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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xù)幾天中午,李牧寒陪著我去醫(yī)院看望陳晨,我總是托詞走開,然后找一個不知所謂的地方去打發(fā)半個小時。
我再也不敢上樓去看王思雅。自從上次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她一次,莫名的負(fù)疚感就像一塊石頭一樣壓在我心上。
我捧著兩個蘋果坐在醫(yī)院的小花園里。遠(yuǎn)處一位穿著老大爺正在吊嗓子,一位大媽正坐在他身邊打毛衣。我呆呆看著他,心里想著上次李牧寒說的那個有關(guān)圓滿人生的問題。
“哪有人會一輩子只愛一個人?”
是啊,哪有人呢……
“梅朵!”好像是應(yīng)驗了一般,李牧寒的聲音突然在我背后響起。
我回過頭,他惱怒地瞪著我。
“你在花園里洗蘋果?”他的語氣變得有點冷冷的。
我低著頭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于是干脆什么也沒有說。
“你有沒有搞錯!我……”李牧寒好像真的很生氣,“我到底是為了誰才跑到醫(yī)院來,你竟然……!”
看來他已經(jīng)識穿了我和陳晨的詭計,我不知所措地站起來,虛弱地解釋說:“對不起,我……我只是覺得這樣陳晨心里會舒服一點?!?p> 李牧寒緊緊抿著嘴唇,過了好一會,他冷然說:“那你呢?梅朵,你實話告訴我,你是怎么想的?”
我呆呆地看著他,不知該怎么回答。
李牧寒等了半天,終于失望地說:“梅朵,你眼睛是瞎的嗎?”
“對不起,李總,我……”
“我先回去了?!彼驍嗔宋业脑?,“我看今后我也不方便再來看陳晨?!?p> 他轉(zhuǎn)頭氣沖沖地走了。我無比失落地坐在石凳上。
我不知道自己在園中呆坐了多久,最后還是上樓來。
陳晨躺在床上,好像睡著了。我走過去輕手輕腳地收拾東西,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她忽然輕聲說:“朵朵,我辜負(fù)了你的一片好意,真不好意思?!?p> 我無言以對。
她轉(zhuǎn)過頭來,對我微微一笑,笑中似乎有著難以言說的凄涼。我輕聲說:“晨,人不一定非得依靠其他人才能活下去的?!?p> 她嘴角動了動,淡然說:“嗯,我會一個人活得好好的?!?p> 我不知道她是否理解了我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她,與其你去尋找幸福,不如讓自己強大起來,讓幸福來找你。
或許她還是誤解了。
此刻我也沒有了解釋的力氣。李牧寒的憤然離去,讓我灰心喪氣。
不知剛才樓上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有時不必明說,李牧寒知道了陳晨的心思,知道我在暗中撮合,陳晨也知道李牧寒拒絕了她。
我提著保溫壺走出病房,輕輕地關(guān)上了房門。心里卻堵得難受,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雖然陳晨被拒絕不是我的責(zé)任,利用李牧寒也不是我的本意,但所有的過錯仿佛都在我身上。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司,李牧寒正坐在落地玻璃窗后專注地工作。一整天,他看也沒看我一眼。
我以為他再也不會理我了,每天都難過得想哭。但三天后的周六上午,我?guī)е〗苋ド箱撉僬n時,李牧寒卻若無其事地對我說:“今天是天愛的生日,你沒忘記吧?”
他好像消氣了,我很高興地說:“當(dāng)然沒有,我把禮物帶來了?!?p> “那結(jié)束后去放風(fēng)箏?”他的眼睛似乎閃了一下。
我點點頭說:“好啊?!?p> 李牧寒滿意地笑了,一邊淡淡地喝著茶,一邊聽房里小杰的琴聲?!澳阒绬?,西方人說:‘天堂在星期六?!?p> 嘴角含著的笑,仿佛梵高畫里暖暖的色彩,盡管他總是吝于表達(dá),但我還是能時不時窺見他精心隱藏的熱情。
見他心情大好,我鼓起勇氣說:“李總,前幾天的事對不起。那確實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想那么做的?!?p> “我知道,所以我原諒你了?!崩钅梁卣f,“如果她想要你的男朋友,你也會讓給她,是不是?”
我愣了一下,囁嚅道:“那也不一定?!?p> 李牧寒笑了笑,問:“你這兩天心情不太好吧?”
