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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洲

第一百二十六章 見面

滿月洲 唐徐 5037 2022-03-25 10:00:00

  剛好一個時辰,百花樓,還是蘇霍常呆的雅間,覃予輕抿口茶,隔著屏風(fēng),隱隱約約能看到進(jìn)門的是三個男子,兩個十七八的男子一個年紀(jì)過半百的老頭,她的目光被那個老頭吸引。

  覃予不慌不忙戴上特制的繡著同是鴉青色茶花的面罩。

  可坐下的卻是個十六七歲的男子,看不清面容,馬家家主那么年輕也是出乎她的意料,在她的印象里能撐起馬家那么大產(chǎn)業(yè)的人應(yīng)該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

  “你就是馬家家主?看起來很年輕呀?!瘪璨僦铣傻统恋恼Z氣,緩緩說道。

  “南北鋪子的主人也著實讓人意外。”蘇霍才坐下,一縷似曾相識若有若無的香氣讓他確認(rèn)眼前人是覃家那個小丫頭。

  他還真是小看了她,這個聲音竟然跟前些日子聽到的小女孩撒嬌的聲音天壤之別,真是有趣,剛剛田茶突然要見他,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驤伯也只是傳福伯的話,他在宮里丟下長樂公主的棋局就跑了出來,皇帝都還沒見。

  覃予可沒空跟他打哈哈,直入主題,問道,“我南北鋪子自認(rèn)沒有何處行差踏錯得罪馬家,不知馬家此番一而再再而三為難,意欲何為?”

  蘇霍看著屏風(fēng)里面的女孩不自覺笑了起來,她坐的端莊淡然,身邊的小桌子上還有一碗喝了一半的茶,小小年紀(jì)竟然一點也不怕事兒,還真是奇了怪了。

  “田茶姑娘果然豪爽,不枉在下費盡心思,你好不容易答應(yīng)見上一面,自然是有事相商,何談為難?”蘇霍往前靠了靠,一雙眼睛亮著光芒,“我說過,想要你南北鋪子消失只不過是覆手之事,既如此,我就明著直說,你若是歸誠我馬家麾下,我保證你南北鋪子如舊?!?p>  覃予看著蘇霍沒有說話,這個俊美的少年看起來陽光帥氣,臉上掛著溫潤明朗的笑容,可言行舉止間卻透著一種攝人心魄的威脅。

  她怎么可能輕盈讓一個毛頭小子給威脅了,對于他的局她要脫困只是時間問題,可怎么樣拖延時間,她現(xiàn)在是狗咬刺猬無從下手。

  蘇霍痞笑了幾聲,“小爺我呢,就喜歡趁火打劫,南北鋪子如今水深火熱,如舊已經(jīng)是你南北鋪子最好的結(jié)局?!?p>  “是嗎?不知馬先生所說歸誠是個什么歸誠法?如舊又是個怎么如舊法?”覃予饒有興質(zhì)問道,“我倒是有些看不明白。”

  “自然是你和你的南北鋪子歸于馬家治下,有了馬家的庇護(hù)南北鋪子自然能安然無恙,當(dāng)然鋪子所有紅利依舊是你的,你的人也不用動,但是你得歸我馬家,為我馬家掌事,錢自然是不會少了你的,歸誠馬家要比你南北鋪子自己經(jīng)營要實在的多?!碧K霍拋出橄欖枝。

  原來如此,她沒有說話,一手轉(zhuǎn)著茶碗轉(zhuǎn)圈圈,他條件開的倒是很實誠,他的話不假,南北鋪子想要迅速壯大確實要背靠大樹好乘涼,只是她的靠法跟他說的靠法有點不一樣,給別人打工跟自己做老板能一樣嗎?

  余閻浮說過,馬家產(chǎn)業(yè)大多已經(jīng)不受洛陽馬家控制,實際上的馬家現(xiàn)在是一筆爛賬,如此也解釋的通馬家為何想要南北鋪子包括她歸誠。

  “田茶姑娘覺得我開出的條件不夠?你若是有顧慮可直說?!?p>  覃予笑著輕輕哼了一聲,“您是覺得我南北鋪子若是沒有馬家的靠山就無路可走了?”

