緊介紹道。
她倒是挺在意你的,心剛剛落下的永穆公主俏臉含霜,不發(fā)一言。
“拜見永穆公主?!睆埲籼m襝衽為禮,甚是恭敬,見公主神情倨傲,態(tài)度淡淡,小性子一起,轉(zhuǎn)身為李巖緊了緊被子,也不搭理她。
一瞧兩人較勁那模樣,李巖暗道糟糕,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哼哼唧唧道:“哎喲,哎喲,傷口這會兒……怎么疼……疼得厲害,莫非……莫非那把匕首淬了毒的?!?p> 永穆公主和張若蘭一聽,嚇得花容失色,不約而同道:“巖哥兒,那怎么辦才好?”
經(jīng)歷過的事兒多,永穆公主倒有主見:“我叫人去請御醫(yī)。”
曲江池北,教化坊內(nèi)。
坊中間,有一處不大的三進(jìn)院宅。
漫天風(fēng)雪狂卷,片片鵝毛般的雪花打在臉上,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十來名孩子卻玩得興高采烈,冷鋒寒等大點的孩子在院子中迎著風(fēng)雪揮刀練劍,小的撒著腳丫子奔跑追逐,踩得院子里都是雜亂的腳印,歡聲笑語伴隨蓬轉(zhuǎn)飛卷的雪花,溢滿了小院。
生得一雙星眸的白衣士子走進(jìn)院宅,幾名孩子迎了上去,興奮圍坐她嚷道:“霜兒姐姐,下雪了,多漂亮啊!”
“霜兒姐姐,初雪象征著吉祥、幸福,是不是呀?”一個被凍出了鼻涕,卻一臉燦爛的小女孩李五兒道。
“你買了好大兩條羊腿,李豬兒最愛吃羊肉泡饃,霜兒姐姐,我來幫你提?!币粋€胖乎乎的男孩從霜兒姐姐手中接過一條,費力地提著。
回廊上出現(xiàn)一個腿有些殘疾的老丈,鷹隼般的眼中閃爍著一股精明之色,問道:“霜兒,活還干得順利吧!”
白衣士子點點頭,緊跟著又搖了搖頭:“義父,我們將收的三千貫訂金退了吧,那人身手了得,我只是傷了他,還險些被他擒住。”
“霜兒,你不是不知道我們這一行的規(guī)矩,接了活兒,就算是把命搭上,也要把活兒干完了,那人身手了得,出入又有親衛(wèi)相隨,那就叫他們加價?!崩险蓾M是皺紋的臉上看得出飽經(jīng)滄桑磨難,聲音帶著一股狠厲。
瞧著年邁瘸了腿的義父,滿院子奔跑的弟妹,霜兒思索了半天,最后下了決心:“嗯,義父,女兒知道了,干我們這一行就不能心慈手軟,硬的不行,我就來軟的,他不是好色風(fēng)liu嗎?霜兒帶著弟弟投入平康里學(xué)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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