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岳家的外院管事洗濤已醒了。
天亮即醒,是他還是名街頭乞兒時,就養(yǎng)成的習慣,洗濤能成為岳家管事,并非是全憑運氣,而是拼了個勤字,凡事都得搶在前頭,無論是做乞兒還是做管事。
每日雞叫三聲后,必會起身呼吸吐納修習一番岳家傳下來的《洗髓法》后,隨后仆役會替他穿洗梳戴,再喝上一盅漱口的香片茶。
今日亦是如此,洗濤醒來時,睜眼看到的是幾張灰蒙蒙的舊布帳子,起身練過《洗髓訣》后,也沒見個端茶送水的人。
小長生客棧簡陋窄小,人手不充裕,這種地方就連心性寡淡的清修者住著也不免嫌棄。
昨日岳文翰即當小二又當掌柜那樣的事,時有發(fā)生。
待洗濤踱到了客棧的廚房想要些熱水時,看到在灶臺下有動靜,剛要稱贊客棧里的伙計手腳勤快時,幾縷灰煙從灶口涌了出來。
“咳咳”,一張蓬頭垢面,臉上沾了灰土,用衣袖捂住了口鼻的臉露了出來。
岳文姝用衣角抹著汗,看來她已經(jīng)在灶臺口生了好一陣子的火了,就是引不著火。
“洗濤,你好大的膽,本小姐的事也是你管的了的,你可知一日為奴終身都是我們岳家的牛馬畜生,”洗濤腦中,閃過的是另外一名岳姓小姐的音容笑貌,不同的水土,養(yǎng)出來的性子也是天差萬別。
本家的修真天才-真正的岳家千金,和面前的這位當真是云泥之別。
岳文姝,你該僥幸,你生了個愚鈍粗俗的性子,否則,進了隋云岳家,你怕是連骨頭都剩不下了。
洗濤走上前去,“姐兒怎么一早就在這里生火,怎么不用火石?”
他直呼文姝為姐兒,分明已經(jīng)是不再將她視作岳家的小姐。
“火石不見了,”文姝“木訥”著,手縮回了袖口里。
“若是在本家,就是連下人也知道點火之術(shù)。也罷,人若頑石有時也是一種幸事,”洗濤似嘆似諷,手指往了爐灶一點,一縷火竄了出來,灶膛紅了。
鍋爐里的水很快就燒開了,文姝被那道火“嚇”壞了,盯著爐膛發(fā)愣著。
店中的伙計聽了動靜,從里間出來了,聽說洗濤要熱水,巴結(jié)著取了熱水,送到洗濤的房里。
人走開后,文姝又坐回了灶臺邊,折下了根柴禾,將引燃了的柴火又拍滅了。灶膛里滾出了兩塊黑色的石頭,正是“不見了”的火石。
她離開仙府前,禁不住再問了妖猴如何控火。妖猴只是譏諷道:“要想控火,先懂得何為火,火又是從何而來?”
火是何物,文姝又怎么會不知道,她自五歲進小長生客棧的廚房,幫忙生火煮飯,已經(jīng)是七八載的事了,火是怎么來的,不就是用柴禾生起來的。
洗濤剛才所用的是最基本的火系法術(shù),火球術(shù)。
洗濤,也是一名修真者。
洗濤用火,和妖猴用的火,似乎有所不同,可不同在哪里,文姝一時也說不上來。
(仙府里的妖猴唾了口,沒眼光的人族,本尊的妖火豈能那種低級修士的虛火相提并論)
灶膛里的柴火熄滅了,文姝的手指還是反復著,想學習著妖猴控火時的動作。
妖猴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相較之下,洗濤使出的火球術(shù)動作要緩慢清晰許多。
洗濤的動作不如妖猴的深奧,火元也不若妖猴的精純。岳家本就不是什么福緣深厚的修真世家,授于區(qū)區(qū)管事的,亦只是最基本的術(shù)法。
最簡單的指法,口訣也是最基本的口訣。
在仙府時,她分明已經(jīng)凝起了一道火,為何一下子又沒了。
她無意識的看向了黑乎乎的爐灶,柴禾被她掏空了,灶膛里連一顆火星都沒了。
