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是沈七？”
鳳瑾鈺忍下內(nèi)心的慍怒，正了臉色，轉(zhuǎn)著眼珠直視沈七，那一雙幽深的眼眸似乎真的能透過斗笠看見沈七的真容。
“哦？我是沈七，那又如何？我可是賣藝不賣身的。”
沈七摸著下巴，一雙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鳳瑾鈺，內(nèi)心不禁腹誹。
真是人不可貌相，這樣“正氣凌然”的公子哥居然是斷袖？究竟是可惜還是該慶幸呢？
“……我……”鳳瑾鈺抿嘴，一臉猶豫地看向沈七，臉上盡是不忍。
怎么？覺得自己對個孩子下手太早了？
“怎么？還不說真正原因嗎？你再不說我可要趕人了。”沈七看著鳳瑾鈺呆頭呆腦猶豫的模樣，忍不住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
真的很想揉揉眼看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剛剛還在下面“冷酷無情”，怎么上來就慫了呢？
她是怎么看到的？上次眼睛變化后多出的附加技能。只要想用就可以看，雖然很人性化，但是卻讓沈七吃了個閉門羹。不過都是后話了，不提也罷。
“我……我要你…做我的妹夫！”
最終一陣“扭捏”的鳳瑾鈺，好像是做了什么大決定，還是說了出來。
突然叫別人做妹夫什么的也太詭異了吧。不過還好提前知道了事情的起因經(jīng)過。
“這樣啊……”
不過真可惜，我現(xiàn)在是一介女流。
“你答應(yīng)了？”鳳瑾鈺劍眉一挑，看向沈七的神色帶著些許希望。
“并不——但是，我可以去看看她。而且不泄露半字關(guān)于她的事。”早在剛剛用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的時候早就將樓下那些八卦聽的一干二凈了。也得知風(fēng)嫣然相思得厲害，身體虛弱得很。
說著這話的沈七，語氣里總有莫名的微妙情感。
“你知道她為何如此？！”
“……當(dāng)然不知，但是我可以猜?！鄙蚱吣槻患t心不跳氣不喘地摸了摸鼻子。
“這樣……也好?！?p> 鳳瑾鈺無奈嘆氣，微微低著頭，臉上的神色看不清，只覺得如今的他像泄了氣的皮球。
“不過，作為交換，你也得答應(yīng)我?guī)臀肄k件事。”沈七緩慢地移到辦公椅前入座。
他正愁怎么和鳳家套近乎呢，送上門的助手不用白不用。
雙腳交叉疊著，雙手搭起來放在腹部，一副貴公子哥的模樣對著鳳瑾鈺，沈七又恢復(fù)了剛剛進(jìn)來時鳳瑾鈺看到的那個模樣，像一只貓兒一樣癱軟在椅子上，慵懶而愜意，身上的肌肉也都放松了下來。
“什么條件？”
沈七放下腿，身體往前傾，一雙如紫水晶般珍貴的眼眸盯著鳳瑾鈺，他嘴唇微動，魅惑人心的嗓音響起。
“……你知道‘暗影’嗎？”
……
自上次在明月雜鋪與鳳瑾鈺約定好以后，當(dāng)天晚上，沈七就動身去看了鳳嫣然。
果然如沈七所料，風(fēng)嫣然果然消瘦蒼白了許多。躺在床上的她好像已經(jīng)被抽絲剝繭，只剩一具空殼，連睜開眼睛看他的氣力都沒有。明明面前就是自己喜歡的人，卻那么狼狽，沒有展現(xiàn)最好的一面，肯定不甘心吧，肯定悔恨吧……
沈七在鳳府那一夜似乎待了許久，發(fā)現(xiàn)鳳嫣然被風(fēng)府上下所有人都深愛著，從他們中也得出鳳嫣然是個驕傲而又單純的人，羽化忍不住吐槽了：這不就是“月華”2 .0嗎？！沈七沒有在意羽化的吐槽，她自己也覺得鳳嫣然有點被保護(hù)過頭了，需要江湖險惡的磨煉才行。
他在即將走時，摘下了斗笠，在還處于半夢半醒狀態(tài)下的鳳嫣然的額頭上落下蜻蜓一吻以后，便建議他哥帶風(fēng)嫣然不要過度保護(hù)，要帶她多出去走走，長長見識，讓她認(rèn)識比沈七更好更值得托付終身的人，清楚認(rèn)知自己究竟有多好，而不是自卑的為愛謙虛。
說完一番話以后，沈七戴上了斗笠，便走了。
臉色呆滯【震驚他吻了鳳嫣然】的鳳瑾鈺呆了一兩秒才回過神來，聽到了沈七的建議，只是不知道對著那張臉?biāo)烤鼓苈犨M(jìn)去多少？
