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行軍

　　　　遠(yuǎn)處的山峰似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曠野也被抹上了一片寂寞冷清的亮銀色，厚厚積雪覆蓋了大地，帝都長安通往東京洛陽的驛道，驛道寬闊平直，一大群羽林騎甲胄整齊，紅旗半卷，似一片移動的云彩，從驛道飛馳而過，濺起陣陣?yán)嘶ㄋ频娘w雪。

　　連續(xù)十來日的強行軍，就是一騎雙馬，羽林騎也吃不消，李巖沒少吃苦，初次率軍，事事身先士卒，眼眶已深深地陷了進(jìn)去，半掩的面容被風(fēng)刀雪劍雕琢得有幾分粗糲，帶著一臉的疲憊和憔悴。

　　一騎飛馬趕到前面?zhèn)髁睿骸袄钫盐洌邔④娤铝?，前面的驛站歇息，不可師老兵疲?！?p>　　“嗯！”李巖在馬上點了點頭，師老兵疲，現(xiàn)在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行軍打仗，全靠這一身的力氣，羽林騎飛馳了幾天幾夜，他們不休息進(jìn)食，養(yǎng)精蓄銳，能拿得動刀槍，上陣殺敵？

　　可笑自己最初率軍在驛站歇息的時候，還豪情滿滿對高力士說：“兵貴神速，我們每日多趕些路程，能趕上驛站就駐驛站，不然駐扎野外，十幾日就到了洛陽?！?p>　　聞言大驚，高力士立即質(zhì)問李巖：“巖哥兒，你這不是紙上談兵么，我們本來就走得匆忙，糧草輜重幾乎沒帶多少，全靠提前派斥候快馬通知下一個驛站，做好糧食馬料的接應(yīng)，這三十里一處的驛站，我們大隊行軍一日趕六十里，斥候輕騎一日趕九十里，羽林騎能吃上熱乎乎的飽飯，在擋風(fēng)遮雪的房間里睡個好覺，你想怎么著，難不成要逼反羽林騎？”

　　也是這個道理，李巖滿面慚色，想想也是，讓羽林騎臥冰睡雪啃干糧，幾天可以，時間一久，李巖頸上的腦袋也不安穩(wěn)，可能哪天早上便不翼而飛了。

　　高力士語重心長，誨人不倦：“千萬記著，用兵切記要戒急戒燥，師老兵疲，是不是這個道理，巖哥兒好好想想?！?p>　　“是，高將軍！“李巖拱手答道，腦子里冒出個壞壞的念頭，等會就找個機會向霜兒訴訴苦，我?guī)r哥兒統(tǒng)軍過嚴(yán)，羽林騎頗多怨言，擔(dān)心早晚出事，現(xiàn)在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寢，心里老是覺得怕怕，叫冷霜兒陪著自己睡，有高手在旁，心里踏實不是。

　　十幾日的急行軍總算過去了，李巖一身棉甲，肩披黑熊皮披風(fēng)，騎在鐵連錢上遠(yuǎn)眺，雪松冰柳中露出驛站高琢的檐牙。

　　臉上露出笑意，感謝長安與洛陽之間的驛站，因為皇帝常駕臨洛陽，（史載，唐玄宗李隆基臨朝，有十年時間就呆在洛陽處理朝政?。A站經(jīng)常接待皇帝的車騎隨從，動不動就是好幾千騎，一千羽林騎人吃馬嚼那點兒，也不覺得什么。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這次在冰天雪地中行軍，李巖才明白后勤輜重的重要性，肚子不撐圓，就掄不動刀槍，這仗就沒法打，所以用計之毒，莫過于斷糧。

　　郭子儀，裴旻從后面趕上來，與李巖并馬緩馳，反正離開驛站也不遠(yuǎn)，大伙兒順便探討一下行軍的得失，羽林騎的狀態(tài)。

　　眉頭緊蹙，李巖深思后道：“不經(jīng)一事，不長一智，要想輕騎突進(jìn)，大范圍地穿插，首先得訓(xùn)練武學(xué)生吃苦耐勞的堅韌品質(zhì)。其次是在便攜的食物，肉干肉松炒米之類，帶上產(chǎn)奶的母馬，用酒曲制成馬奶酒，防潮睡袋，防雨雪用的多功能迷彩油布，幾根繩子就能搭起帳篷，多方便，還可用來偽裝，迷惑敵人?！?p>　　“李昭武識見不凡，連本將軍都受教了?！鄙砗髠鱽碛冶O(jiān)門衛(wèi)將軍高力士的贊揚聲，冷霜兒姐弟策馬跟隨在他身邊。

　　霜兒眼中帶著笑，似乎含情脈脈。嗯，等會我就找個機會向她討教飛刀的技法，李巖壞壞想到。

　　千騎羽林過雍州，穿蒲州，已近了東京洛陽的地界。

　　大唐東京洛陽地處中原，山川縱橫，西依秦嶺，出函谷是關(guān)中秦川，東臨嵩岳，北靠太行且有黃河之險，南望伏牛，有宛葉之饒，四面環(huán)山六水并流，所以河山拱戴，形勢甲于天下！

　　“高將軍，下官有要事稟告?！崩顜r在鐵連錢上拱手行禮。

　　李巖雖是新手，但這第一次行軍打仗，卻顯示出他的心思縝密，事無巨細(xì)，件件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就連蒲州通往洛陽的每處驛站，輕騎快進(jìn)的斥候每處都丟下兩人，在驛卒協(xié)助下扣住長安到洛陽去的商旅，封鎖消息。