他怎么突然問這個,我搖搖頭說:“還好啊?!?p> “策劃案寫錯了很多地方?!彼蝗挥悬c得意地笑了起來。
我寫錯了東西,他干嘛那么高興?我想了半天,覺得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今天是天愛的生日,所以李牧寒要大赦天下。
天堂不在星期六,而在天愛生日這一天。
鋼琴課后,我們照例帶著小杰和天愛到公園去玩。我們在樹蔭底下鋪上野餐布,然后吃了李牧寒準(zhǔn)備的午餐和生日蛋糕。有時候我覺得他的賢惠和酷勁真是一個很奇怪的組合。
吃完了午餐,因為午后太陽很辣,我們暫時放棄了放風(fēng)箏的打算。我按照之前的約定,教小杰和天愛彈雙鋼琴奏鳴曲。兩個小家伙都異常聰明,在沒有鋼琴的情況下就把譜子燙了一遍。李牧寒一直抱著手在旁邊看,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學(xué)著學(xué)著,兩個孩子不知不覺倒在野餐布上睡著了。樹蔭下陣陣涼風(fēng)襲來,吹散了午后的奧熱。我一邊用薄薄的圖畫書給他們扇風(fēng),一邊和李牧寒聊天。
“對了,下個月公司準(zhǔn)備組織福利旅游,你想去哪?”他慵懶地靠在樹干上,抱著手問。
“什么?居然有旅游?以前從來沒有過啊”我驚訝地說。
李牧寒笑了笑,說:“因為今年業(yè)績還不錯,我向張樂發(fā)申請了旅游經(jīng)費,不過每個人只有2000塊預(yù)算,不夠的部分還得自己添點。”
“2000塊預(yù)算?可真夠摳的?!蔽冶г拐f。
“能有就不錯了?!彼χf。
我問了一個很久之前就很想知道的問題:“你為什么要從艾迪遜來紅點這種土鱉公司?就算分紅比例提高了,其實拿到手的也差不多吧,因為紅點和艾迪遜的銷售額差一大截呢?!?p> 他悠閑地說:“艾迪遜的發(fā)展進(jìn)入平臺期了,業(yè)務(wù)量穩(wěn)步增長,其實都是公司的慣性使然,所做的事情不過是在重復(fù)自己。相比之下,把一家后進(jìn)公司帶進(jìn)行業(yè)一流水平,不是更有意思嗎?”
我笑著說:“你這種行為,說得好聽是挑戰(zhàn)自我,說得難聽點就是吃飽了撐的?!?p> 他哈哈一笑,說:“是吃飽了撐的,不過也不全是?!彼晕㈩D了頓,沉聲說:“我也想換個環(huán)境,重新開始?!?p> 我愣了愣,忽然想到他過往那些我所不知道的遭遇,輕聲問:“重新開始了嗎?”
他嘴角微微上揚,把頭靠在樹干上懶懶地看著我,輕聲說:“嗯,算是吧?!?p> 我莫名其妙地高興起來,又羞于在他面前表露,只好低下頭去假裝專心致志地給兩個孩子扇風(fēng),但仍是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李牧寒在旁邊看了半天,突然說:“梅朵,你知道嗎,我來紅點之前看過你們以前的策劃,你知道的,要了解這個創(chuàng)意團(tuán)隊到底行不行?!?p> 我點了點頭,說:“我知道。如果創(chuàng)意團(tuán)隊沒有潛力,就是神仙也帶不出來?!?p> 他說:“我看了你們近三年的策劃,給我留下印象的是小熊干脆面、利達(dá)紙巾、農(nóng)夫果園、樂趣餅干、中意保險、仁好藥業(yè)那些?!?p>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些不都是我的創(chuàng)意嗎?
他看著我,繼續(xù)說:“從這些策劃里能看得出來創(chuàng)意者的潛力,我覺得只要加以打磨,應(yīng)該能帶出來。所以我才答應(yīng)張樂發(fā)過來的。我原本以為那是一個團(tuán)隊里不同的人做的,沒想到全出自你的手?!?p> 我呆呆地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心里砰砰直跳。
李牧寒看著我,淡淡地微笑著,篤定地說:“所以梅朵,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是為你而來的。”
急速的心跳下,血一下沖上我的頭腦,背后仿佛有千萬根芒刺在扎。我知道此刻自己的臉一定紅得像喝了酒一樣,可是我已經(jīng)無力掩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