床上的鳳嫣然似乎做了個長夢，夢里纏綿難側(cè)，只記得一切的開始是在她外出游玩的某天，一位宛若謫仙的男子突然闖入她的世界，他完美，精致，像是被人精心雕琢過送過來的禮物，她看他第一眼就沉淪了，對那男子一見鐘情，視之如命，思之如狂，她愛他癡狂，愛的不能自己，丟掉了自己的尊嚴(yán)，錢財，身份，家人，哪怕那男子有一天端著最狠毒的毒酒她也會甘之如殆。她得了病，病名為愛，藥石無醫(yī)。
盡管如此，可男子仍不愛她，哪怕她用性命威脅，他還是不為所動。直到他即將離去的一天，他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主動來到她的身前，俯身，吻上了她的額頭，他很輕柔，似乎比誰都還要珍惜她，但不是愛，她放棄了自殘的念頭，丟掉了手里握著要害人的利劍，抬起頭看他，逆著白光，看不清他的容顏，只記得他要求她好好珍惜自己，要找一個比他還好還要愛她的人私定終身。她留著淚答應(yīng)，更是跪下來磕頭請求他能留下。
他沒能答應(yīng)，最后的他越來越遙遠(yuǎn)，連身材模樣都越來越模糊。最后的最后，風(fēng)嫣然在哭泣聲中醒了，頭腦一陣眩暈，眼眶里一陣酸澀，臉上還有未風(fēng)干的淚痕，哪怕醒了心里的悲傷還是沒能退散，腦后的枕頭已經(jīng)被淚水浸濕。
她立起身來，覺得五臟六腑都被沉重的壓著，心里也是異常的悲傷，她疑惑自己為何悲傷，疑惑自己的淚水為誰而流，疑惑為何床邊的每個人喜極而泣，這……究竟為何？
“……哥哥，是有誰來過了嗎？”風(fēng)嫣然眼尖，一眼就看見了桌子上那客人用的玉瓷杯，她眨了眨空洞的眼睛，聲音嘶啞，毫無生氣，像被抽干了水分的鯉魚。
“是……沈七?！兵P瑾鈺看向微開的桃木花門，一雙金色眼眸里閃過一絲不忍。
他，是女子……
心臟一沉，風(fēng)嫣然空洞的眸子咻爾閃過一絲悲傷，但她很快就恢復(fù)正常，反復(fù)質(zhì)問自己認(rèn)識他嗎？沒有，心說……沒有。
“哦，是兄長的朋友嗎？”
房間內(nèi)所有的人都停下動作，目光聚集在風(fēng)嫣然身上。她依舊是那個脆弱的模樣，臉上毫無血色，眼神空洞無神，瘦弱的身體搖搖欲墜，像是被摧殘過的花朵，失了往日的芬芳，張揚，只剩下可憐與悲憫。
“嫣然，是嫣然！”
周身的人在這句話以后像是被點燃了一樣笑聲，哭聲，在一起糅雜，讓人分不清究竟是笑大于哭還是哭大于笑，但是每個哭著的人都在笑著，燦爛地笑著。
是笑大于哭吧，想著，風(fēng)嫣然也忍不住淺笑。
……
“宿主，你為何讓我消掉那女孩關(guān)于你沈七身份的一切記憶呢？”
“為何？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已經(jīng)見過這種悲劇了吧。”
“那風(fēng)嫣然也就才十三歲不到的光景，情竇初開，她懷春不是很正常嗎……可為何會這般憔悴？”
“……她太愛我了，甚至只是單純的想要擁有我這可不是愛。一旦我脫離她的掌控，她就是失控，因為在她眼里愛就是擁有，像她身上的衣服，手里的玩具，擁有的一切死物。但是人不一樣，人……很復(fù)雜。她很單純，真正的愛人的滋味，會是腥甜而苦辣，但是她的年紀(jì)認(rèn)知里只以為世界上所有都是甜的，連小酌一口苦的能力都做不到。因此，我要做第一個幫她灌那口苦酒的人，哪怕是不對的，但是比起讓不可能的種子發(fā)芽生長，我更愿意讓它被我自己掐死?！?p> “……宿主，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你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唉?！?p> “哦？是嗎？但是我不介意我現(xiàn)在就變成一個刀子嘴斧子心的人?！?p> 沈七笑瞇瞇地盯著飛速逃離她身邊的羽化。
“略略略！皮笑肉不笑！！”
羽化向他做了個鬼臉，頭也不回地朝月府飛去。
天上的月亮裸露出一大片金黃的皮膚，云霧繚繞，月色忽暗忽明，街上飄零著稀稀落落的月光，微風(fēng)卷著城里的樹木沙沙作響。夜深了，街上的人幾乎沒有人，只有耳邊傳來一兩聲夜鶯的啼叫和微風(fēng)擺弄樹葉的聲音。
沈七看向開始重新長圓的明月，眼睛里暗涌著不明的情緒，神色都有幾分落寞。
身下的影子被月光拉扯的很長，瘦弱的背影顯得格外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