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悠揚悅耳的弦樂聲,祁象自然有幾分好奇,立即循聲走去。
聲音的來源,就在船舶的中部,一個十分舒雅的房間之中。祁象走到了房間旁邊,透過垂落下來的珠簾,也能夠看到內(nèi)部的情況。
寬敞的房間,被一張素雅的屏風(fēng),分隔成為內(nèi)外兩個部分。
最里邊,屏風(fēng)擋得十分嚴(yán)實,看不清楚具體的狀況。在外面的空間,卻是七八個身穿古代服飾的青年男女,正在賣力的彈琴弄箏、**拉弦。
美妙的聲樂,就是在他們手中散發(fā)出來的,動聽之極。
“好高端……”
祁象有些驚訝,他還以為弦樂是機器播放的呢,沒有想到居然是現(xiàn)場演奏。由此也可以知道,朱申為了招待里頭的客人,也是費盡心思,很拼了。
在祁象觀望房間情況的時候,朱申卻在走廊之中冒了出來,低聲道:“你怎么跑來這里?我現(xiàn)在忙著招呼客人,沒工夫陪你,你自個兒到外面玩去,等田十來了再叫我……”
祁象真心無語了,朱申這話已經(jīng)不是過河拆橋,而是在卸磨殺驢。
“你金屋藏嬌了,不讓人看?”祁象微笑道,覺得這十有八九是事實。
“你少胡說八道。”朱申瞪眼道:“去去去,不要在門口擋路……”
“惱羞成怒了么?看來我猜對了?!逼钕舐柫寺柤绨?,十分識趣的退到了一邊。
兩個人竊竊私語,盡量壓低了聲音,不過還是弄出了一些動靜,讓屏風(fēng)內(nèi)的人注意到了,然后從里頭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小朱,你回來了?”
“咦?”祁象愣了一愣,沒有想到在屏風(fēng)里頭的人不是妹子,而是一個老人。
片刻之后,老人從屏風(fēng)里頭走了出來,更是讓祁象感到很驚奇。只見老人的眉須皆白,一襲寬松的長袍,衣袂飄飄,充滿了道骨仙風(fēng)的意味。
看來朱申真的不是在金屋藏嬌,不過這樣一來,問題就出來了。老人究竟是什么來頭,居然讓朱申這種驕縱自大的富二代這樣悉心討好?
“小朱,我都說了,隨便炒幾樣菜,喝點小酒,將就一下就行,不用搞那么多花樣?!崩先朔氯糸e云野鶴,步履悠悠,沒有半點煙火氣息。
他走了出來,看到了祁象,自然多看了一眼:“對了,這位小友是?”
“……朋友,我朋友。”朱申連忙解釋:“恰好在湖上遇見了,就讓他上來……咳,作陪。對,作陪,陪您老人家喝酒、解悶?!?p> “那挺好!”老人悠然一笑:“你說的魚,買回來了吧?”
“買了,買了?!敝焐昙甭暤溃骸斑€特意去請了一個大廚過來料理,他很快就到了,您老再耐心等待片刻……”
“何必呢?!崩先藫u了搖頭:“有酒,有肉,就行了,干嘛費勁折騰?!?p> 朱申咧嘴笑道:“秦老,您是長輩,怎么能隨便應(yīng)付。要是讓我爸知道,我怠慢了您,他肯定抽死我?!?p> “隨便一些比較好?!崩先藵狳S的眼睛之中,輕閃智慧的光亮:“你太隆重了,反而讓我擔(dān)心,害怕這是鴻門宴啊。”
朱申笑容一僵,尷尬道:“秦老,您……言重了?!?p> “一點也不言重?!?p> 老人目光睿智,微笑道:“小朱,有句老話說得好,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我和你爸的關(guān)系,那是不錯。問題在于,和你貌似沒什么交往?!?p> “你平時是什么脾性,我也有幾分風(fēng)聞。而且在此之前,我們好像也沒聊過幾句,現(xiàn)在你突然說要宴請我,還這么客氣禮遇……”
老人嘖了一聲,嘆氣道:“所謂禮下于人,必有所求。你不事先說明白,這頓飯我也吃不安穩(wěn)啊?!?p> “……我這是尊老愛幼,很正常呀!”朱申勉強解釋。
“呵呵。”老人一笑,轉(zhuǎn)頭道:“小友,你信么?”