  也確實如此,南北鋪子卻是很需要馬家的靠山我也在想要怎么樣才能抱上馬家這個大腿。

  蘇霍選擇性忽略覃予的不屑,身子往屏風(fēng)靠了靠,道,“如今南北鋪子的情況,除了我馬家,還有誰敢接手?南北鋪子開在含福巷的所有鋪面、南郊南北山莊一號、洛陽南北鋪子分鋪,哪個不是空耗的?就算南北鋪子有銀子也燒不了多久。”

  南北鋪子店鋪全部歇業(yè),南北山莊也停擺,工錢照最低標(biāo)準(zhǔn)發(fā),覃予這次廣南州秘密建第二座南北山莊,背水一戰(zhàn),要么失敗歸順馬家,要么成功解了馬家這一局,從此靠上馬家,壯大自己的商業(yè)帝國。

  蘇霍還真有點佩服田茶,就算是全部店鋪關(guān)店歇業(yè),也沒有裁撤一個人,就連最微末的車夫也是照常發(fā)錢。

  “只要不死,就有機會。”覃予道,“南北鋪子確實想要靠上馬家這棵大樹?!?p>  “這不,機會來了。”蘇霍沒想到事情那么順利,可他怎么就是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田茶的為人多多少少在福伯那里聽說過,一個短短一年多就能撐起那么大個南北鋪子的人他可把握不準(zhǔn)。

  又道,“田茶姑娘的意思是愿意歸誠?”

  “南北鋪子需要馬家這靠山,不過......”覃予走到墻邊,坐在案桌邊做起了茶,注水聲、擊拂聲、聲聲傳入蘇霍的耳朵。

  她竟然如此平和?蘇霍聽著做茶人的聲音能判斷的出來做茶人此時的心境,都說覃家大姑娘才華橫溢、俯瞰人心,心思不是別人能揣測的,他如今也看不透,她的話模棱兩可,誰知道她在想什么。

  蘇霍也不著急,靜靜坐著,屋子里安靜的只聽得到的她做茶的聲音,時而水嘩漿迸、迅疾如千軍萬馬,時而溫柔如林深泉緩,呢喃婆娑。

  “一碗茶,從茶樹選品栽下、成活到采制、烹試、歷經(jīng)千挑萬選之后從山里田里運出,輾轉(zhuǎn)茶農(nóng)到商販、店鋪,最后南北鋪子的茶師們從千千萬萬的茶品之中,挑出最好的,最終只有極少數(shù)能落入有耐心的人手里,才有資格點茶入湯?!瘪鑼⒆龊玫牟柰缸肋呁屏送疲肿屆啡径肆顺鋈?。

  做人、做生意何嘗不是如此?

  蘇霍眼見著端茶出來的女子,二十出頭的年紀(jì),穿著青鴉色疊領(lǐng)束腰長袍,帶了同色包裹眼睛以下,脖子以上的面罩,雖然化了眼妝,但這雙丹鳳眼確實是很難讓人忘記。

  聽著覃予的話,蘇霍眼睛不由得看向茶盞,猶豫之下還是端起來抿了一小口,也喝起來茶,福伯、照影倆人站在蘇霍身后有些奇怪,蘇霍可是從來不喝點茶做法的茶,嫌麻煩。

  覃予收拾起做茶的工具,又道,“這一路上,可能會遭遇天災(zāi)、人禍,可最后這些茶歷盡千險不還是一點點落入我們手里?我有的是耐心等下一批茶?!?p>  “是嗎?小爺我也有的是時間表誠意?!瘪R石谷不再談歸誠之事,她已經(jīng)很明白馬家對南北鋪子的態(tài)度,現(xiàn)在倒是可以談一談余閻浮的事兒了。

  覃予話鋒一轉(zhuǎn),她今日來不單止是試探馬家對南北鋪子的態(tài)度,突然問道,“馬先生,既然要表示誠意,我南北鋪子的事兒還請您高坐釣魚臺,且看我如何掙扎,我的掌事余閻浮,不明不白被人打的奄奄一息,現(xiàn)在都還沒醒過來,此事,您聽說了嗎?”

  試探、威脅,還有懷疑,蘇霍不由得看向覃予的方向,笑道,“既如此,小爺我也跟你交個底,余閻浮的事兒確實不是馬家的手筆?!?p>  但還是沒忍住蹙了蹙眉,余閻浮的事兒他也在奇怪,與田茶斗法之下,余閻浮這個時候受的傷,很難讓人相信不是他馬石谷向南北鋪子出手,但要是南北鋪子愿意歸誠馬家,那么南北鋪子的現(xiàn)在的困境就能迎刃而解。

  覃予冷哼一聲,起身從另一個門走了,“我必定會豁出一切去找尋公道,這事兒您可千萬別冒頭,不然......”

