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老秀才被大家勸了出來。惹事的兩人被剝奪了與老秀才共坐一桌的權(quán)利,驅(qū)逐到另一張僅容八人的桌上。
為了得到一門好親事的朱寶貝死活纏著原月,這會兒熱情無比為她介紹同桌的人。
“穿青色衣服,年紀(jì)最大的是吳巖山,已經(jīng)四十三歲了,參加過七次科舉,大前年終于中了一個童生,今年準(zhǔn)備繼續(xù)參考?!?p> “顴骨很凸,皮膚很黑的那個叫吳陽,和吳巖山一個村的,老師面前的一號馬屁精。”
“那個用鼻孔看人的小鬼看到?jīng)]有?叫邱家同,十二歲,今年剛進我們班,自詡神童,老師也喜歡他,但是他總不理我?!?p> “還有那個瞇瞇眼王豐,別看他一臉老實,據(jù)說總喜歡調(diào)戲他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婦,不過你這樣的不用擔(dān)心。”
“一臉麻子的叫文勇,和你一樣都是傻子,他爹娘死得早,他住在我村里的破廟里,老秀才常常給他送飯吃,一來二去他就黏上老秀才,跟著我們念書?!?p> “偷看你洗澡的盧曉麟我就不多說了,一家子都死光了,兩年前流浪到我們村,書讀的不咋地,這張臉勾走不少大姑娘小媳婦的魂,王豐恨死他了?!?p> 原月聽到這里頗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那你的魂被勾走了沒有???”
朱寶貝臉一紅,作為一個恨嫁女,怎么可能不惦記小白臉?但是繼接近他后無意被絆倒、無意被石頭砸中、無意被推入河中后,她總算看清了他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真面目,從此對他敬而遠之。
邱家同沒有和老秀才坐一桌,又因為筷子半天夾不起菜,心中萬分不爽,將筷子重重放下,對身邊的吳巖山命令道:“喂我?!眳菐r山笑笑,熟練地夾菜、喂菜,兩人之間默契十足,看來這事是做慣了。
吳陽早就拿了杯酒去敬老秀才,然后死皮賴臉地湊進那一桌不回來。
文勇不管別人,一門心思撲在菜肴上,把腮幫子塞得鼓鼓的,時不時一陣傻笑,把嘴里的菜噴出來,導(dǎo)致他方圓半米的菜無人敢碰。
王豐看似無意其實明顯有意地拼命瞧原月,原月這張臉雖然被她自己糟蹋了,但放在農(nóng)村還是可觀的,加之圓滾滾的朱寶貝在旁襯托,她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來。只是王豐掂量著之前她被偷窺洗澡后的瘋狂舉動,招惹還是不招惹的天秤在他心中搖擺不定。
坐在原月旁邊的盧曉麟一直不停吃菜,吃相較文勇要優(yōu)雅得多,絲毫沒有把他的緋聞對象原月放在眼里。原月看著飽含自己心血的菜被逐漸消滅,再也忍不住加入搶菜大軍,以練武之人的快準(zhǔn)狠將盧曉麟看中的菜一一奪來。一來二去,盧曉麟不淡定了。
“師妹,你這是故意和師兄過不去嗎?”盧曉麟放下筷子,看著她犀利的筷子似笑非笑道。
將最后一塊鴨肉放進嘴里,她不優(yōu)雅地打了個飽嗝,斜睨著他道:“師兄真愛開玩笑,我怎么知道你中意的是哪碗菜?師兄吃不到菜只能怪你自己下手太慢。在這個競爭社會,沒有人會把權(quán)勢、美人、財富乖乖擺在你眼前,任你采擷。把自己的失敗歸咎在別人的成功之上,這樣的人永遠都是失敗者?!?p> “哦?”盧曉麟劍眉一挑,流露出詫異之色,“這么說師妹這是借機敲打我?那倒是我失敬了,沒想到老師連仕途之道都已經(jīng)開始和你講說了,我這才離開兩個月,唉~~”
仕途之道?原月心中一頓,老秀才還教這種東西?她以為他只評書和教學(xué)生寫文。而且在她心目中,老秀才屬于那種頗有文采卻自命清高,以致被官僚打壓,淪落成教書先生,他也會有為官之道?不會誤人子弟吧。
“好說,”她故作高深地微微頷首,“吃飽了,該給老師敬酒了,師兄一起?”
