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接下來的行程,隊(duì)伍是多么浩蕩。
一路沿街而走,酥餅鋪、干果行、雜貨店……凡是吸引小孩子眼球的各式店鋪,沒有一家過門不入。幸好,他們手上的戰(zhàn)利品有胤禛埋單,否則,以齊恪齊琛荷包里的那點(diǎn)銀子,還真伺候不了這群花起錢來如流水的皇子阿哥們。
終于逛至天橋,趕上最后一場舞獅節(jié)目,不曾走過如此長路的胤禟、胤誐,賴在天橋口一家裝潢華麗的酒肆門口再也不肯挪步了。
“四哥,禟兒又累又餓,咱們就在這里用膳吧?!必范K眨巴著可憐兮兮的大眼睛,扯著胤禛的衣袖撒嬌。
胤禛斂下眼底的笑意,佯裝嚴(yán)肅地點(diǎn)點(diǎn)頭。經(jīng)過這一遭,看你們今后還敢叫囂著要逛大街不!
胤禛一點(diǎn)頭,所有人特別是齊恪齊琛兩兄弟均松了口氣。
好家伙!陪這群在紫禁城里嬌生慣養(yǎng)的皇子阿哥們逛街還真不是件輕松的活計兒。饒是身體健碩的他們都覺得吃不消了。何況年僅五歲的妹妹。
咦?妹妹呢?
這一看,嚇出兩人一身冷汗。槿璽不見了。
“四……四阿哥……”齊恪壓住心頭的慌亂,忙喚住欲要尾隨弟弟們進(jìn)酒樓的胤禛,“請四阿哥們先行用膳,過會兒,小的來接四阿哥……”
“怎么?”胤禛盯著神色有異的齊恪看了一眼,眼角的余光掃到同樣緊張的齊琛,卻沒見著那個口齒伶俐的不像五歲娃兒的小丫頭,該不會在舞獅途中擠丟了吧?若真如此,他們的罪過大了。
“她……你們妹妹丟了?”
“回四阿哥,確實(shí)如此。所以……”
“嗯,你們?nèi)グ伞e忘了一個時辰后來接。”要讓他帶著那群參差不齊的蘿卜頭搖搖晃晃地再挪一遍前門大街,他可沒這個耐性。
“請四阿哥放心?!饼R恪齊琛異口同聲地允諾。只是,看著這南來北往的游客商販,不知從何找起。
“齊琛,你沿著這頭,我沿著那側(cè),無論找到找不到,半個時辰之后,在這里等。”齊恪牙一咬,與齊琛分了工。
“哥……”齊琛兩手握了握拳,擔(dān)憂地看向齊恪,“要不要先派人通知阿瑪?”
“不。咱們先找。半個時辰后,再視情況而定。”齊恪說完,率先往街對面走去,沿著對面的店鋪,一路往回找。
齊琛抿抿唇,迅速跟上。
胤禛看著遠(yuǎn)去的兩人,轉(zhuǎn)了個身,隱入酒樓外的暗角,抬抬手,一道影子落于他身后,正是他甫出生就存在的貼身暗衛(wèi)祈鷹。
“你在暗中可有看到什么?”
“爺,是霓霄閣的人?!?p> “霓霄閣?”他聽說過,京城最大的青樓。原來,還兼做如此卑鄙之事。想必,那里頭的美貌才女,大多靠的這種手段強(qiáng)得來的。呿,不知幕后仗著誰的權(quán)勢,竟敢如此大膽下作!
“綁走了她?”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朝廷正二品官員的嫡女也敢擄!當(dāng)真不怕被朝廷封殺嗎?
“不,是她壞了人家的好事?!逼睑椧槐菊?jīng)的回秉里,隱著一絲幾不可尋的淡淡笑意。
“鷹?”胤禛不曾見過這樣的祈鷹,從知道有他的存在至今,八年來,他總是面無表情,猶如影子一般,貼身守護(hù),卻從不表露私人情緒。
“屬下逾矩?!逼睑棓肯卵鄄€,恢復(fù)原先的面無表情。
胤禛見狀忍不住輕嘆:“你大可做你自己。”
這句話,在過去的八年里,不知灌輸了多少遍,卻從無成功過。他沒見過其他兄弟的暗衛(wèi),故而不知道面無表情是祈鷹的特點(diǎn),還是所有暗衛(wèi)的象征。
然而,他潛意識里并不希望祈鷹只是個追逐他腳步的影子,除了護(hù)衛(wèi),與他再無其他瓜葛。
皇室成員,鮮少有關(guān)系甚密的兄弟,不是敷衍就是軋腳,這一點(diǎn),與前世應(yīng)家的情況很相似。
故而,他一直想將祈鷹培養(yǎng)成為第二個齊拓,能共擔(dān)風(fēng)雨,分享成功的特助……
只是,情況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樂觀。祈鷹的固執(zhí)與死板,讓他有時頗感無力。
譬如這個時候,“鷹,帶她回來?!?p> “屬下只守護(hù)爺?!逼睑棽粸樗鶆?。雖然那個丫頭的舉動讓他不禁莞爾,但不代表他可以擅離職守。
他們暗衛(wèi)從一出生就注定活在暗中,主子到哪兒,他們就到哪兒。保護(hù)主子就是他們這輩子唯一要做的事。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胤禛無語地?fù)]揮手,祈鷹頓時消失在他眼前。不過,至少從鷹的口氣里可以聽出,她目前是安全的。這就夠了。畢竟,他身后還有一串蘿卜頭需要照顧。
……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強(qiáng)搶民女,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無比熟悉的臺詞從一個年僅五歲的女娃兒口里蹦出來,顯得無比詭異。
數(shù)秒時間的呆愣,讓剛到手的少女有機(jī)會掙脫而逃?;厣癫虐l(fā)現(xiàn)煮熟的鴨子從他們手里飛了,一股怒氣直想發(fā)泄到打斷他們正事的好事者身上。
咦?真的就一個四五歲的女娃兒!她身后既沒有壯碩的護(hù)衛(wèi),也沒有持劍的高手?
