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供春這個人,那是紫砂壺行業(yè)的祖師爺。玩賞、收藏紫砂壺的人,如果不知道供春的聲名,那么絕對只能算是半吊子。
供春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紫砂壺款式不少,其中樹癭壺是比較著名的一種。
一些文獻資料記載,當(dāng)年供春在寺院之中,跟從一個老僧學(xué)習(xí)制作茶壺,不過他的天資聰穎,很快青出于藍勝于藍。
在學(xué)習(xí)的過程之中,他以寺院旁邊的大銀杏樹的樹癭,作為壺身表面的花紋。由于沒有趁手的工具,他干脆斫木為模、削竹為刀,用手指按平胎面。
這樣的壺,看起來十分的粗獷簡陋。但是當(dāng)壺?zé)瞥晒χ?,反而顯得古秀可愛,就好像夏商周時期的青銅古器,栗色暗金,如銅如鐵,別具特色。
這樣的古拙之美,更讓人著迷、贊賞。
從此以后,供春聲名大振,樹癭壺也成為了稀世名壺。到了清代,一些權(quán)貴對紫砂壺搜羅極廣,記載詳盡,可是單單缺少供春壺,不少人為此抱憾終生。
當(dāng)然,供春親手制作的名壺,肯定是十分的稀少。但是歷代以來,許多制壺大師出于對供春的景仰,也仿制了不少樹癭壺。
就是不知道,這一把樹癭壺,究竟是不是出自名家大師的手筆。
祁象若有所思,也不客氣,直接把紫砂壺蓋擰開,再把壺身從盒中取出來,上手打量。
說句題外話,看壺也需要一定技巧,很講究壺身與壺蓋分離,然后再鑒賞。不然的話,連壺帶蓋拿起來,要是翻轉(zhuǎn)看壺底,又沒有留意壺蓋,肯定要悲劇。
壺蓋一掉地上,砰一聲碎了,這把壺也廢了大半。
這是經(jīng)驗之談,那是前人以無數(shù)血淚才總結(jié)出來的教訓(xùn),不能忽視。
祁象很小心,自然不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把壺身拿起來之后,他首先是注意打量壺柄位置,以及壺的底足……
一般來說,紫砂壺和字畫一樣,也是有款識的。
這些款識,就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商品的商標(biāo),在標(biāo)記中往往隱藏了足夠分量的信息,讓人比較容易判斷東西的來歷、真假。
說實話,祁象對于這把紫砂壺的第一印象不錯,上手的時候,壺身分量標(biāo)準(zhǔn),不輕不重,很是舒服。特別是粟色的表面,古香古色,如枯藤老樹,自有一番特殊韻味。
在看慣了千篇一律,中規(guī)中矩的茶壺之后,像樹癭壺這種奇特造型的紫砂壺,自然讓人眼前一亮,十分的驚艷。
這壺韻味很足,祁象感覺應(yīng)該是大師名家之作。翻看了片刻,他就在壺柄把下,發(fā)現(xiàn)了兩字小小的篆字。
“真記!”
祁象若有所思,想了想之后,他把壺身放下,又拿起壺蓋打量,主要是察看壺蓋內(nèi)壁。果不其然,一個小戳印記,就在蓋內(nèi)顯現(xiàn)。
“壽珍……”
祁象眼睛一瞇,然后就笑道:“這是清末民初,紫砂名家冰心道人程壽珍的壺吧。”
“……不錯,挺有眼光的嘛?!?p> 朱申瞄了祁象一眼,然后戲笑道:“小朱,你好好跟人學(xué)學(xué),不要總是吃喝玩樂,惹是生非,簡直就是敗家二世祖,社會的寄生蟲?!?p> 旁人面面相覷,表情十分古怪。
雖然說,朱申的這話,好像也沒什么錯。但是這番大道理,在他的嘴里說出來,大家怎么聽怎么覺得別扭。
“滾蛋,你有資格說我嗎?”朱喬勃然大怒:“你是什么德性,誰不清楚啊。整天醉生夢死,夜夜腎虧,好意思指責(zé)別人?”
朱申不樂意了,雙手一壓太師椅扶手,借力站在了茶幾上,叫嚷道:“你才腎虧,老子頂風(fēng)尿三丈,你行嗎?”
“你尿,我看著,叫人量?!敝靻瘫掷湫?。
“呃……”朱申一滯,尷尬收手,然后摸了摸鼻子,轉(zhuǎn)身道:“哎,訥什么……你知道這是程壽珍的壺,那就告訴他,這壺有多珍貴。”
“不用他說,我也知道?!敝靻坦笮Γ骸懊駠鴷r期的壺,你居然好意思拿出來顯擺,不怕丟人嗎?”