“恭敬不如從命?!?p> 面合心不合的兩人于是相攜敬酒,吳巖山感嘆了一句“天作之合”,兩人身形一頓;邱家同撇嘴,“癡男怨女。”兩人額頭青筋齊跳;邱家同還嫌不夠,補了一句:“奸夫淫婦。”兩人一齊轉(zhuǎn)身,陰瘆瘆地看向他。
“師弟,慎言?!北R曉麟瞇起眼睛。
原月則干脆走到他面前,彎腰湊近他耳朵冷笑:“小鬼,你找打嗎?”邱家同驚詫地睜大眼睛,白凈的臉上浮起團團紅暈,好像熟透的蘋果,讓人恨不得狠狠啃一口?!澳氵@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離我遠一點!”他顫抖地叫道。
“噗!”一桌人都低聲笑起來。
原月好生尷尬,雖然在她看來十二歲還屬于小鬼頭,但貌似她剛才的行為對這里的人來說過于孟浪。她不太在乎形象,但面子上掛不住了,瞪了邱家同一眼,轉(zhuǎn)身去敬酒。
好在調(diào)戲事件的范圍只局限在八人小桌,老秀才那邊的人并沒有注意到。見原月乖乖來敬酒,老秀才點點矜貴的腦袋,孺子可教。
桌中一人好奇道:“這位師妹究竟是……”
“各位師兄好,我是啟蒙班的原月?!彼Y貌地笑道。
大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后竊竊私語道:“我聽說過,是宋大媒婆的傻子女兒,難怪還呆在啟蒙班?!?p> 原月嘴角一抽,努力好脾氣地解釋:“我已經(jīng)治好了,老師說我只要把字認齊了就可以和大家一起上課了。”
“小師妹,別把認字想得太容易,先不說女人本來就比男人笨,你現(xiàn)在才開始學(xué)不覺得太遲了嗎?還是乖乖回家待嫁,讓你娘給你找個如意郎君的好哈哈!”吳陽故意陰陽怪氣地學(xué)女人說話,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老秀才雖然沒大家笑得歡,但也彎了彎唇,算是贊同了吳陽的說法。
卑劣的男人才從女人身上找優(yōu)越感。原月壓住不屑,云淡風(fēng)輕地回到自己那桌,該吃吃該喝喝,然后好像偶然間想起來一樣,對站在老秀才身邊殷勤的吳陽招手說:“小吳師兄,你站得不累不餓嗎?據(jù)說馬屁拍久了容易嗅覺失靈,不如回來嘗嘗師妹唯一親手做的炒芹菜,很香很香,除臭效果一級棒哦?!?p> 吳陽連忙看了一眼老秀才,氣急道:“你胡說什么?我這是孝敬老師,休要將我與拍馬屁的世俗小人混為一談!”
原月不急不緩地喝了一口清茶壓下上竄的酒意,忽然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就請小吳師兄好自為之,別再滿、嘴、噴、糞!”見他氣得滿臉通紅,指著她說不出話來,她忍不住笑道:“當(dāng)然你也可以說你衷情于老師的糞便,最喜歡吃了一嘴然后再分享給大家,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放肆!”吳陽還沒來得及說話,老秀才先拍案而起,雙目圓瞪,大怒道:“粗俗!粗陋!粗鄙!原月,你馬上滾出我家,我不承認你這個學(xué)生!”
老秀才真的生氣了,想他教書育人這么多年還真沒遇到過膽子這么大的學(xué)生,一個小女子滿口臟話簡直在給他蒙羞!吳陽的性子他清楚,雖然讀書沒天分,但臉皮厚、會奉迎,這樣的人才能在官場中最是如魚得水,所以他從未教吳陽改變性格。反而原月這種錙銖必報的性格最危險!
原月斂起笑容,難堪之余越發(fā)憤怒。還以為老秀才是個酸腐的書生,沒想到還是高看他了!反正她當(dāng)初來這里的目的就是認字,現(xiàn)在已經(jīng)認得七七八八了,才不在乎是不是繼續(xù)留下來,唯一遺憾的是還沒來得及進入科舉班把老秀才的得意門生全部踩在腳下!
你們就等著吧!
她用力將桌子一掀,飯菜碗碟全都砸得稀巴爛,眾人嚇得連忙退后,驚懼地看著她。她心中愧疚一晃而過,很快勾起一抹冷笑,“這里的菜大半是我的功勞,我只毀去一桌算是扯平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這地方老娘不屑!”轉(zhuǎn)身就走。
朱寶貝感嘆了一句:“好強悍?!倍呁蝗粋鱽韰顷柕捏@呼:“老師你怎么了?老師你別氣,老師堅持住??!”
老秀才眼白一翻,氣暈過去。大家紛紛擔(dān)憂地圍上去,盧曉麟也連忙上前,突然心有所感地看向門外,與偶然間回頭的原月四目相對,看清她眼中一抹憂色劃過,立刻用不屑掩蓋,下意識地學(xué)老秀才一甩衣袖,頭也不回地離開。
真是野貓,不,母老虎。盧曉麟搖頭,指揮大家把老師抬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