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影紅后來和東方清奇又去山洞里找了好幾次,都是一無所獲。
山洞不像他們想的那樣是連通了別的地方,走半個時辰也就到頭了。他二人找的很仔細(xì),連洞中所有岔道都查看過,卻連一根蠱雕的羽毛也找不到。
只有當(dāng)初璇璣他們幾個藏身的岔道里,地面上一大灘干涸的黑血,無聲無息,看上去那么的詭異,仿佛訴說著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
東方清奇在附近查找了很久,“似乎沒有逃走的痕跡?!彼f著,一面走到楚影紅身邊,和她一起蹲在地上靜靜看那一灘血跡。
“你看這個。”一直不說話的楚影紅指著血跡,“發(fā)生了什么才能讓那只妖魔流這么多的血?”
他想了想,“你我一人刺中它一劍,興許是傷口流出來的。”
他自己說完,也搖頭,“不,那兩個傷口不至于血流成河?!?p> 楚影紅出神地看了良久,忽然輕道:“會不會……是憑空忽然失蹤了?這里的痕跡看來,就像是一個更大的什么東西把蠱雕給生吃了一樣?!?p> 此話一出,兩人都同時陷入沉默里。
他們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修仙者,見過的妖魔也是成千上萬。這只蠱雕雖然不算體型最大的妖,卻也能排在最難對付的前十名里,如果世上還有比它更厲害的,甚至能令它毫無反抗辦法,被一口吞掉。那——究竟會是什么可怕的東西?
世間眾多輪回道,天道為貴,修羅道為煞,餓鬼道最殘,地獄道為烈。妖仙人鬼諸多眾生,他們沒有見識過的確實太多太多,思來想去也不知所以然,但能輕而易舉殺妖魔于無形的,六道中唯有天道與修羅。
可是要讓他們相信這個小小的山洞里,突然出現(xiàn)一個神仙或者修羅,專門為了殺妖,殺完就消失,那簡直比相信母豬能開口說話還要困難。
兩人又在山洞里摸索良久,最終嘆了一口氣,決定放棄。
“回去吧?!睎|方清奇開口,“咱們在鹿臺鎮(zhèn)耽誤了太多時日,只怕趕不上簪花大會。”
楚影紅點了點頭,目光卻轉(zhuǎn)向他系著木板繃帶的胳膊。
知道她的意思,他笑吟吟地把繃帶扯了,木板丟地上,五指靈活地伸張,忽然擺個架勢,往洞壁上一拍。
沒有碎石,沒有聲響,當(dāng)他的手掌移開時,洞壁上只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手掌痕跡。他竟是空手在巖石上按出手印,輕松的模樣,就仿佛捏碎一塊豆腐似的。
楚影紅也禁不住流露出佩服的眼神,笑道:“島主的綿柔掌功力又深厚了。”
東方清奇哈哈笑了幾聲,用另一只手在受傷的胳膊上敲兩下,道:“少陽的金創(chuàng)藥果然名不虛傳,多虧了它,才能好的這么快?!?p> 楚影紅隨他一并往洞外走去,一面又道:“島主功力精湛,內(nèi)息真純,方能數(shù)日之內(nèi)痊愈。說起來,本次簪花大會,浮玉島卻不知會派哪位新弟子?”
“慚愧,弟子挑選全由內(nèi)人決定,在下并不知情?!闭f起自己的妻子,他陽剛的面上終于也露出一絲柔情,平日里略微不羈的神情也變得溫和,“不過想來翩翩和玉寧必然少不了的?!?p> 這兩人乃是浮玉島年輕弟子中出類拔萃的人物。浮玉島功夫與少陽派渾厚古樸的套路不同,講究綿、柔、輕、巧,更有雙劍合璧的功夫,用于男女雙xiu。上次簪花大會上,翩翩和玉寧雖然未能奪魁,但一紅一白,紅如烈火,白似新雪,雙劍合璧的那種風(fēng)liu美妙,委實令在場所有人記憶猶新。今年的簪花大會,他們也是奪魁呼聲最高的人選。
楚影紅想起五年前那場美妙絕倫的比試,也露出了微笑,“還記得當(dāng)年小翩翩只有五歲,來咱們少陽峰玩兒,頭上扎著大紅綢,只追著敏行要蘋果吃。如今一晃眼,已經(jīng)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p> 東方清奇忽然露出古怪的神情,咳了兩聲,才低聲道:“那是玉寧,楚女俠。”
“呃?”楚影紅第一次露出尷尬的神情,“那……翩翩是……?”
“玉寧是女弟子,翩翩是男弟子……”東方清奇也有點尷尬,“楚女俠不必介懷,甚至連浮玉島的同門師兄弟也會弄混。”
誰讓他的夫人,古靈精怪,非要給一個小男娃取個女孩的名字,搞得翩翩現(xiàn)在聽見別人問自己名字就郁悶。二十多的大小伙子,成日里被人“翩翩”來“翩翩”去,確實很是個問題。
“呵呵,是我糊涂了……”楚影紅賠笑兩聲,方把一場尷尬化解了去。
“這次簪花大會,尊夫人也會到場了?”
東方島主點了點頭,笑:“上次內(nèi)子身體不適沒能來,這些年一直耿耿于懷。今次必然是要來的,想必這會已經(jīng)帶著眾弟子到了少陽峰?!?p> 楚影紅聽他話語里頗有急切的意思,一定是急著趕回去與夫人相聚,不由柔聲道:“島主夫婦伉儷情深,真教人羨慕。”
東方清奇哈哈大笑,“楚女俠與和陽先生何嘗不是神仙眷侶!”
楚影紅聽他提起自己丈夫,心中也不由一甜。
當(dāng)年先師挑選繼任者的時候,她也是野心勃勃,覺得新掌門舍我其誰。誰想先師叫了她進(jìn)去,只說了一句:“影紅,你太聰明了。聰明到令它成為你的弱點。”
她出去之后還茫茫然不知所以,不料三日后先師駕鶴仙去,留下一紙遺書:命褚磊為下任新掌門。
那個時候,她只覺得天崩地裂。生性高傲的她哪里能受這種恥辱,當(dāng)晚就要召集親信朋友離開少陽自創(chuàng)門派。
也就是那時候,師兄和陽來了,與她在少陽峰頂傾心詳談了整整一夜。他那種風(fēng)輕云淡打動了她。和陽就像天上的云,溫和,大度,清雅。如果說這世上還有誰能讓她甘心臣服做小的,或許只有他。
第二天從峰頂下來的時候,他們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過了半年,成婚。
這么多年一晃眼就過去,他們卻一點也沒變,仿佛時光還停留在那個朝陽萬丈光芒的清晨,他握著她的手,輕輕跳過攔路的大石。
她也漸漸明白先師的遠(yuǎn)見,褚磊確實比她更適合做掌門人。
她是一把刀,沒有倒鞘的利刃。那種鋒利不僅僅會傷害敵人,也會傷害到自己。
和陽就是她的刀鞘,將她滿身的尖刺和銳利都柔和地藏起來。
如果沒有他,今日的楚影紅會是何等模樣?
回憶起這些往事,她不禁又是感慨又是微笑,蠱雕的事也暫時拋到了腦后。
回到客棧,三個小鬼滿面得色,不知做了什么好事,一個個神秘兮兮的。
看著他們,好像就看到當(dāng)年的自己。
這些孩子,終有一日也會成人,肩負(fù)起光大門派的沉重任務(wù)。其間或許會發(fā)生誤會,甚至決裂。但只要有共同的信念,一定可以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