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抱石已經(jīng)在素清觀附近游蕩了兩天,別說是岳家的那位小姐兒,就是連個差不多年齡的女童都沒瞅見。
“一定是當晚睡昏了腦,才會以為聽到了岳家姐兒的聲音。三番兩次地在道觀門口游蕩,又不進去祈福求簽,怕是要褻瀆了神佛仙師。此去金葦蕩,又還有幾分兇險,還是求道符妥帖些,”從火災(zāi)到今日又過去了好幾天,這幾日往來鎮(zhèn)上的小商販明顯多了起來。
金葦蕩那邊也該是安靜下來了,渡口開始正常營運,他也就該出發(fā)了。
王抱石折身進了素清觀,找普濟道士求了道開光的平安符,求了符后,王抱石見道觀里香火鼎盛,就順勢又賣出了幾件法器。
徽鎮(zhèn)鎮(zhèn)小,方圓不過百戶人,哪一家紅白喪事都要熱鬧上好陣子。
小長生客棧的那場火來得不明不白,又燒死了三人。鄰近的居民更說夜間聽到了悉索的怪聲。
離客棧最近的那處住戶莊家,歷來健壯的莊二自打在客棧前走了個來回后,就害了病,連鎮(zhèn)上的老大夫都看不出個病因來。
鎮(zhèn)民們迷信,都紛紛來求著做法事求辟邪俘,人是一波接著一波。
道觀這幾日的生意也紅火,短短幾日,善男信女們就擠得小道觀門前的臺階都矮了幾寸。
普濟觀主無奈之下,只得大作法事,小道士們?yōu)榱耸枭⑷巳?,避免擁堵,就開了一東一西的兩扇迎客門,送客的后門也是一南一北,前門迎客,后面送客,往來才方便了些。
王抱石數(shù)著剛到手的數(shù)十枚還熱著的銅錢,走在了北向的小路上,走到了僻靜處時,脖頸上吹過了涼颼颼的風(fēng),“王大叔走得匆忙?是要去哪呢?”
王抱石舌頭腳下打了個踉蹌,留意身后多了道人影,急著轉(zhuǎn)過身去,就看到岳家的那位姐兒穿著身素衣,頭上別著朵白菊,不聲不響地站在了巷子口。
“姐兒,節(jié)哀順變,”王抱石很是巧妙地把話說了半截,話鋒滑溜溜地一轉(zhuǎn):“多謝姐兒救命之恩?!彼彩莻€心里點蠟燭,倍兒亮堂的人。
小長生客棧起火,明著是死了三人,暗里又死了幾個。如今見了文姝,她一身新喪裝扮,家里必然是死了人,思來想去,岳家姐兒該是在替母戴孝。
岳家的小哥兒還好好的,那死的必定是夜氏和去向不明的惡廚娘,至于客棧為何無端起火,不該問的不問也罷。
“大叔客氣了,客棧的事若是牽連了外人,才真是罪過。文姝近日事忙,險些失了約,好在此處遇到了大叔。文姝新近喪母,兄長又隨人去外地陌生,在徽鎮(zhèn)已是沒了依靠?!蔽逆膊欢嘧鼋忉?,她不待王抱石開口,手腕一翻,一只玉瓶送上前去。
那玉瓶看著眼熟,王抱石記得,半月前,岳家姐兒曾在他那里買了一批質(zhì)量上乘的玉石瓶。見過女娃兒買胭脂水粉配飾,卻沒見過買玉瓶的。
瓶里裝的東西色如牛乳,才一打開了瓶塞,香甜的米漿味頓時飄滿了整個弄堂,“瓶中的是,莫不是靈粟漿?”