  不然?她也沒辦法,胳膊擰不過大腿。

  蘇霍聽著覃予離去的聲音,笑著品嘗面前的茶,現(xiàn)在就看她田茶怎么做了,他有的是時間等到南北鋪子撐不下去那日,到時候......田茶不還是得乖乖前來求他。

  “去,拿我的帖子去泉州尋醫(yī)官唐家老太公,請他老人家上京一趟。”蘇霍慢斯條理說道。

  照影往前挪了一步,“您是要救余閻???”

  “嗯,田茶派出那么多人手去泉州尋找唐家老太公,唐家老太公妙手回春,人稱賽華佗,說不定唐家老太公有辦法?!?p>  福伯倒是有些不解,余閻浮被人暗害已經(jīng)無力回天,只有田茶不愿意放棄罷了,好心提醒蘇霍,“世子,余閻浮現(xiàn)在昏迷不醒,東京能請的動的名手田茶姑娘都請了,都說余閻浮雖然撿回一條命可......未必醒的過來......”

  蘇霍嘴角笑意收了回來,道,“余閻浮要是不醒,就算關(guān)風(fēng)眉拖不下去官府結(jié)案,田茶也定然不會相信余閻浮遇害一事與我們無關(guān),就算最后歸誠馬家也不是真心順服,再者,小爺我又怎么會讓人懷疑到小爺我的頭上?我不是在幫她,而是給自己洗脫嫌疑?!?p>  福伯也明白這個道理,田茶和官府那邊爺拿不出任何證據(jù)證明是馬家下的手,馬家自己也是清清白白的,何懼人說?

  “是,早年西寧王府與唐家老太公、太婆有恩,算是交情,您的請求唐家不會拒絕?!备2约阂彩翘萍依咸然貋淼摹?p>  當(dāng)年唐家太公、太婆還年輕,二十多歲的年紀(jì)游歷到寧州,碰上一伙占山土匪,幸好西寧王蘇夷道和青銅軍路過,順手滅了土匪窩子,救了唐家老太公夫婦,蘇夷道還把重傷的夫婦兩帶回西寧王府養(yǎng)傷。

  西寧王府的人總有一種執(zhí)拗,既然要救人,就算那人一腳踏進(jìn)閻王殿都要把人給拉回來,唐家老太公夫婦那時候奄奄一息,西寧王府名貴藥材一碗一碗的灌,國手名醫(yī)一個一個的請,可算是把唐家夫婦的傷養(yǎng)好。

  之后,蘇夷道知道夫婦兩出身醫(yī)官世家,心懷仁愛、學(xué)而不倦,于是把西寧王府珍藏的孫思邈的古本《備急千金方》給了唐家夫婦,唐家夫婦就此在西寧王府滯留了兩年。

  西寧王府從不求回報,唐家夫婦也灑脫,這幾十年來就是偶爾的書信往來。

  蘇霍走到窗邊,看著覃予上了南北鋪子的馬車,以上這些都是他來東京之前聽說的,要不是蘇起振前段時間打獵扭了腰,唐家老太公夫婦正好游歷到寧州給蘇起振治了治,他還不知道西寧王府與南梁第一神醫(yī)的唐家有這番情誼。

  梅染、竹月各提著個小匣子緊隨覃予之后上了車。

  “家主,我們這是要去哪里?”車夫問道。

  “默叔,去水云臺?!瘪枵f道。

  馬車緩緩而動,離開空蕩蕩的百花樓。

  車夫也是南北鋪子的人,拉車?yán)暮帽挥嚅惛×粼谏磉叄闶怯嚅惛〉挠H信,老實巴交的,只會低頭干活拉車喂馬,不管去了哪里聽到了什么都當(dāng)沒聽到,所以余閻浮叫他默叔,余閻浮出事之后才第一次見到田茶,這些日子從拉余閻浮到拉田茶。

  梅染撩開簾子,看著樓上的馬石谷注視著馬車,轉(zhuǎn)頭與覃予說道,“姑娘,馬石谷在看我們,百花樓以前是何等熱鬧,如今冷冷清清跟我們南北鋪子別無二至?!?p>  “馬家,要錢有錢要人有人,何苦跟我們過不去?!敝裨滦÷曕洁炝艘宦?。

  馬車駛?cè)虢值溃璩聊季?,是啊,馬家要錢有錢要人有人,何苦逼她至此?以至于不擇手段,馬石谷到底想干什么?余閻浮的事情到底跟他馬家有沒有關(guān)系?

