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迷離的困擾,錢盈兒心里的那個千年情結(jié)已悄然而逝,她可以毫無顧忌的接受一段新的情感了。盡管前路未必都是坦途,盡管生活喜憂參半,但至少有一個癡情的懷抱,令她感覺到有無盡的力量在支撐她,去搏擊坎途上的風浪,斬斷腳下的荊棘。
富有情趣的打鬧過后,錢盈兒收斂了笑容。她拿出僅剩的那幾張屈指可數(shù)的紙幣,作起了預算。要搬家肯定要有一筆開銷,而這邊的房費已逾期一個月沒有交了。
“呵呵,你現(xiàn)在越來越像一個家庭主婦了。”
王德厚坐到她身邊,看著她一塊塊數(shù)錢,一點點拿筆計算的樣子笑著說。
“一定要精打細算的,否則,咱們要流落街頭,食不果腹了?!?p> 錢盈兒很認真嚴肅的說。
“這些不用你操心的,我現(xiàn)在馬上去想辦法?!?p> 王德厚深情的看著她,他不忍看她為了三餐溫飽而絞盡腦汁,算計那分分角角的零錢。他受不了她那愁悶的眼神,從不輕易掉落的男兒淚忍不住要溢濕眼眶了。他張開寬大的臂膀抱住了她,想給她最大的溫暖。
“你有什么辦法?難道又要去借錢嗎?”
盈兒有些擔心地問。
“我有辦法,你放心吧,我現(xiàn)在馬上出去一下。”
他松開擁抱著她的雙臂,迅速站起身,并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你要去哪里?”
“一個好地方,有酒有肉有美女,回來還會帶回一筆錢。哈哈……乖乖在家等我?!?p> 王德厚故意用幽默掩飾臉上的愁云,不想正面回答盈兒的問題。
“胡說!好好回答我的問題?!?p> “哈哈,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正事兒肯定要去辦,我是個男人,操心發(fā)愁的事兒用不著你管。現(xiàn)在才十二點多,我去想辦法籌錢?!?p> 王德厚收起笑容轉(zhuǎn)為嚴肅,說出了一番極富責任感的話。錢盈兒看著他的眼睛,頓時感覺渾身火辣辣的熱,那是一股暖流滲透了她的每一根毛孔。她感謝命運讓她穿越到這里,感激月老拋給他們一根紅線。
“早去早回。”
錢盈兒沒有多說,因為她對他的信任是無言的。
“我盡量快些,不用擔心?!?p> “等你?!?p> “哈哈,晚上我一定回來,因為我知道你受不了寂寞?!?p> 他湊到她耳邊輕聲說。
“討厭!”
她臉紅紅的嘟起嘴,故作生氣的樣子,并順手輕輕推了他一下。
“呵呵,乖乖等我。啵──”
他再次湊到她耳邊親昵的說,并激情的吻了一下她美麗的脖頸。他轉(zhuǎn)身出門了,錢盈兒望著他的背影甜甜的綻開了笑容。
王德厚背負著男人的責任感,懷揣著一份真愛踏上了回家鄉(xiāng)的路。此刻,他想不出除了家鄉(xiāng)還能去哪兒?因為只有那里是親情聚集的地方,有困難時親人是他首先想到的救命稻草。
然而,當他回到家時才發(fā)現(xiàn),稻草雖有卻無力。父親突然哮喘病犯了,昨晚被送進了鎮(zhèn)里的醫(yī)院,所有的醫(yī)藥費都是兩個哥哥付的,并向王德厚隱瞞了父親生病的事。
“哥,你為啥不告訴我?”
醫(yī)院里,王德厚指責大哥。
“你帶著那幾個姐弟過日子不容易,不想給你再添煩惱?!?p> 大哥的話很樸實,卻道出了一份濃濃的手足之情。
“哥,爸的醫(yī)藥費算是我向你們借的。我已經(jīng)找到工作了,等我掙了錢再還給你和二哥?!?p> “傻瓜,哥哥能要你的錢嗎?孝敬父母我們應該首當其沖,因為我們是哥哥?!?p> 大哥的話再次讓王德厚感動。
“這樣吧,今天晚上你們都回家,我在這里伺候爸。不過,我現(xiàn)在有點急事要去辦,晚上一定回來守著爸。”
王德厚說完急匆匆的離開了醫(yī)院,他不停思索著要去哪里籌措一筆錢。突然,他想到了一個人,就是他家的隔壁鄰居四哥。四哥這幾年辦養(yǎng)牛場掙了不少錢,蓋起了三層小樓,成了村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裕戶。想到這里,王德厚在街邊打了輛三輪出租,直接去了養(yǎng)牛場。
四哥的養(yǎng)牛場沒有開在村里,而是建在距村子一公里外廢棄的磚窯處。一座很大的院子,前排是牛舍,后面一排房子是儲存飼料用的倉庫。只在院子的一個角落里另外建了兩間小房子,做為辦公室兼值班室。
王德厚第一次走進這家養(yǎng)牛場,迎面碰上了一位養(yǎng)殖工人,在那人的指引下他找到了那間辦公室。門是關著的,里面?zhèn)鞒鲆荒幸慌f話的聲音。男的聲音尖細語速較慢,而那個女的聲音粗獷,洪亮如鐘。由于是多年的鄰居,王德厚通過聲音已經(jīng)聽出是四哥和四嫂在說話。
他輕敲了幾下門,里面的說話聲嘎然停止,四嫂過來開了門。
“哎呀!稀客呀!兄弟,哪陣歪風把你給吹來了?哈哈!”
