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太原李太守的幾個兒子都非常出色,尤其二公子李世民驍勇善戰(zhàn),而且足智多謀,與意志國人的幾番較量中都能大敗而歸,戰(zhàn)功不少。想來屆時,李太守會推舉二公子繼任其衣缽?!币粋€熟悉的男子聲音從哪里發(fā)出。
“不用推舉已經是了!”一個更為老練的男子聲音微低,年輕卻是十分陌生。
“沈公子!”紅竹歡快而詫異的聲音打斷了沈長淵欲要詢問為何。聞聲也是滿臉詫異看過來,搜尋落凡渝,卻見后者正在整理頭上的緯帽。
“長淵哥哥好久不見!”落凡渝那是條件性發(fā)射,一聽到的沈字就馬上戴起緯帽,她可不想讓楊振失望,別人的仇恨她管不著,但是別人的祈求她不能忘記。只是還是十分緊張,起身走到右手邊上桌前的沈長淵旁邊,行半禮問候。抬眼透過薄紗看去,沈長淵溫潤的臉上多了幾分英氣和果敢,但是也不乏滄桑。
“落小妹真是好久不見!”沈長淵也是起身,走了一兩步打量起落凡渝,低頭望見薄紗時,眉頭皺起,但很快恢復溫潤,“三年多不見,落小妹都出落得是美人了,可惜美人妹妹卻不讓義兄見見!”若不是聲音熟悉,沈長淵眼望身前這個已經長到他肩膀、仍舊戴著紗帽的女孩鐵定是認不出是何人。
“家父有訓,不敢違抗!”雖然夜月國比較開放,可是每家有每家的治家規(guī)矩,這一點落凡渝還是打聽清楚了的,所以編起謊話來也是文辭有理。
“那是,貴府治家甚嚴,長淵必不敢莽撞!”微微彎腰,沈長淵的禮數讓落凡渝起了幾分生疏,這是疏離還是成熟?后者的可能性更大,那翻變故,沈長淵想來也是受了不少打擊。
“看來長淵哥哥生龍活虎,小妹也就不擔心了!”就讓你的禮數變成妄自的玩笑,落凡渝想把這份疏離消去,三年雖然未見書信卻不斷,即便不是兄妹也想交個好朋友。
“噗哧···”有人笑起,落凡渝順著笑聲望去,才見著沈長淵對面即靠窗位置坐了一位身著墨綠袍子的公子,袍子布料泛光,隱隱像是云錦。而公子大概與沈長淵年齡相差不了多少,劍眉斜飛英挺,黑眸深邃又銳利,厚唇輕抿,輪廓也是棱角分明,嬉笑而不羈的神情中掩飾不了那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的氣場,傲然坐立間散發(fā)的卻是傲視天地的強勢。
“長淵,這位落小姐可是百聞不如一見!”那公子對著落凡渝望過來的疑惑神色微微頷首,而后扭頭向有絲絲尷尬卻不失輕松的沈長淵笑著說道。
“這位是···”落凡渝心里其實已經有了猜測,只是礙于給對方面子,再加上閣樓人數眾多,只得裝作虛心問向沈長淵。
沈長淵聞言臉露為難,靜默看向坐著的墨綠公子,后者微笑點頭自語,“我是季小姐的表哥,你可以稱呼我表公子!”而后眼色有絲戲謔得看向落凡渝。
“表公子安好!”落凡渝屈膝行禮。我和沈長淵都站著,而你卻是一直坐著,還是季蕘裕的表哥,不是那位太子爺還是誰?當然太子爺不表明身份,落凡渝還是覺得有好處的,跪拜可是件累人的活,希望你往后都不要挑明啊。心思所想很多,但是臉上還是顯出幾分恭敬,落凡渝的演技也算是進了一步。
慕容熙一愣,對眼沈長淵,繼而“哈哈···”,狂聲笑起,力度卻是拿捏的很好。片刻才止住笑,溫和的招呼落凡渝與沈長淵,“你們二人快快坐下,有緣相遇,大家一起聊聊,龍舟競渡怕是還要好一會兒才到這里!”