“王大叔果然好眼力,里面的正是靈粟原漿,是家?guī)熡H手提煉出來的,這瓶是免費送給大叔的,算是那夜驚擾了大叔的賠禮,”文姝的話也間接承認了那一晚是她放火焚了客棧。
小小年紀,辦事倒是利落的緊,王抱石暗暗贊了一聲,再緊接著追問道:“提煉,那位高人還是控火師還是丹師?”得到了文姝肯定的答案后,王抱石面上的表情更加精彩了。
他對文姝的身后的那名高人更加好奇了,恨不得立時正了衣冠,前去拜見一番。
小長生客棧的來歷和夜氏母子三人的事,王抱石也是聽了不少。對于如此的世外小鎮(zhèn)而言,夜家母子三人,算得上是鎮(zhèn)中的是非人物。
關(guān)于他們的流言,多是不好的,可如今一看,他耳聞和眼見的似乎并不完全吻合。
光是看瓶中原漿的成色,那名高人必是通曉丹藥之道的丹師。丹師不僅需要天賦,若是在其他靈氣充裕靈草豐富的界里,丹師人數(shù)倒還多一些。
但在瑯天界這樣靈氣不全的地方,修者本就不多,煉丹難免要有所浪費,所以丹師大多數(shù)是身家豐厚之輩,更何況還是個深諳提煉之道的丹師,那可就不了的。
更何況,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又怎么會前后出現(xiàn)了丹師和煞修。
王抱石不覺警惕起來,前后看了看,在確定無人后,方才沉聲問道:“姐兒,無功不受祿,靈漿我不能收。”他嘴上是如此說著的,手中的靈粟玉瓶卻捏得牢牢的,十根手指如鐵條般,哪有半分松開的意思。
文姝心中好笑,手中作勢就要收回原漿。
王抱石忙將瓶子一收,舌頭跟抹了油似的,又是轉(zhuǎn)了口風(fēng),“不過話說回來,我這幾日為了客棧的事茶不思飯不想,也真是嚇了個夠嗆,有了這瓶靈漿,壓壓驚也好,”說罷,將玉瓶收緊了懷里。
那動作,不拿白不拿,那神情,不拿是傻子。
“大叔收下便是了,靈粟原漿家?guī)煻嗟氖?,我一日就要喝上好幾瓶,”文姝不動聲色著?p> “多的是?一日喝好幾瓶?姐兒,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方才你拿出來的可是精煉過的靈粟原漿。色澤乳白,清香持久不散。尊師一定是對姐兒疼愛有加,才會如此大手筆,”王抱石呆愣愣著,像是看傻子似的,橫看豎看,瞪著文姝。
靈粟原漿比未加工的靈粟要好吸收很多,不過提煉起來,卻不算容易。而精煉靈粟原漿,更是兩三瓶中才能得到一瓶。
能熟練煉制精煉粟原漿的,必然是摘得了品階火笈牌的控火師了,甚至有可能是精通木火兩屬的丹師。
你想啊,能提煉靈粟的只能是控火能力一流的丹師。最不濟事的丹師也能提煉一兩種丹藥,譬如辟谷丹和清心丸之類的大陸貨。論起價格,這些丹藥是和一瓶靈粟原漿差不多的。可論起提煉程序,靈粟原漿就麻煩枯燥許多。
一粒粒的靈粟分別濃縮提煉,光是耗用的靈火和聚靈陣就要多的多。
哪個腦子進水的丹師會反復(fù)提煉靈粟原漿,除非是他想要專門靠提煉靈粟來提高控火能力。
王抱石自然猜不到,某個修真新丁在配合菩提仙府里不斷成熟的靈粟和因植物繁盛而逐漸增加的靈氣的得天獨厚的條件下,完全不將成功率和聚靈陣計算在內(nèi),她的目標只有一個,反復(fù)提煉,不停地提煉。
也就是靠外人眼里近乎瘋狂的靈粟原漿的提煉,文姝才能在短短一月不到的時間里,將控火能力鍛煉的和一名煉丹數(shù)年的熟練丹師差不多,并能在保證用最小的火靈,彈射出數(shù)枚火球。
“疼愛有加?家?guī)煷_實對我很‘器重’,”那一邊文姝聽了話后,嘴角不住地抽了抽。
妖猴對她還真是另眼相看,只不過那眼以白眼居多。
少年人生性好動,喜嘗試新事物,文姝也不喜歡整日枯燥著,反復(fù)提煉原漿。
可妖猴并不這么認為,每次提煉原漿時,她所謂的“師尊妖猴”會時不時地噴出幾句冷嘲熱諷:“你這也叫控火?”“燒柴那你?”
直到她發(fā)現(xiàn)提煉原漿能加強對火靈操控的靈敏性后,才逐漸習(xí)慣著,并堅持了下來,如今她捏著一株靈粟,只需要三四個呼吸,就能將其煉化成一瓶領(lǐng)粟原漿。
“王大叔,我今日約你前來,還想懇請帶著我一起離開徽鎮(zhèn),”文姝言語誠懇,說話之時,手中又是多了個玉瓶。
王抱石踟躕著,偷眼瞄了下玉瓶,“姐兒,早陣子說起過的金葦蕩的事可不是兒戲,”
玉瓶又打開了,這一次里面并沒有透出濃郁的香氣,瓶子里是一團如同黏住了的灰液。
“這又是?”王抱石一時之間,還沒看出瓶子里的東西是什么。
“灰髓,鐵心幽蘭的提煉物,只需一瓶...”文姝話沒說完,尚沒有說完灰髓的作用。
王抱石就已繳械投降了,忙說道:“成交,帶你離開徽鎮(zhèn)也成,不過沿路上,王某可不能負責(zé)你的安危。”
“大叔只需安排好沿路的車馬食宿即可,不過這種灰髓提煉起來,卻比靈漿麻煩許多,文姝還要再問一個問題,大叔答得上,這瓶灰髓就歸你所有。敢問大叔知不知道,哪里能找到天命真火?”文姝滿以為王抱石要為難片刻,哪知他立時就有了答案。
“這個問題倒不難。姐兒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說起真火來,倒真有一處地方有。你的本家隋云岳家就很可能擁有真火,”文姝聽得一愣,隋云本家?
隋云的本家,文姝唇間綻出了絲笑意,眉眼間滿是冷色。
與其退而求索,不如主動出擊,前世她期盼著要去隋云,卻是夢碎徽鎮(zhèn),這一世,想不到她岳文姝離開徽鎮(zhèn)的第一站,就是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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