四嫂見到王德厚感覺有些驚訝,然后,連說帶笑的把他讓進屋里。
“四嫂,越長越壯了,不愧是養(yǎng)牛的老板娘?。」?,我想你了,所以來看看你?!?p> 王德厚一見面就和四嫂開起了玩笑。
“哈哈……你呀,就沒一句正經(jīng)的。”
四嫂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這間所謂的辦公室布局很簡單,一張很普通的辦公桌,一把普通高背椅子和兩張布藝沙發(fā),沙發(fā)前是一張木制的長方形小茶幾。
那位四哥正坐在辦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嘴里叼著一支煙。
“四哥好,好久不見四哥越來越有大老板氣派了!”
王德厚一邊恭維似的夸著四哥,一邊自己找到沙發(fā)坐了下來。
“小三子越來越油嘴滑舌了?!?p> 四哥喊出了王德厚的小名,聽到這樣的稱呼,王德厚突然感覺很親切。
四哥站起身掏出一支煙遞給他。
“謝謝四哥,我不會抽煙。”
王德厚擺擺手拒絕了。
“瞧瞧,瞧瞧,這才是好男人呢!不像你一天能冒兩包煙,花錢又造病。”
四嫂用手指戳了幾下四哥的頭,指責道。
“好了好了,你少說兩句吧,快去給兄弟倒杯水?!?p> 四哥尖細的聲音,慢條斯理地說。
“哎呀,瞧我這記性。兄弟,你等著嫂子給你倒水去?!?p> 四嫂說著出去了。
“我是今天剛搬到這間屋辦公的,一切還沒收拾好,你瞧,連熱水都沒有。”
四哥像是有些抱歉的解釋道。
“沒關系的,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氣。”
“兄弟,最近在忙什么呢?”
“哦……沒什么,剛找了個工作。只是……我今天來……”
王德厚不好意思直接張口借錢,所以言語支吾,吞吞吐吐的。
“兄弟,有什么話就直說,四哥又不是外人。”
四哥看出了他有心事,直爽的鼓勵他說出實情。
“好,既然四哥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說了。我……需要一筆錢,想看看四哥能不能幫下忙?”
王德厚鼓足勇氣,終于說出了想借錢的事。
“這個……需要多少?”
四哥猶豫了一下問他。
“不多,兩千就夠了。我馬上回去上班,下個月就能把錢還上?!?p> 王德厚沒敢向人張口借太多的錢,因為他知道四哥在家里沒有財政決策權(quán),說多了也沒用。
“怎么了兄弟?缺錢了?”
四嫂提著一個暖壺,拿著兩個杯子走進來,一邊倒水一邊問。
“是??!現(xiàn)在手頭兒有點兒緊?!?p> 王德厚知道四嫂掌握著財政大權(quán),所以也就不瞞她了。
“哎呀!你早來幾天就好了,這不,剛買了一批小牛犢子,我們手頭兒也沒多少錢了。”
別看四嫂說話大大咧咧,其實心眼兒并不大,愛算計貪小便宜。聽說王德厚要借錢,她心里已經(jīng)打起了小九九。
“四嫂,我不需要太多。夠一個月的生活費就行,下個月發(fā)了工資我就還錢。”
王德厚低著頭,第一次像是乞求般的跟人借錢。為了盈兒,為了他心中的女神他放下了那份堅持已久的尊嚴。
四哥沉默的抽著煙,看看四嫂,他不敢發(fā)言。
“這樣吧,我這里還有一點買飼料的錢,你先拿去。不過,咱丑話說在前頭,借錢必須立個借據(jù)?!?p> 四嫂看了一眼四哥,又轉(zhuǎn)向王德厚。
“謝謝四嫂,謝謝四嫂。你放心,我一定給你立個借據(jù)?!?p> 王德厚連連道謝。
“還有一點要講清楚,我借給你兩千,到時候你要還給我兩千五才行。不過你放心,我不是放高利貸的不會利滾利……”
“行了,都是自己人,啥利息不利息的?”