哈,憑一個乳臭味干的黃毛小丫頭,就想誆過他們?
霓霄閣孿生兄弟安斗安生對望一眼,交換眼底不約而同的想法。
“嘿嘿,小妹妹,一個人嗎?大哥哥請你去吃糖怎么樣?”看著眼前這個唇紅齒白的女娃兒,兩人有了新盤算,丟了跟蹤好幾天的肥肉,帶只小天鵝回去也好交差。于是,一邊好聲好氣地說著,一邊往槿璽跟前湊近。
“吃糖?”槿璽心里暗笑,好蹩腳的借口。不過換作以前那個小胖妞,肯定會上當(dāng)吧?只是那個小胖妞不敢獨(dú)自跟進(jìn)胡同與對方叫板就是了。
兩個年約十七八、身材中等的小廝,她心里其實(shí)也沒底。不過,看不下去對方竟然朝一個年僅十一二的清秀小佳人下手。
跟了一段路,他們?nèi)思m纏時的對話,讓她聽了半全,聽不清的,也被她猜了個十之八九。
原來小佳人是來京投靠遠(yuǎn)親途中,被妓院老鴇相中,硬是想拉她去妓院營生。勸說不從,就想應(yīng)捉。將她抓去調(diào)教成頭牌名妓好替他們妓院接客賺銀子。
偏不讓他們得逞。
然而話一出口,小佳人順利逃脫。槿璽才發(fā)現(xiàn),所處的位置距離舞獅的天橋口已經(jīng)有些距離了。即使想高喊“救命”,也不見得會有人聽到。阿哦,這下要憑她的小短腿,逃出這個僻靜的胡同,似乎有些犯難耶。
不過,事已至此,她也沒有后悔的余地了。暗暗提了提氣。四個月下來的體能訓(xùn)練,即使達(dá)不到成年人的身手,但要找個時機(jī)逃出胡同,應(yīng)該還是可行的吧?
這樣想著,當(dāng)安斗伸出手想要扯住她胳膊的同時,槿璽一個旋身,鉆出安斗的身前,繞道他背后,順勢一記用力的反踢,將絲毫沒有準(zhǔn)備的安斗借著尚有碎冰的地面狠狠跌了個狗吃屎。
趁安生呆愣的時刻,槿璽”嗤溜”一下竄出老遠(yuǎn),直至胡同口出現(xiàn)在她眼前,回首朝兩人揮揮手,同時扮了鬼臉,童稚的嗓音傳至尚不敢置信的兩人耳里:“少做些傷天害理之事,老天爺會保佑你們的?!?p> 一口氣竄出胡同,回到天橋,卻見舞獅的隊(duì)伍已經(jīng)散了,那群爺們和她的便宜兄長也不見了。
這下麻煩大了,槿璽拍拍額頭,齊恪齊琛找不到她,肯定急死了。正欲四下搜尋,卻被一道青色的身影卷入了懷中。剛要掙扎,卻聽頭上傳來一聲清亮的嗓音:“別動。是他們吧?”
槿璽抬眼一看,果然是緊隨她而至的安斗安生,想必不死心,還想逮了她回妓院交差。
“他們……”她喃喃地想要解釋。
“他們是霓霄閣的人?!必范G松開她的身子,護(hù)著她往酒樓里走去,“你兩個哥哥去找你了,找不到人,會回這里碰頭。所以,未免再失散,就在里頭等吧?!?p> 槿璽聞言點(diǎn)點(diǎn)頭,透過他的肩膀,覷了眼胡同口那兩道四下張望的身影,忍不住開口:“那個……霓霄閣?”
“青樓?!必范G瞥了她一眼,吐出兩個字。害得她好一陣猛咳。青樓,也對,比妓院文縐縐多了。
“他們當(dāng)街強(qiáng)搶民女,你們不管么?”槿璽跟著他在落地窗前的長凳上落座,雙眸盯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希冀發(fā)現(xiàn)齊恪齊琛的身影。
“不歸爺管?!必范G若有所思地掃過她認(rèn)真凝視著外頭的小臉,解答她的疑問。
驀地,槿璽發(fā)現(xiàn)齊恪焦慮的身影,迅速溜下長凳,一溜煙竄出酒樓大堂,“哥哥——”
“璽兒……你有沒有事?去哪里了?嚇?biāo)栏绺缌恕笨粗妹煤枚硕说卣驹谧詡€兒身前,齊恪忍不住擁她入懷,因焦慮而狂跳的心總算緩了下來。
“我沒事。讓哥哥擔(dān)心了?!彼?fù)R恪,語帶誠摯地道歉。被那兩個賊頭賊腦的小廝吸引了心神,忘記現(xiàn)在的自己不過才五歲。兄長發(fā)現(xiàn)她離散,必定心焦不已。
“沒事就好?!饼R恪放心地拍拍她的包包頭,另一頭的齊琛遠(yuǎn)遠(yuǎn)看到他們倆,也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
“丫頭,下回可不許隨便松開哥哥的衣擺了,知道嗎?”齊琛懲罰似地刮刮她的小鼻,再一次叮囑。
槿璽心頭突然涌起一股強(qiáng)烈的感動。他們倆,是她貨真價實(shí)的兄長,而非被她擱在心里嘮叨不服氣的便宜兄長。他們對她,與林槿榆對她一樣,有著滿滿的疼愛、關(guān)心與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