沈長淵含笑坐下,眼神瞟過落凡渝,有絲看不透:剛才他還擔心對方得知慕容熙的身份或許會緊張拘束,甚至戰(zhàn)栗不安,哪想對方竟是落落大方,毫無怯色。
“表公子怎會與長淵哥哥來南區(qū)觀賽?”慕容熙和沈長淵的身份,都是表明了二人實是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老二南區(qū)。就連莫紅葉也得隨安國公在西區(qū)剪彩不陪她來,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楊少飛不在。
“長淵上午才從東都回來,我二人想好好聊聊,即選了稍稍人少也不耽誤觀賽的這里,剛坐下,哪想落小姐也在!”慕容熙舉手投足之間不掩通派貴氣,準上位者由來已久的氣勢,其實知道了沈長淵的身份想猜出他是誰不難。
“你們在談論渭水太原李太守的事情?”落凡渝剛好想詢問武士彠的相關事宜,也就言語急切起來,將話題引導李淵那邊。那位唯一的女皇武則天是不是還會誕生,這個也是歷史的關鍵一步,莫紅葉說不要想太多,可落凡渝總是做不到完全丟開,已知謎底的謎語大家都在猜,自己怎么能夠按捺得?。?p> “是!”沉思中的沈長淵聞落凡渝發(fā)問馬上想到剛剛還有的疑惑,于是也是滿臉急切看向慕容熙,“殿···”瞟一眼與他左右坐在慕容熙兩邊的落凡渝,忍住脫口欲出的話,只是雙眼掩不住的期待與好奇望向慕容熙。
慕容熙端起茶杯的手一滯,臉上的笑容也頓了頓,不解加為難掃向落凡渝和沈長淵二人。不過依稀有幾分明白,于是語氣還算很平常說道,“長淵,你是想問‘不用推舉已經是了’,何出此言對吧?”待對方重重點頭,慕容熙眼角余光望向仍舊呈好奇狀的落凡渝,心里多了幾分警惕,不過還是托盤而出,“這事過幾天也不是秘密了!我收到消息,前幾天與意志國沖突交戰(zhàn)歸途中,李太守的大公子與三公子因敵襲重傷逝世,再加上四公子早年病死,目前李太守也就二公子得用!”
“此話當真!”沈長淵高聲震驚,平復片刻,臉露惋惜,“長淵聽說,李大公子也算是有智有謀,行軍打仗布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此實在是我朝的一大遺憾啊!”
“確實是!好在李二公子無事,較之李大公子,李二公子更為優(yōu)秀。聽聞李二公子行事為人,十分謙虛和進取,很得手下尊重。想來將來他若任職太原郡太守,對于太原的發(fā)展以及百姓們的和平安定也是大有裨益的!”慕容熙長篇大論,只是提到李二公子贊賞之意時語氣很是平淡,似在討論一個毫無關緊要的人或事。
沈長淵納悶。按理說,太子不是應當關注這些很有前途、將來對他有所助力的小將小官么?雖然一郡長官官職并不大,只是由于太原與意志國接壤。安撫好太守,對于安定太原安定渭水,鞏固江山十分重要。
“我聽說李太守手下有名叫武士彠的謀士很有才能,有他輔助李二公子,將來太原甚至渭水必會十分安定!”落凡渝不解慕容熙的淡然,也不解沈長淵的心中所想,只是此時不上眼藥要待何時?她可不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碰上戰(zhàn)爭,不求富貴與否,但求平和安定。再加上李建成和李元吉遇敵襲身亡,落凡渝心中多了幾分考量,莫不是就為太守一位,李世民也能痛下殺手?如此多了幾分鄙棄,那可是千古明君啊,怎得如此不堪了呢?
