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是”與“不是”
第五十章“是”與“不是”
是他嗎？真的是他嗎？不是！肯定不是！絕對不是！
電話那頭一句久違的“小國”猶如一顆小型的炸彈突然爆裂，倏地讓何愛國的胸膛氣壓加大，那顆本來老老實(shí)實(shí)呆在胸膛里的心一下子就被彈了起來，在她的胸腔壁上亂撞。
從聽到電話那頭那人的聲音開始，在短短幾秒鐘的時間里，何愛國的腦袋內(nèi)如有千萬只織布的梭子在“是”與“不是”的念頭之間來回穿梭，瞬間就將她的腦?？棾梢黄瞻住?p> 此時，空曠的草坪上沒有半個人影，只有陰暗的地?zé)絷庪U地閃著綠瑩瑩的光。剛才還在寒風(fēng)中冷得瑟瑟發(fā)抖的何愛國的臉頰上驀地騰起一股溫?zé)?，這股熱量一下子就從她的臉上直竄到耳根。
連鬼都不怕的何愛國現(xiàn)在除了驚慌就是害怕。她害怕回答，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或是要不要回答。
她更不知道該做什么，只好在驚慌片刻后慌亂地掛上電話，又像藏贓物似的連忙把手機(jī)放進(jìn)衣兜里。然后捂住衣兜，就像緊緊地按住潘多拉的魔盒，她生怕一松手，魔盒里的一切災(zāi)難就會趁機(jī)溜出來。
可是，剛一掛上電話的那一瞬間，何愛國就后悔了。后悔的她既懊惱自己的無能，也自責(zé)自己的不鎮(zhèn)定。她想，如果在接電話時不那么驚慌，若無其事地給對方說打錯電話就好了。而她剛才掛電話的行為更加讓對方確信了她的身份，她純粹是做了一件“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蠢事！
幸好現(xiàn)在是晚上，沒人看見何愛國的慌亂狼狽模樣。無助又不安的她又在原地站著等待了好一會。如她所愿，手機(jī)鈴聲沒有再次響起。
何愛國再也沒心思去想父親正在家做什么好吃的飯菜。她在彎曲的小石子路上慢慢地移動腳步，她要在進(jìn)家門之前稍稍平復(fù)一下慌亂的心。
可是，百十來米長的回家路太短了，還沒等她思緒的亂麻理出一個小線頭，她的眼睛就看到了自家廚房的窗戶里透出的父親忙碌的身影，耳朵就聽到了奔奔和雙雙歡快的笑聲。
何愛國像做賊似的來到家門外，用顫抖的手從包里拿出鑰匙。在準(zhǔn)備打開門之前的那一刻，她從衣兜里掏出手機(jī)，死勁地按下關(guān)機(jī)鍵，按得重而魯莽，生怕它再彈起來。直到進(jìn)了家門，她的拇指還放在那個倒霉的紅鍵上。
一踏進(jìn)客廳，一股暖暖的家的味道便迎面擁來。奔奔和雙雙玩得正有興致，兩個小家伙脫掉外面的厚棉衣，穿著單毛衣在沙發(fā)上跳來蹦去的，額前的頭發(fā)被汗水貼在額頭上，一幅熱火朝天的場景。她倆太沉浸于自己的快樂中，連何愛國回來也沒有打招呼。
廚房里的肉香彌漫在整個房間。在離家二十米開外，何愛國就聞到這熟悉的味道了。
父親正在做他最拿手的回鍋肉。煮熟后再熬煎的五花肉，和著特制的郫縣豆瓣，再加上的青青的大蒜葉，混合得絕妙的香味直逼人的鼻孔，加速著饞鬼唾液的分泌速度。這道聞名中外的中國地方特色菜，何愛國一家百吃不厭。
看來回鍋肉快起鍋了。何愛國把手機(jī)塞進(jìn)衣袋里，再把書包順手?jǐn)R在沙發(fā)旁的地板上，稍微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不自在后，走進(jìn)廚房，從父親手中拿過鍋鏟，翻炒起來。
“咦？你回來了？這娃兒，回來沒聲沒息的，嚇你老子一跳！”父親把鍋鏟讓給何愛國后，又轉(zhuǎn)身去拿雞蛋。
何愛國像往常一樣嘿嘿一笑，盡管這笑有點(diǎn)不自然，她問：“煮的是稀飯還是干飯？’
“當(dāng)然是干飯啰！你們不是說吃回鍋肉時和著干飯才有味道嗎？”父親一邊說著，一邊把兩個用來燒湯的雞蛋打進(jìn)一個小碗里攪拌著。
“對的，我們這屋里有人說過，吃回鍋肉和干飯時，把舌頭都會吞下去！是哪個說的？”何家國把腦袋伸向客廳，提高了聲音。
“是我，是我，不是姐姐！”客廳里傳來雙雙清脆的聲音。
“記得你弟弟上大學(xué)時，每次放假回家，一吃到回鍋肉，就會感慨，說什么學(xué)校里要有這樣的美味就好了！”十幾年了，步入老年的父親還把兒女的這些瑣事記得很清楚。
“是哦，他每次一回家就猛吃，有時候吃得太多不消化，還要嚼幾片酵母片消食?！蹦菚r候，還沒有江中健胃消食片什么的，一毛錢幾顆的酵母片最管用，媽媽每次都會買上一瓶放在家里備用，何家國也親身體驗(yàn)過它的藥效。
父女兩個在廚房間拉起了弟弟的“丑事”，父親說得滿臉泛起了幸福，心事滿懷的女兒則盡量配合著父親的話題，以掩飾她內(nèi)心隱隱的起伏與不安。
“爸，你還記得不？他有一次吃面時，媽媽煎了六個雞蛋，他都全部給撐下去了，吃完后肚子脹得要命，挪不動了，只好坐在椅子上吐清水！”何愛國記起了弟弟小時候的另一件事。
父親哈哈大笑起來，他的笑聲飛向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爺爺，媽媽，你們在笑什么？”廚房門口探進(jìn)了兩張紅撲撲的小臉。
“媽媽和爺爺在說你舅舅小時候的事！”
聽說在說爸爸小時候的事，雙雙有了興趣：“姑媽，爸爸是不是像我前天一樣，也撒過尿在床上，是不是？”
弟弟正從房間里走出來，他連忙給姐姐使眼色。可何愛國裝作沒看到似的，努力憋住笑對雙雙說：“爸爸小時候沒有撒過尿在床上，他只是夜晚時在床上畫過大地圖?！?p> 兩個小家伙沒聽出何愛國話里的意思，還鍥而不舍地同時追問：“那他睡覺時要撒尿怎么辦？”
“你爸爸啊，特別聰明，他迷迷糊糊地撒在放在床頭的自己的書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