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周氏紅著眼眶握著莊書晴的手,好一會沒有說出話來,待緩過來后方一連聲的道:“太欺負(fù)人了,太欺負(fù)人了,你小時候怎能這般被人欺辱?!?p> “伯娘不要為這樣的人生氣,不值當(dāng),更何況我也沒吃虧,她都被我氣得沒話回了,小時候……大概是盼著自己的忍讓能換來妹妹的真心吧?!?p> 周氏心里越加酸澀難受,“陳氏是怎么教的女兒,養(yǎng)成這副德性,陳氏再不好也是她生母,她居然……”
莊書晴反過手來握住周氏,笑顏如花,不帶半點陰霾,“這更加說明我娘魅力大啊,我高興著呢!一想到陳氏有個這樣的女兒我就高興,我沒那么心胸寬大,這就是陳氏百般算計我娘的報應(yīng)。”
周氏心里也這么想,換成誰心里都會這么想,可沒有人會這樣明晃晃的說出來,偏偏這晴丫頭就說出來了,她聽著都覺得解氣,就仿佛是幫她心里的話說出來了一樣。
默許了似的,周氏沒有責(zé)備半句她說的不該,而是轉(zhuǎn)開話題避開了去,“書寒不在?”
“他去找大伯了,說是要借幾本書來看?!?p> “真用功,以后一定會出息?!毕氲阶约簝蓚€兒子對讀書都不感興趣,周氏心下有些羨慕。
莊書晴笑笑,沒有父母庇護(hù)的孩子總是要懂事得早一些,因為他們需要的一切都得靠自己才能得到,沒人會送到他們面前來,便是有,也不敢接受,天下從來就沒有白吃的午餐。
沒一會莊書寒回來了,母女兩人便沒再打擾。
看弟弟安靜的看書,莊書晴磨墨繼續(xù)畫畫,她得趁著筆墨紙硯都是現(xiàn)成的多畫一些才行。
又是一日,莊平志開祠堂拜先祖,將他們姐弟的名碟遷入老四莊澤海名下,這一支因為莊澤海早逝而斷了香火,現(xiàn)在也算是重又續(xù)上了。
兩姐弟上了香磕了頭,依舊還姓莊,卻和莊澤良再無干系。
他們的事早就在族里傳開了,一切都塵埃落定后,莊澤民才親自帶著他們姐弟拜會各房,有那心軟的紅了眼眶,連連道著造孽邊往他們手里塞紅封,便是最差的,也就是不甚親近罷了,莊家除了莊澤良長歪了的那一房,家風(fēng)其實很不錯。
圖謀的事成了,眼看著弟弟越發(fā)有了擔(dān)當(dāng),莊書晴放下心里所有事,安安心心的養(yǎng)了七天的傷方才提出離開。
莊澤民雖然早知她的打算,此時也忍不住開口勸,“董家那樣的大家族要考量的東西太多,便是有長輩心疼你,也會有更多的人針對你,莊家比起董家自是遠(yuǎn)遠(yuǎn)不如,可比較起來卻也沒有那許多算計,書寒去董家于他有好處,晴丫頭你不妨將他送去后就回來,等孝期滿了,我和你伯娘一定為你做主相戶好人家?!?p> “書寒交給誰我都不放心,大伯,我就剩這么個弟弟了,會全心全意為他著想的也只有我這個姐姐?!?p> 莊澤民滿腹話語在這樣一句簡簡單單的話面前也只能敗退,長長嘆了口氣,沒有再留。
周氏吩咐下人做了不少干糧,又和女兒連夜趕工多做了一套衣裳,連同之前做的疊在一起,另外將一小包碎銀子夾在衣服里,她不敢給多了,有這些銀子,到京都路上也能少吃些苦頭。
莊書晴沉默著接過來緊緊摟住,低低道了聲謝。
周氏給她理理鬢角頭發(fā),溫聲道:“什么時候想回來了就回來,伯娘這里不差你一雙筷子一身衣裳?!?p> “書晴記住了?!眱奢呑宇^一遭感受到如此厚重的親情,莊書晴一時間都不知道要怎么反應(yīng)才好,只能在心里用力記著這份好。
莊書敏上前遞給她一個木盒子,“雖然相處沒幾天,可我知道你便是在外頭受苦也一定不會回來,我明年年初便要嫁人,你及竿時不能做為姐妹陪在你身邊……這支銀釵子便當(dāng)是提前送你的及竿禮了,晴妹妹,你要好好的?!?p> 莊書晴眼睛發(fā)澀,用力恩了一聲,“我會過得很好,敏姐姐不用擔(dān)心我,你新婚時我回不來,禮物也準(zhǔn)備了,你別嫌棄?!?p> “這是……”打開卷在一起的數(shù)張紙,最上面那張便讓她眼睛發(fā)亮,顧不得再往下翻,急聲問,“晴妹妹你畫的?”
“恩,試著畫了畫,姐姐覺得如何?可合心意?若是這個水平,會不會有人買?”
“一定有人買,一定有?!鼻f書敏邊說著邊點頭,“便是董家待你們不好,有這門手藝你們以后也不用擔(dān)心會餓著,不,不止不會餓著,晴妹妹,說不定你還能為自己攢下一大筆嫁妝錢,這等水平的花樣子,你一定不要賤賣,沒有五百文,不,沒有一兩銀子不要賣,記住了嗎?”
周氏聽得她的話湊上來看了一眼,不由得也眼露異色,連忙拿過去一張張看,這可真是……一點不比她花大價錢買的那些遜色。
有了這個來錢的門路,她也能放心點了。
晴丫頭聰明,再有這手藝傍身,以后過得差不了。
“姐姐這么說我就安心了,之前還一直擔(dān)心會不會不合適,這些就送給姐姐當(dāng)新婚禮了?!?p> 前路雖然得自己試探著往前走,沒人幫襯,也無路可退,可總算是看到了一點希望,在這個還在適應(yīng)的世界,她相信自己能將日子過得很好。
為了不暴露自己并非前往京都投靠董家,而是要去會元府,莊書晴只讓莊家的馬夫?qū)⑺麄兘愕芩偷經(jīng)錾娇h,借口要回去收拾點東西便將人打發(fā)了去。
至于大伯是不是會相信這樣的借口那都無關(guān)緊要了,反正他也不可能追上來問個究竟。
再次來到回春堂,姐弟兩個光明正大,也終于不再是那般狼狽的模樣。
高梓林丟開手邊的事將兩人引到雅間,看他們的神情就知道那小姑娘圖謀的事已經(jīng)成了,他也不多打聽,只是道:“沒想到你們還會回來,以后有什么打算嗎?”
“不瞞高大夫,我們打算去會元府,這次來一是謝高大夫幫忙,二則也是想通過高大夫雇之前那個馬夫,其他人我信不過。”
“這個不難,他有時候也會往跑會元府,你們打算什么時候動身?”
“明天早上。”
“行,你們今晚會歇在哪里?明天我讓他直接來那里接你們?!?p> “來之前我在前面的榮歸客棧定了房,麻煩高大夫了。”
榮歸客棧離回春堂近得很,即使回了縣城也不回家,高梓林知道這兩個人和莊家是徹底了斷了,真不知道她是使了什么法子讓莊澤良那個好面子的人松口。
那樣的女子教出來的子女,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