“你說誰?”自己深思的沈長淵聞言清醒過來,對上慕容熙的疑惑和探究,而后驚訝的問向落凡渝。
“武士彠?。俊彪y道在這里他不是李淵的手下?或許發(fā)生其他的變動了?落凡渝心虛的回話,只是面上仍是固執(zhí)的堅定。二十幾歲的人了,見太子都不會戰(zhàn)戰(zhàn)兢兢,只是被反問,有的是理由糖塞。
“武士彠四年前因勾結外邦以及貪污被處斬了,當然,滿門抄斬!”落凡渝的話讓慕容熙心里的疑惑重了幾分,所以‘滿門抄斬’四個字咬得很重,而且通身強勢和氣壓讓氣氛變得很壓抑,或許是凝結。
“滿門抄斬了,四年前?”落凡渝不是沒有注意到慕容熙的施壓以及沈長淵的困惑,不過演戲演全套。當然,好奇多了幾分,“我剛剛聽著有人在談論,模模糊糊沒聽清,所以問問!”不會如此就讓閣樓里的人都成了懷疑對象吧?落凡渝心生愧疚,但是自保的自私向來是常人的品性,她也不例外。又后悔沒有去查閱清楚,只是一個郡官手下——相當于現(xiàn)代市級小官,書上會不會記載呢?不過如此,也能解釋剛剛她為什么會急切追問李太守的相關事宜,減了幾分被懷疑的程度吧。
“是的,四年前,由安國公負責呈清的!”慕容熙語氣堅硬,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眼神凜冽卻是小心的打量閣樓里面,有不少四品以上的朝官。戲謔和喧囂讓閣樓里的人都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
三人靜默,落凡渝與沈長淵相對一望,看到了對方緊皺的眉頭透著擔憂,只是二人所想怕是不一樣吧。此時,外面鑼鼓聲漸漸變大,震耳欲聾,落凡渝聽到了百姓們的歡呼和助陣吶喊:賽程到這里來了。
“你們聊,我去看看!”落凡渝可是最討厭這種壓抑死人的氣氛,只是太子在場,她不方便活躍氣氛。如此龍舟競渡到了這里,剛好有借口走開,順便也能以好玩的小姐模樣消去慕容熙的疑惑。落凡渝可沒認為這個世界小姐談論國家事宜會沒事。
“去吧!”慕容熙收回打量周圍的視線,嘴角微咧,絲絲笑容,態(tài)度卻是恰到好處的平和。待落凡渝離去到三米外的窗前,壓低聲音用秘音向沈長淵詢問,“你對她的身份有幾分把握!”
“殿下多想了。這個去向季小姐甚至季都督打聽一下便可。季都督總不會有所隱瞞!”話是這么說,沈長淵卻還有疑惑的,只是他的疑惑和慕容熙向細作方向想的不一樣。怔怔的望著落凡渝喝剩下的茶——剛剛落凡渝往中間加了自己隨身帶的冰糖,沈長淵的心微微疼痛,撞到了不好的回憶了!
“那也是。舅舅閱人無數,與他交好的朋友應該也是信得過的!”慕容熙瞅一眼正興高采烈和下人們眉飛色舞說著什么的落凡渝,高雅的端起茶杯,淺淺啜一口,而后眼神銳利繼續(xù)不著痕跡地掃視閣樓里的人。
落凡渝等慕容熙的視線不再往自己身上掃得時候,也就將興高采烈演的敷衍起來。手撥開薄紗一角,她望見了慕容熙正在一如她設想的那樣懷疑起閣樓里的人。轉身盯著內河岸上,思緒卻是飄了很遠。
四年前,安國公,莫府,莫紅葉,莫紅葉的詩,莫紅葉進出書房···二十多歲的頭腦,比起這十二歲原本該擁有的要好用很多。若是說莫紅葉和武士彠一事沒有關系她是不信的,只是四歲的小姐如何讓安國公信任,且對武士彠的處罰能瞞的下太原人。讓太原人相信最可取的方式就是武士彠的罪行罪證確鑿,或許武士彠正是如此?
莫紅葉一方面讓她不要摻和進去,一方面自己在做各種防備,這是為何,為什么她要以一個四歲孩子的身份去冒險卻未招致懷疑?難道這只是巧合,巧合的是莫紅葉與這個歷史相重合,或許她根本就沒有參與?武士彠與李世民的幕府其實根本就不和睦,遭到栽贓嫁禍也是很有可能的。如果李世民為太守一位都能痛殺李建成與李元吉,嫁禍誅殺武士彠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如此以來,錯過了624年武則天的誕生,玄武門之變也提前了一個多月,這里的歷史已經不一樣了吧。
攢起那些不解的疑惑,看來得好好問問莫紅葉,她在這個歷史的書寫過程扮演了什么角色。只是···莫紅葉應該不會說吧。落凡渝微蹙的眉頭緊了幾分:莫紅葉好似帶了一個大秘密,任何涉及那個大秘密的事情她都不會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