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溫柔鄉(xiāng)英雄冢(求收藏推薦）

　　　　大唐帝都。

　　興慶宮掩映在五彩斑斕的秋色中，明媚的陽光投進(jìn)勤政務(wù)本樓大殿，大殿明亮軒敞，殿外金風(fēng)徐徐送爽。

　　皇帝李隆基召集幾個宰相重臣商討河西軍情，初聞一連串捷報，殿上的官員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侍中李適之站了出來，滿腹狐疑奏道：“圣人，小李將軍才去河西多久，就全殲十一萬吐蕃大軍？別是他少不更事吧？”

　　李適之是唐太宗的曾孫，前太子李承乾之孫，個性粗疏直率，說話大大咧咧的，這話分明就是說李巖冒功請賞，把殿上好幾位噎得說不出話來。

　　兩部侍郎李林甫也真沉得住氣，眼睛瞇成了豆角，微胖白皙的臉掛著副微笑，這種人剛接觸，誰都認(rèn)為他是個老好人。

　　與太子結(jié)成一黨，漸漸威脅到皇權(quán)，我瞧你們能得意多久？李林甫暗暗攥緊拳頭，在忍。

　　李適之與隴右節(jié)度皇甫惟明，刑部尚書韋堅，京兆尹王鉷等交好，*一系在朝中的勢力不小。

　　站直了身子，高力士忍不住替李巖辯了幾句：“河西戰(zhàn)事，吐蕃降軍就有兩萬余眾，前河西節(jié)度使張九齡正帶著他們修橋鋪路，要不，李侍中去河西為小李將軍授節(jié)，順道瞧瞧有無冒功求賞的事?！?p>　　還未等李適之反駁，皇帝李隆基一揮手道：“小李將軍現(xiàn)在還不知打到哪兒去了，拜牙授節(jié)還找不到他，待日后大功告成，再說這事?！?p>　　自從李巖到了河西，皇帝李隆基就沒睡個安穩(wěn)覺，鬢角多了幾根白發(fā)，李林甫看得仔細(xì)，跨步上前，充滿了感情道：“小李將軍能在河西馬到功成，連連奏捷，皇帝運籌帷幄，夙興夜寐，不知操了多少心?！闭f到后來，嗓音哽咽，眼圈紅了，竟有幾分失態(tài)。

　　李適之，你說李巖冒功，他不過是皇帝手中的棋子，你直接在打皇帝的臉，哼，看我不陰死你。

　　還是李林甫這個老兄弟懂得我的心思，皇帝李隆基看他的眼神柔和多了：“也難怪你們不信，兩萬人殲滅十一萬大軍，換作是我，我也不信。此次河西之戰(zhàn)，是朕與小李將軍給吐蕃灌了一碗迷魂湯，才有羽林騎與河西軍聯(lián)手，擊潰吐蕃大軍，緊跟著大掠青藏，救出歷年被吐蕃擄去的大唐數(shù)萬邊民。不過，小李將軍惑敵驕敵的功夫真是做到了家，現(xiàn)在揮師深入青藏腹地，吐蕃受到迷惑，現(xiàn)在還反應(yīng)遲鈍，不敗才怪?！?p>　　“圣人用兵，藏于九地，攻于九天，我們幾個今日才知道河西大捷，高明??！”京兆尹王鉷那付夸張表情，震驚錯愕都不能形容。

　　“用兵之法，自然得隱秘行事，還請各位大臣體諒圣人的一番苦心。”高力士瞧著皇帝得意，替他解釋了一句。

　　皇帝操勞國事，天天對著河西隴右的沙盤琢磨，也沒個忙里偷閑時候，在水一方準(zhǔn)備了一臺好戲，等著皇帝賞光呢。

　　“圣人，小李將軍在帝都的時候，曾宴請吐蕃名將悉諾邏恭祿，我們?nèi)ピ谒环?，故地重游，瞧瞧小李將軍如何扮豬戲虎的?！崩盍指φ伊藗€借口，奏道。

　　在水一方，聽高力士提過好幾次，這名兒真好，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宛在水中央，可望不可及，倍添愛慕之心，皇帝心里隱隱有幾分向往。

　　“在水一方，風(fēng)雅之地，里面的美人兒可遠(yuǎn)觀不可褻玩，除非她看重你的詩詞才情，愿意屈身嫁你為妾?！崩钸m之臉上溢出興奮的紅光，點頭稱道。

　　宰相重臣誰沒去過在水一方，一擲千金，也不能搏美人淺笑，關(guān)鍵在那才子佳人，美人英雄的調(diào)調(diào)，才引人著迷。

　　李適之竟然嘀咕起自己那首詩，也不能搏美人歡心，人家唱的是小李將軍的詩詞。

　　敢情還有這人人稱道的地方，皇帝的好奇心大盛：“在水一方的規(guī)矩，朕也得遵守，就微服與大伙兒去瞧瞧，看能搏美人一笑不？”

