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黃葉村原本的喧囂暗淡下來。
農(nóng)人們習慣于早早就寢,畢竟來日方長,尤其是秋收時節(jié),實在有太多的農(nóng)活需要起早去做。
到底一場流水席是痛快的,村里的民風就是這樣淳樸,款待了村子的恩人,心中就像是完成了什么事情一般,心滿意足起來。
同樣心滿意足的,還有喝的酩酊大醉的郭璞。他已然是一副不省人事的樣子,不知喝了幾壇子烈酒,仿佛在酒缸里泡過半個月似的,整個人都開始散發(fā)起濃烈的酒氣來。
村民們架著郭璞的身子,玩笑著將他服進村長家。郭璞尚有一絲本能,這時候蹬了鞋,蹭上床榻,立時打起呼嚕來。
“小仙師,村里粗鄙,沒有什么尚佳的床榻。要是小仙師不嫌棄,不妨在內(nèi)院中屈就一夜?”村長自然沒有忘記照料客人的事情,這時將郭璞安頓完畢,就恭恭敬敬的安排起謝小滿的事情來。
“我不打緊,打個地鋪也能睡的?!敝x小滿笑道。
“那怎么成,”村長啞然失笑,“小仙師是跟隨郭仙師來的,那就同樣是貴客,我們這些尋常百姓哪敢疏忽?只是我們這小村偏僻,平素也幾乎見不到客人,所以連個旅舍都沒有。這村里最好的住所不過就是我這里了,只好讓二位仙師屈就……”
“村長太客氣了,原本就是我們前來叨擾。”謝小滿微微一笑,“那就但憑村長安排?!?p> 村長聞言松了口氣,指使著自己婆娘將被褥都換了干凈的,便指引著謝小滿往內(nèi)院走去。
謝小滿道了謝,與其隨意說些家常,一腳剛踏入內(nèi)院,卻猛得頓了頓,偏過頭若有所思的看向村長。
村長見狀不禁苦笑起來,打發(fā)旁人道:“你們都先退下,我有事情要與小仙師商量?!?p> 古代是家族社會,能在村中做村長的,都是一地大家大族的德高望重之人。眼前這位村長已經(jīng)是白胡子老者,謝小滿一身道袍清清素素,于是即便是二人獨處,也不會有什么不妥的猜忌。
村人們雖然不明就理,這時候也都應了下來,恭恭敬敬的退出,還不忘隨手關(guān)了院門。
院中清凈的太過,幾乎有些粘稠了,仿佛是被隔絕的空間一般。尤其是關(guān)上院門之后,整個院子就好像成了一到結(jié)界,連外面的聲音都變得虛幻起來。
這一點,尋常人或許感覺不到,可又如何能夠瞞過謝小滿?
“原以為小仙師只是郭仙師的小仆,沒想到竟然也如此厲害?!贝彘L嘆吸一聲,率先開口。
謝小滿搖了搖頭,道:“此地鬼氣濃厚,若非這道靈墻隔了,怕是要蔓延整個村子了。這靈墻,是郭璞設(shè)下的?”
聽謝小滿直接稱呼郭璞的名字,村長不禁萬分差異的看了她一眼??僧吘箤こH伺c修仙之士不同,村長哪里敢詳細追問?
“小仙師所言不錯,這是兩年前郭仙師設(shè)法做下的,原本以來一直平靜,大概半個月前,這里卻出了一件怪事?!?p> “什么怪事?”謝小滿隨口問著,人卻在這不大的院中游走,尋覓著什么。走到一口枯井胖,謝小滿只覺得井底鬼氣的濃厚是自己從未見過的,不禁皺了皺眉頭。
“小仙師果然道法高深,一下子就找到了鬼門源頭!不瞞您說,出事之后,我到鎮(zhèn)里偷偷尋了好幾位修士,可他們不是連鬼氣都感受不到,就是剛邁進院子便撒腿就跑!小仙師,您法力高強,一定要幫幫我們黃葉村??!”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這村長久久不言正事,竟是為了考教自己的修為高深與否,能否值得信賴。
人處困境,做事小心些倒也無可厚非,謝小滿并不注意。相比之下,她更想知道事情既然發(fā)生了,村長為何不去找郭璞出面解決?
聽了謝小滿的疑問,村長不禁苦笑起來:“郭仙師閑云野鶴,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們這種尋常人物,哪里知道去何處找呢?好在蒼天有眼,在我黃葉村危亡之際,又讓郭仙師回來了一趟,還一同帶來了一位同樣法力高強的小仙師?!?p> 謝小滿不喜歡別人的吹捧,淡淡推辭一番,便催促著村長入正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還請村長說一說?!?p> “這話該從何說起呢,”村長躊躇一番,道,“小仙師方才在席上,應當也聽說了黃牛怪幾年前肆虐我村之事吧?郭仙師降服了黃牛怪后,曾經(jīng)巡查了一番那妖怪的來源……”
“這么說來,這口井就是妖怪的誕生之地了?”謝小滿看了看身旁的枯井。這井極深,借著月色竟看不到盡頭。站在旁邊,她只覺得鬼氣不斷上涌,源源不斷。
“小仙師說的不錯,按照郭仙師的說法,我黃葉村風水不佳,正巧位于鬼地,而此處的鬼門,正是這口井了。當年那妖物肆虐,正是從這口井中鉆出的?!?p> 謝小滿接觸的妖精不少,真正接觸鬼怪卻不多。之前在會稽的時候,雖然跟著郭璞到郗家驅(qū)了一次鬼,可那槐樹鬼怪尚未成型,算不上真正的鬼怪。
正在思索鬼和妖怪的區(qū)別,就聽村長接著道:“郭仙師當年跳入井中,也不知與其中鬼怪立下了什么樣的規(guī)矩,反正最終的結(jié)果是,我們村民每年交出一些陰私錢來祭鬼,就可以保證村中平安。至于這個院子,郭仙師怕鬼怪再有暴虐,便設(shè)下了一些防護……”
謝小滿點了點頭,道:“我大概明白其中種種了。你說半個月前發(fā)生的,到底是什么事情,讓你急成這副模樣?”
村長聞言一聲苦笑,顫顫巍巍的從袖兜里磨出一張紙來:“小仙師請看,這就是前些日子,在井口旁發(fā)現(xiàn)的東西?!?p> 謝小滿接過來瞧,只見上面寫著:
吾輩鄉(xiāng)民,今歲陰私錢需加倍,否則黃葉村雞犬不寧!
謝小滿皺了眉頭,村長也跟著跪了下來,哀求道:“還請小仙師施法,救救黃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