“呃?”祁象一怔,隨之笑而不語。沒必要的時候,他不想撒謊。再說了,他也好奇,想要知道,朱申平白無故的,為什么要宴請老人。
“秦老……這個,我們稍后再說?!?p> 朱申強笑道:“我們先進(jìn)去,喝一杯酒。一會兒,大廚就該來了,聽說他的手藝是天下一絕,到時讓他給您做一道全魚宴,包準(zhǔn)您吃得開懷?!?p> “心里有事,天上的龍肉也吃不下?!崩先藫u頭道:“你還是先說清楚吧,我已經(jīng)一大把年紀(jì),可經(jīng)受不住驚嚇?!?p> “咳咳……”
朱申看了眼祁象,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祁象眨巴眼睛,仿佛什么也不懂,就杵在那里一動不動。
朱申嘴角一扯,直接開口趕人:“那個……你去外頭看看,田十可能快來了,你去幫我迎接一下?!?p> “沒那么快。”祁象有心裝糊涂:“他在城里呢,過來肯定需要一段時間。”
朱申狠狠瞪了祁象一眼,尖利的目光,卻刺不穿祁象的臉皮。他無可奈何,也沒工夫再搭理祁象,轉(zhuǎn)而看向老人,訕笑道:“秦老,您說對了,我的確有點兒事情,求您幫忙?!?p> “稀奇啊?!崩先梭@訝笑道:“要論身家,你爸就算不是無錫首富,也起碼能排前三。要說權(quán)勢,你的叔伯兄弟,哪個不是身居要職?!?p> “說句不好聽的,你爸打個噴嚏,整個無錫城估計也要震一震?!?p> 老人不解道:“你有什么解決不了的事情,求他就行了,何必找我?換句話說,連他都解決不了的問題,求我也沒用啊。”
“不一樣,不一樣?!敝焐赀B忙擺手道:“這一件事情,只有您老能辦?!?p> “只有我能辦?”老人錯愕,隨即若有所思:“我一個普通老頭子,身無長物,唯一有點用處的,就是一點上不了臺面的小手藝了?!?p> “秦老,您太謙虛了?!敝焐昝Φ溃骸罢l也不知道,您老是紫砂壺大師,制壺的手藝高深莫測,爐火純青,登峰造極。”
“您隨便捏制的一把新壺,就算標(biāo)價四五十萬,都有人搶著要買?!?p> 朱申恭維道:“這樣的行情,絕對是國內(nèi)第一,舉世無雙?!?p> “過了,這話過了,我可擔(dān)當(dāng)不起?!崩先撕芑炭?,肅然道:“小朱呀,你有事就說事,千萬不要胡亂吹捧。什么天下第一,捧得太高了,會摔死人的?!?p> “您老是高人,摔不死?!敝焐晷ξ?。
“摔不死,也會被人罵死?!崩先擞行o奈,皺眉道:“小朱,聽你話里的意思是想求我捏制一把紫砂壺?”
“對對對,就是這樣。”朱申連連點頭。
“這事好辦呀。”老人笑道:“這兩年來,我沒少給你爸制壺,他手頭上起碼收藏了二三十個我做的壺,各種款式都有,你找他索要一個就行了?!?p> “我不要那些普通的壺,而是要特制的?!敝焐赅嵵仄涫碌馈?p> “特制的壺?”老人琢磨了下,問道:“你想專門定制一個?”
“是……”朱申又點頭。
“也行啊,你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出來?!?p> 老人不以為意,手工定制壺,他也做了不少。畢竟一些權(quán)貴富豪,為了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習(xí)慣專門定做一些東西,以顯示自己的獨一無二。
這是品味,也是格調(diào)。
老人已經(jīng)見怪不怪,習(xí)以為常。他以為,朱申也是這樣,年輕人嘛,哪個不想特立獨行,講究什么個性。
然而出乎意料,朱申欣喜若狂點頭的時候,說出來的要求,卻讓他大為吃驚。
“秦老,這可是您說的……”朱申笑逐顏開,連忙說道:“我要那種茶泥壺!”
“什么茶泥壺?”老人愣住了,沒怎么聽懂。
“就是傳說之中,把上等的茶葉,與紫砂泥混合在一起,經(jīng)過長時間發(fā)酵之后,茶與泥完全混為一體?!敝焐杲忉尩溃骸坝眠@樣的茶泥制壺,壺成之后,根本不用泡茶,只需要用熱開水一沖,立馬能夠聞到茶香……”
“什么?”
秦老一聽,頓時哭笑不得:“小朱呀,你是開玩笑吧。這世上,怎么可能有這樣的壺?你說的,我倒是聽人說過,好像是故事吧。”
“說白了,就是一些人不負(fù)責(zé)任,胡亂瞎編的荒謬段子,不能相信?!?p> 秦老搖頭道:“小朱,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從業(yè)六十多年了,從來就沒有見過什么茶泥壺,更加不懂做這種茶泥壺?!?p> “不可能……”朱申急了:“有人告訴過我,世上真的有這種茶泥壺,還有實物證據(jù)……那人不會騙我的?!?p> “實物證據(jù)呢?”老人直接伸手:“拿來我見識一下。”
“呃……”朱申支吾道:“不在我手上……”
撲哧一聲,老人笑了,不再理會朱申,而是拉著祁象的手,招呼道:“小友,來來來,陪我喝兩杯。紹興的黃酒不錯,滋味足,又養(yǎng)生,還能滋陰補陽,好東西啊?!?p> 祁象輕輕一笑,順從的跟著老人走進(jìn)了房間。
朱申呆愣了片刻,急忙追了上去,叫嚷道:“秦老,我沒撒謊,說的是真事。茶泥壺真的存在,你肯定懂做,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