　　在水一方的規(guī)矩就只有李巖破了一次，現(xiàn)在連皇帝都遵守，這名聲一傳出去，在水一方還不是金銀滾滾而來。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巖哥兒辦在水一方這心思，深得其中三味，李林甫趕緊道：“微臣即刻去在水一方準(zhǔn)備?！?p>　　一灣溪水，老樹山石，染著紅黃秋色，幾片楓葉落于溪中，回旋往復(fù)，竟然不去。

　　還未進(jìn)門，身著紫色窄袖袍服的皇帝李隆基，心思已沉醉在清溪紅葉里，正在腹中搗鼓詩詞，依依呀呀的小唱隨著溪水傳來。

　　“汴水流，

　　泗水流，

　　流到瓜州古渡口，

　　吳山點點愁?！?p>　　那嗓音兒柔美清亮，宛如空谷黃鶯，婉轉(zhuǎn)啼鳴，伴奏的琴聲時緊時緩，卻像初夏天空的浮云忽開忽合。

　　巖哥兒的詩，唱出了望門倚歸女子的愁思，李隆基感嘆道，循著小唱的聲音，在高力士的陪同下，沿著清溪走了過去。

　　“思悠悠，

　　恨悠悠，

　　恨到歸時方始休，

　　月明人倚樓?！?p>　　怎么沒人迎駕？滿園的女子竟然當(dāng)自己不存在似的，那幾個宰相重臣搖頭晃腦，鋪墨提筆，賣弄那點兒詩詞才情。

　　手持橫笛，李林甫身子微微前傾，目光迎了過來，笛音婉轉(zhuǎn)悠揚，融入了那依依呀呀的小唱的意境。

　　治政理民的本事不差，善解音律，李林甫真是一個妙人。

　　滿園的美人兒嬌媸百態(tài)，神情天真。扛著花鋤葬花吟詩的，臨溪撫琴，宛轉(zhuǎn)淺唱的，斗雙陸，畫花鳥，才情各異。李隆基如走進(jìn)了姹紫嫣紅的春天花園一般，一雙眼睛那里能看得過來。

　　也有美人兒望了過來，李隆基一代雄主，英姿不減當(dāng)年，舉手投足自然有一股氣勢，能吸引一些秋水明眸的關(guān)注。

　　李隆基眼前一亮，臨近院子的小樓處，顯眼的位置擺放著一具羯鼓。

　　幾步上了小樓，李隆基取下黃檀鼓槌，欣喜地望著羯鼓，兩面蒙皮，上好公羊皮做的鼓皮，山桑木圍成漆桶形狀，腰部細(xì)，下面用床架承放。

　　我這馬屁算拍到了點子上，李林甫熾熱崇敬的眼神望向小樓，他想起宮中樂師李龜年善擊羯鼓，曾言，有一次，皇帝問他打斷了多少根鼓杖，李龜年說，臣已打折了五十只鼓杖?；实酃Φ?，你不算特殊，我已經(jīng)打折了三立柜了。

　　皇帝李隆基與李林甫的視線相遇，會心一笑，手上兩只鼓槌猛地敲擊起來，一陣急雨般的鼓聲傳來，頭如山峰一樣穩(wěn)定不動，鼓聲急促激烈、響亮清遠(yuǎn)，如馬蹄聲一般，正是皇帝所作的那首《秋風(fēng)高》，凌空敲擊，鼓聲傳得很遠(yuǎn)，一時滿園騷然側(cè)目，那位撫琴的美人兒滿臉驚訝，帝都之中，還有這樣一位羯鼓高手，以前竟然聞所未聞！

　　面露微笑，李林甫心中明白得緊，自己父子媚圣意，固皇寵，就在這在水一方，園中一石一木，規(guī)矩布置，全是李巖的精心設(shè)計，他一介少年，就明白溫柔鄉(xiāng)即是英雄冢的道理。

　　任你再英明神武的皇帝，也會在榴花裙下磨掉英雄氣。

　　下一次，在水一方就弄個雪蓮花之夜，將青藏?fù)飦淼耐罗倥I(xiàn)給皇帝，這是河西節(jié)帥李巖，就是我兒子的主意，李林甫第一次在臉上露出發(fā)自心底的得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