“來?!?p> 朱喬抬起了下巴,呶嘴道:“去我爸房里,把他藏在抽屜里的那把時大彬的六方壺拿來,讓某個人見識一下?!?p> “好的少主?!币慌缘闹心耆诵Σ[瞇的點頭。
“時大彬,你懂嗎?”朱喬隨之叫囂道:“明代的制壺大師,專門給皇帝制作供壺的,比那什么程壽珍高明十倍……”
祁象聽了,忍不住撇嘴。時大彬是萬歷年間的人,屬于民間藝術(shù)家,制作的名壺雖然直接售予達官貴人,但肯定不是為皇帝作壺的皇家匠師。
當(dāng)然,知道歸知道,祁象卻沒有糾正的意思。他也想看一看,時大彬的名壺,究竟是什么模樣。畢竟從價值來說,時大彬的壺,的確要比程壽珍的高。
哪怕是從藝術(shù)的角度分析,時大彬的壺也完勝程壽珍。
因為從清代中后期開始,紫砂名家一代不如一代。更多的是因循守舊,很少創(chuàng)新,制作工藝也日漸草率荒疏。
直到民國年間,近代名家受到西方藝術(shù)的影響,創(chuàng)新求變的想法也就成為了主流。一時之間名家大師層出不窮,他們的技藝爐火純青,登峰造極,名傳遐邇。
所以有的時候,近代杰出大師的紫砂壺作品,在拍賣場上的成交價格,往往遠高于許多晚清時期的名家。
古玩藏品就是這樣,不以年代論英雄,而是以質(zhì)量為先。
“哈,時大彬的壺,那又怎么樣?”
不過這個時候,大朱小朱的爭執(zhí),卻沒有結(jié)束,只聽朱申嗤笑道:“我什么時候說過,這壺是由于它出自大師手筆,才值錢的?”
“咦?”
眾人一聽,頓時愣住了,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因為按照常理來說,大師等于質(zhì)量保證,而質(zhì)量好的東西,往往很值錢。特別是名氣大的大師,由于制作的東西非常精良,舉世無雙,所以更加的值錢。
這幾乎是一種常識了,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固定的等式??墒侵焐戡F(xiàn)在卻說,這壺值錢卻不是由于它是名家制作的,自然讓人覺得奇怪。
“哼哼哼哼……”朱申在茶幾上輕躍下來,眼中盡是得意神情:“你以為我的寶貝,就是這么簡單而已么?真是膚淺!”
“一把破壺,還能有什么花樣?”朱喬也有幾分狐疑。
“所以才說,你真是孤陋寡聞。”朱申嘲笑道:“難道就不知道,善戰(zhàn)者無赫赫之功的道理嗎?你真的覺得,名氣越大的東西,就越值錢嗎?”
“廢話,那當(dāng)然……”朱喬才想反駁,忽然想到什么,立即改口:“當(dāng)然不是?!?p> “本來就不是。”朱申笑逐顏開,昂首挺胸道:“這壺,也是這樣。哪怕它不是名家作品,憑它本身的內(nèi)涵,一樣值錢?!?p> “內(nèi)涵?”眾人懵了,搞不清楚,這壺能有什么內(nèi)涵。
朱喬皺眉,仔細打量半響,就低聲詢問祁象:“這壺,還有什么內(nèi)涵?”
祁象說不上來,忍不住再拿起樹癭壺,反復(fù)的研究觀察。看了片刻,他鼻子微微一動,眉頭頓時舒展,然后回頭道:“有開水嗎?”
“要開水做什么?”朱喬愣了一愣。
“噫?”
一旁,朱申很驚訝的看著祁象,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加的迷惑不解。
祁象笑了笑,目光一轉(zhuǎn),就看到茶幾上有自動加熱的燒水壺,當(dāng)下麻利的取水加熱。才片刻工夫,一壺水馬上沸騰了,噴出淡淡霧氣。
“你別動,讓我來……”
朱申忽然伸手,把祁象擋到了一邊,然后自己挽起衣袖,抄起一壺開水,洋洋得意道:“小朱,你睜大眼睛,好好的見證奇跡吧?!?p> 一邊說著,朱申手一斜,就把開水倒進了樹癭壺中。
“這是在做什么?”朱喬莫名其妙,
“嘿嘿,等一分鐘,你就知道了?!敝焐觏樖职褖厣w合上,然后一副炫耀的神態(tài):“一分鐘之后,讓你開開眼界。提醒一句,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無論看到什么情況,都不要大驚小怪的樣子……”
“呵呵!”朱喬皮笑肉不笑:“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一分鐘之后,這壺水會變成油?”
“……不和你扯?!敝焐旰哌甑溃骸拔乙屇阈姆诜??!?p> 兩人相互瞪眼,火花四濺。
小丁無聲無息走了過來,在祁象耳邊小聲問道:“祁掌柜,這是什么情況?”
“沒什么?!逼钕笮α诵?,賣了個關(guān)子:“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轉(zhuǎn)眼之間,一分鐘過去,朱申就迫不及待,取來兩個杯子,然后把壺中的開水倒了出來,再舉杯抿了一口,頓時咧嘴大笑:“香,真香啊?!?p> “惺惺作態(tài)!”朱喬翻起了白眼,一臉蔑視的表情。實際上,他的視線卻落在另外一杯水之中,眼神十分慎重。
要知道,他只是紈绔、敗家,不代表他蠢笨。
朱申擺明了是上門炫耀,充分說明這把紫砂壺肯定不簡單。而且看起來,其中的奧妙就在這壺開水上……
想到這里,朱喬也不客氣,直接端起另外一杯水,湊到鼻端下聞了聞,再喝了一小口。在這一瞬間,他的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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