  “姑娘?”梅染叫了她一聲,覃予的眼神凌厲的可怕,看一眼都汗毛倒立。

  覃予整理了下袍子,低眉沒看梅染、竹月,慢吞吞說道,“馬家是有錢有人,可馬家這些年經(jīng)營慘淡,他想要的是南北鋪子的經(jīng)營模式,再者無非是想要我歸誠,幫他馬家收拾下面的人?!?p>  “馬家的人還真是無賴,馬家家主也不是個好東西,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余大哥……”竹月憤然,說到余閻浮乍然止住嘴巴,心里一抽一抽的痛,沒有證據(jù)證明是馬家干的。

  梅染也嘆了口氣,“余大哥也是運氣不好,去趟百花樓,多管閑事,雖然救了關(guān)行首,自己卻……”

  關(guān)行首關(guān)風(fēng)眉,東京第一青樓百花樓第一名妓,都說她是解語花,身處風(fēng)塵,片葉不沾身,無數(shù)公子王孫為之傾倒,這次百花樓出事,百花樓為了獨善其身,折尾求生,同意余閻浮替關(guān)風(fēng)眉贖了身,關(guān)風(fēng)眉如今就在水云臺棲身。

  “如今,關(guān)行首雖然棲身水云臺,水云臺也被官府封閉,比我們南北鋪子好不了多少,關(guān)行首正等著姑娘呢?!泵啡眷o靜說道,“水云臺雖然在東京岌岌無名,但里面的女倌們賣藝不賣身,都是清倌,關(guān)行首也算是從百花樓脫身了?!?p>  “水云臺現(xiàn)在岌岌無名,將來可不一定?!瘪璧?,“關(guān)風(fēng)眉怎么說?要離開還是留下?”

  “關(guān)姑娘說,余大哥為救她不惜性命,她若是逃了就是無情無義之輩,顧選擇留下,還說了任姑娘差遣?!泵啡靖袊@道,“都說戲子無情,關(guān)姑娘卻是個有情有義的?!?p>  竹月聽著,渾身長滿了刺兒,嗆了一嘴梅染,“什么姑娘,在百花樓那種地方說不定早就破了身子,裝什么清高,她想走那也得走得了,賣身契是買回來,可籍契還是賤籍,她能走哪里去?沒有余大哥和姑娘的話,她關(guān)風(fēng)眉也還是個戲子倌兒?!?p>  梅染不解,怎么竹月一到關(guān)風(fēng)眉身上就陰陽怪氣的,“關(guān)姑娘……”

  “關(guān)風(fēng)眉?!敝裨绿岣吡寺暰€把梅染的話糾正過來,“都是奴幾,誰比誰高貴?!?p>  梅染無奈,“是關(guān)姑娘?!背弥裨逻€沒有開口,又道,“關(guān)姑娘的籍契本是良民,賣身契也被余掌事拿了回來,什么奴幾不奴幾的,關(guān)姑娘現(xiàn)在是平頭的良民,余大哥給了關(guān)姑娘兩百兩銀子,何去何從全聽她的。”

  說完,梅染看了眼覃予,覃予還是淡淡的低眉一圈一圈轉(zhuǎn)著手絹。

  竹月一言不發(fā),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關(guān)風(fēng)眉現(xiàn)在是平頭的良民,余閻浮竟然為一個風(fēng)塵女子做到如此地步,他是瘋了嗎?就憑關(guān)風(fēng)眉長得比她好?會的比她多?

  “也好,關(guān)風(fēng)眉也算是性情中人?!庇嚅惛∑戳嗣囊W£P(guān)風(fēng)眉,這不是余閻浮的風(fēng)格,難道關(guān)關(guān)風(fēng)眉的事情另有隱情?

  竹月從車座兒下拿出茶具,給覃予倒了碗清水,靠著坐在覃予身邊,一臉的有事相求的樣子,出門前管著車馬的下人們在車座下放進(jìn)來炭火爐子,現(xiàn)在還是暖的。

  “姑娘,一會兒見到關(guān)風(fēng)眉,您就好好盤問盤問她,她到底給余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湯,要不是她,余大哥也不會出事,我們南北鋪子也不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都是那個伶人害的?!?p>  覃予抬眼,沒有接竹月的水,淡然道,“南北鋪子的事兒不關(guān)關(guān)風(fēng)眉的事兒,就算沒有關(guān)風(fēng)眉,馬家還是一樣會對南北鋪子出手?!?p>  竹月悻悻收回端著清水的手,一飲而盡,空碗往梅染面前一懟,梅染笑著搖了搖頭接了過來重新收拾好竹月拿出來的茶具,竹月現(xiàn)在越來越?jīng)]大沒小的了,她得找機會好好跟她說一說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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