四哥打斷了四嫂的話,因為老實巴交的他不好意思要那些利息。
“你懂個屁!現(xiàn)在找誰借錢不得出點利息呀?!”
四嫂一瞪眼睛,四哥不敢吭聲了。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為了能借到錢王德厚忍了。
四嫂吩咐四哥打開那個鎖著的抽屜,拿出了一沓錢。四嫂細細的數(shù)著,數(shù)夠了二十張遞給王德厚,又拿來了紙和筆。
就這樣,王德厚在那張借據(jù)上,特別注明了到期要歸還兩千五百元。借據(jù)一式兩份,并簽了字畫了押。
“兄弟,跟你說實話吧,這事要是換了別人,肯定不會幫你。誰讓你四嫂我心軟呢,看著兄弟你有困難,我心疼??!”
四嫂假仁假義的話讓王德厚感到惡心,他違心的點了點頭,辭別了這對偽善的夫妻。
拿著借來的錢,王德厚重又回到了醫(yī)院。此時,夜幕已經(jīng)低垂。病房里,王德厚的父親正半靠在床頭,剛剛打完點滴,病情已經(jīng)好轉(zhuǎn),呼吸不再困難了。大哥出去買飯了,二哥正陪著父親說話。
“爸,我回來了。你今天身體感覺好些了嗎?”
王德厚一進門先問父親的病情。
“好多了,你這半天都忙啥了?也不見你人影?!?p> 父親有些埋怨的語氣說。
“我……我有點急事。”
王德厚只說有急事,不敢說出借錢的實情。
“爸,小三子已經(jīng)是大人了,他有自己的私事兒,你就別打聽了?!?p> 二哥在旁邊插了一句,替王德厚搪塞過去。王德厚沖二哥點了點頭,表示謝意。
父子三人聊了一會兒,大哥買飯回來了。因為事先不知道王德厚回來,所以只有三份飯菜。
“我再去買一份”。
大哥熱情的準備出去再買一份,被王德厚攔住了。
“不用了,我在朋友那里吃過了?!?p> 王德厚撒了句謊,其實,肚子里幾乎空的只剩下腸子了。
看著父親和哥哥們吃完了飯,王德厚催促他們早點回去,由自己在醫(yī)院陪護父親。哥哥們謙讓不肯回去,王德厚詼諧的和他們開起了玩笑。
“回去吧,大嫂、二嫂剛洗完澡,都等得著急了。哈哈……”
王德厚開玩笑說。
大哥二哥瞪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你們回去吧,今天讓小三子陪我就行了?!?p> 父親發(fā)話了,大哥二哥才決定離開醫(yī)院。
哥哥們走后,父親拉住王德厚的手端詳著他。
“爸,干嘛這樣看著我?”
“小三子,你真的長大了。那個盈兒姑娘不錯,你一定要對人家好啊?!?p> “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明天就回去吧,我這里有你兩個哥哥照顧就行了?!?p> “爸,我想多陪您幾天。”
“不用了,我很快就可以出院了。你回去吧,盈兒才最需要你的照顧?!?p> 就這樣,父子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了好久。直到父親有些倦意了,王德厚才扶他躺下。
父親睡了,王德厚走出病房坐到門外的長椅上。
“盈兒,對不起,我今晚回不去了?!?p> 王德厚撥通了電話,給盈兒道歉。
“你不是說今晚一定趕回來嗎?”
錢盈兒的話語里有些抱怨。
“呵呵,怎么了?想我了?是不是一個人睡得不習慣了?”
“討厭!不理你了!”
錢盈兒在電話里依舊保持著那份羞澀,王德厚似乎看到了她羞紅的臉。
“開個玩笑你也會害羞?行了,我明天就回去,我會做讓你更害羞的事哦,哈哈……”
王德厚又是一陣大笑,錢盈兒在電話那頭也“咯咯”地笑了。第二天一早,父親還沒有醒來,王德厚悄悄地拿出五百塊錢,輕輕放到父親的枕頭底下。很快,哥哥們就來到了醫(yī)院,王德厚和他們做了一下“崗位交接”,就匆忙走出醫(yī)院。
他又拿起了電話。
“喂,女王大人,起床了嗎?”
“還沒有。”
電話里傳出錢盈兒的哈欠聲,好像剛剛睜開眼睛。
“哈哈,我的女王,你先不要急著起床,等著我。奴才回去好好伺候您?!?p> 王德厚說完掛掉了電話,急匆匆往城里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