“沒了柴禾,火就滅了,”文姝訥訥著,腦中靈光乍現(xiàn)。
“沒了柴禾,火就滅了。若是沒了靈氣,火也就滅了。一縷火靈將滅之時,立刻補足另外一道火靈,體內(nèi)的八卦陣就像是柴禾堆,有多少的柴禾,就有多少的火靈,”文姝摸到了些頭緒。
先丟開妖猴控火的動作,妖猴控火,至臻至善,是文姝難以模仿的。她需由簡入難,先從洗濤的火球術(shù)開始,先從最基礎(chǔ)的法術(shù)開始。
火球術(shù)的口訣還有掐訣,再一次呈現(xiàn)在她的眼前。洗濤的火不滅,是因為他的火靈和控制能力比她高明許多。他的手下結(jié)印掐指時,手指看似不動,實則五指一直在做細微的動作。
她手下立刻結(jié)印念念有詞了起來,體內(nèi)的八卦法陣緩緩移動,先前的一顆半靈石積蓄的火靈,被釋放了出來。纖細的指尖在虛空一畫,形成了第一縷火靈,在那縷火靈即將潰散之時,她又迅速勾畫出了第二縷火靈,一次再一次,每一次的火靈即將潰散時,都會產(chǎn)生一縷新的火靈補充上,一直到了第二十九縷火靈,文姝體內(nèi)的八卦法陣里儲蓄的火靈即將耗光時,一團紅中帶了白色的火形成在她的手掌上。
火并不大,甚至可以說是很小,比尋常引火石點燃后的引火大不了多少,文姝大氣不敢出一口,凝視著手中的那抹剛生出來的火。
這是她凝結(jié)出來的第一團火,火的顏色和正常的爐灶火不同,外焰是通白色,內(nèi)焰處是白熾色,火的溫度很高,在文姝試著學洗濤那樣,屈指一彈時,火準確無誤的落進了爐灶。
火球被送入了灶膛口,干柴助火,黯淡的灶膛又一腔通紅了起來,那火溫度奇高,才瞬息工夫,鍋里剛裝上的水就被煮沸了。
文姝第一次用了火球術(shù),就成功了,心里不免有幾分雀躍,平復了心情后,她將儲物袋里采摘下來的蓮落菱煮了。
鍋里的蓮落菱經(jīng)過了燒煮后,表皮碧綠一片,吃進嘴里也比昨日多了一片絲糯香甜,文姝就將菱角裝盆先送了些給文翰。
文翰昨日受了洗濤和劉廚娘的氣,吃啥都沒胃口,今早天才蒙蒙亮,就被文姝搖醒了,催著他洗漱后,端出了一盆烏溜溜的怪菱角來。
“才剛?cè)肭?,哪來的菱角?”文翰可記得清楚,每年菱角熟時,他都會呼喊幾個伙伴去鎮(zhèn)外的河邊采摘菱角,今年菱角還沒熟,文姝端來的菱角也不知是哪里來的。
“是六嬸在外鎮(zhèn)的親戚竄門送來的,趁熱吃了,”書上說蓮落菱是通血活絡的東西,文姝昨天吃了幾顆菱角,只覺得體內(nèi)靈元恢復快了些。文翰和她一母同胞,吃了菱角后,又會怎么樣。
文翰初時,還覺得蓮落菱生得奇形怪狀,慢騰騰地咬開了一顆,吃了之后,只覺得滿口香甜,昨日堵在了胸口的那陣郁氣似一下子順暢了。
他只以為是餓得慌,一時肚子里有了東西的緣故,又連吃了好幾顆,一口氣將文姝端來的蓮落菱全都吃光了。
“哎呀,瞧我這張嘴,都忘了給娘和你留點,”文翰紅著臉。
“不妨事,我和娘都已經(jīng)吃過了,”文姝可不敢直接將蓮落菱送過去給夜氏,夜氏對文姝身上“鼬符”的來歷怕還是疑心未消,如果再拿出靈氣十足的蓮落菱,到時候解釋起來,只怕更是口不對心。
“大哥,你先休息著,”文姝陪著文翰說了會話,才折出了門去。
文姝人才剛出了門,床上的岳文翰翻來覆去,昏昏欲眠,他的丹田里,涌動著股熱氣,熱氣散到了全身各處,在膝蓋骨折處如一股清流反復沖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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