　　進(jìn)了驛站，早有一桌備好的酒菜送上，高力士喚來幾個將領(lǐng)，邊吃邊聊。

　　夾了塊醬牛肉，喝了杯酒，李巖身上有了暖意，才起身稟道：“羽林騎吃了半個多月的苦，眼下到了關(guān)鍵的時候，此地距離洛陽不過兩日路程，莫若我們帶齊干糧酒肉，不從驛道經(jīng)過，繞城別走，不驚動洛陽官府，一舉突襲邪教太平道在嵩山腳下的玄黃觀。要不然萬一羽林騎行蹤泄露，為山九仞，豈不功虧一簣？”

　　眾將面面相覷，尤其是監(jiān)門衛(wèi)那幾位校尉，少年昭武校尉也說得太玄乎了，大雪封住了道路，羽林騎控制了驛站，已封鎖了消息，邪教道首劉定高能逃得了哪兒去，以逸待勞不好嘛。

　　心里一急，李巖進(jìn)一步道：“武學(xué)生可以抄小路先行，高將軍率軍緩行詐敵?！?p>　　眼睛瞬地明亮，高力士卻提出疑問：“抄行小路，大雪滿途，萬一迷失了方向，豈不延誤大事，那邪教道首劉定高可是有數(shù)千之眾？用兵還是持重慎進(jìn)的好?！?p>　　郭子儀也站起來附和李巖，拱手稟道：“高將軍無須擔(dān)心，李昭武提前已有籌謀，讓斥候在前面的驛站尋好了獵戶，準(zhǔn)備了肉干烈酒，明日午時分兵?！?p>　　李巖這小子是在詢問我的意見嗎？分明只是支會我一聲，他要單獨行動。你這個膽大妄為的小子，真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首次行動就不安分，想弄出一支奇兵……高力士此時心中喜憂參半。

　　李巖見大伙遲疑，從懷中掏出個物件，在眾將面前一亮，眾將一瞧，是個巴掌大的小盤子。虎骨木底子有些粗糙，桐油刷過，外圈標(biāo)明東西南北等八個方位，內(nèi)圈360度的角度刻線，一根鋼針在里面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這是什么東西，眾將湊近瞧了半天，愣是沒看明白。

　　“這叫指南針，無論我站在何方，這指針永遠(yuǎn)指向正南方向，它是我在行軍途中，思索著做出來的。大家請看，這般這般，據(jù)此就可辯別方向。大軍遠(yuǎn)出塞外，草原荒漠，就算是巨舟行航于海上，也不會迷路?，F(xiàn)在大雪覆蓋，正好用上此物?！崩顜r一番說辭令大伙兒都禁不住暗暗稱奇，不過他們不知道還有磁偏角

　　這真是個好物件啊，漢武掃匈奴那會兒，名將李廣就因為道路迷途，誤了合擊之期，高力士雙眼瞇縫著，接過指南針細(xì)細(xì)觀看。

　　功勞也不能讓羽林武學(xué)獨占，李巖稟道：“高將軍，末將只率三百騎足也，除了羽林武學(xué)生，監(jiān)門衛(wèi)中愿意隨李巖雪夜破邪教的，也可一同殺敵，以有備擊無備，此戰(zhàn)如何不成？”

　　“嗯！”高力士緩緩應(yīng)道，“明日再往前行軍一日，再行分兵，你們在雪地也少受點苦?！?p>　　驛站，夜色彌漫進(jìn)一處單獨院宅。

　　房間中李巖靜靜地站在那兒，右手中指，食指指節(jié)并攏，夾住飛刀的刀尖處。凝神靜氣，心情若古井無波，迅速屈腕，屈指抖臂，手指松夾，飛刀微帶著弧形拋物線，翻滾著飛擲而出，奔向標(biāo)靶。

　　約三步遠(yuǎn)的距離，墻上掛了塊木板，與人等高，用筆繪出人頭的耳、目、鼻、口，以及胸腔軀干和四肢。

　　飛刀正中那人像的左胸。

　　“好，乖徒兒，今日的一百次就算完了，進(jìn)步甚快，一年內(nèi)，你的飛刀就有小成?！崩渌獌焊吲d地贊道。

　　“師傅，我今日練刀有了一份明悟。”李巖拔下木板上的飛刀，笑道。

　　“什么明悟？我現(xiàn)在擔(dān)心你這三百騎怎么對付千多名邪教信徒？有烏衣堂這樣的殺手，難保不會有朝廷的武將幫他們訓(xùn)練信徒，他們可是以逸待勞？”冷霜兒臉上憂色甚重。

　　“飛刀的境界，天上地下，從來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飛刀在哪里，也沒有人知道是怎么發(fā)出來的？刀未出手前，誰也想像不到它的速度和力量。啊，小李探花的飛刀！飛刀還未在手，可是刀的精神已在！那并不是殺氣，但卻比殺氣更令人膽怯?！崩顜r未將她的擔(dān)憂放在心上，而是一通胡侃神吹起來。

　　我恰好也是制科探花，跟傳說中那位多情的小李飛刀身份相似，驚艷一擊，從來都是例無虛發(fā)。

　　冷霜兒搖了搖頭：“巖哥兒，你說的什么，我聽不懂?！?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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