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又在想她了嗎?”鄭逸柔看到躲在角落里的鄭逸鵬,忍不住走了過去,輕輕拍著鄭逸鵬的肩。
鄭逸鵬趕緊收回了思緒,把他已經通紅的眼,狠狠眨了幾下。他抬起頭,“沒有,妹妹。我沒有想誰,我就是最近太累了,才低著頭瞇會兒覺?!彼咽指采狭肃嵰萑岬氖郑瑥娧b著笑臉,“妹妹,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可要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哦。”
自從他們的大哥走后,鄭逸鵬就把全部的愛,都給了他唯一的小妹妹鄭逸柔。對于大哥的離去,鄭逸鵬對他的父母,對他的這個妹妹,心里是充滿了無盡的內疚。而如今,父母已遷居A市,他的身邊就只剩下這個妹妹了。所以,無論鄭逸柔要求什么,鄭逸鵬都會無條件地服從。
鄭逸柔看著面前這張十分憔悴的臉,一陣心疼感上涌,“哥哥,我知道你是在想她,我也知道你放不下她,可是,逝者已已,生者還是得好好地生活下去。你再怎么懲罰自己,也換不回她的命來。而且大哥也離我們而去,我再也不愿意看到二哥你,那么痛苦?!?p> 自己的心事,被妹妹看穿,鄭逸鵬一陣心酸。這次,他沒有否認,他只是沖著鄭逸柔搖了搖頭,“大哥的死,就是被我所害。我自私地擴大了自己的痛苦,卻忽視了會給她帶去的傷痛。她是無辜的,不然以她那么沉穩(wěn)的性格,她是斷然不會出事的?!编嵰甍i的眼睛里,洪水泛濫。
而心知肚明的鄭逸柔,看著面前的鄭逸鵬,想要再說點什么,卻終究沒有說得出口。
“怡心殿”里,個個都紅著臉,情緒高昂著。
劉杰端著酒杯,靠近蕭嘉盈,“嘉盈,你今天是怎么了?”
“你是不是怪我沒去看你?”
蕭嘉盈端著酒杯不說話。
劉杰急了,“嘉盈,你倒是回答我呀?!?p> 蕭嘉盈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仍然沒有說話。
劉杰這下真急了,他放下酒杯,專注地看著蕭嘉盈。哦,應該是專注地看著林嘉盈才對。
“嘉盈,你是知道的。我媳婦兒小心眼得很。我要是說是去看你,她指不定得鬧騰出個什么事兒來。你忘了她那次見到你以后對我說的話了嗎?”
“什么話?”
“你不記得了?”劉杰試圖引導蕭嘉盈的思維。
“哎呀,就是她那次在街上看到你,知道你和我是一個辦公室的以后,她就讓我今后少和你說點兒話?!眲⒔芤娛捈斡桓薄澳銗壅f不說”的模樣,沒忍住地急急說了下去?!斑€有阿,你那個老公,一副拒人于千里之處的樣子,好象誰要搶了你似的。誰還敢去看你阿?”
“拒人于千里之外?”蕭嘉盈有些納悶兒,“沒有阿。他對陳飛燕她們不是都很熱情的嘛?”
“那是對異性呀!同性相斥,異性相吸,你不知道阿?再說了,你又不是玻璃,他防女人干什么?”劉杰有點激動,“哎,不對呀,我說嘉盈,這些你不都是知道的嗎?怎么跟我裝起糊涂來了?”
“是么?”如果真象劉杰所說,那林嘉盈的某些行為,倒真是情有可原了??磥磉@個汪一明,還真是把林嘉盈看得緊阿。
在密不透氣的包廂里,耳邊是震耳欲聾的音樂,和喋喋不休的劉杰,蕭嘉盈的頭,有點昏昏然了。趁著劉杰去給同事們斟酒的機會,她站起身,想到外面透透氣。
房間外面雖然還是一樣的喧鬧,但比起不太透風的屋子,空氣流通得倒是順暢多了。蕭嘉盈摸了摸自己已經有些發(fā)熱的臉,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此刻的蕭嘉盈,很想到中央廣場上去走走。她心里的哀思,已經不可抑制地涌了出來。越是歡樂的時刻,越是其樂融融的溫馨環(huán)境,蕭嘉盈就越是思念著心里的那個他。這份可望而不可及的相思,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可是,身后,那個劉杰,在給大家斟完酒后,沒有看到林嘉盈的影子,他便也跟著走了出去。
“嘉盈,你在外面干什么呢?”
蕭嘉盈手倚在長廊的欄桿處,沒有回頭,亦沒有出聲。
劉杰湊近她的身邊,“我說嘉盈,你到底是怎么了?出院后的你,怎么總讓我感覺怪怪的?!?p> “是嗎?哪里怪了?”蕭嘉盈的聲音,很飄......
劉杰干脆背靠著欄桿,把雙手大鵬展翅般,張放在欄桿上。“嘉盈,真的,你給我一種有些陌生的感覺?!?p> 劉杰在蕭嘉盈的面前,優(yōu)雅地點燃了一支煙,“嘉盈,平常的你不都是搶著唱,整個一讓人害怕的麥霸嗎?今天怎么那么淡定了?”
“還有,你今天在辦公室......”劉杰對上蕭嘉盈的眼,沒有再說下去。
蕭嘉盈離開欄桿,起身想往外面走。
劉杰一把拽住了她的手,“你別去其它地方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要是不想回答,我不問就是了。但是今天,大家說了是為了慶祝你康復才搞的聚會,你好歹就算是給大家面子,進去唱幾首歌吧?!?p> 蕭嘉盈看到了劉杰眼里的那份真誠和一閃而過的心意。她在心里嘆了口氣,輕輕地點了點頭。
劉杰笑著松開了手。
蕭嘉盈動身仍然朝著和“怡心殿”相反的方向走去。
“哎,你......”劉杰的笑臉,剎那間凝固。
“呵呵,我去下洗手間,不行么?”蕭嘉盈突然笑著轉頭對著劉杰說。
劉杰有一瞬間的驚艷,這樣的笑,在林嘉盈的臉上,還從來沒有看到過?!八娴淖兞藛??”劉杰的心,一動。
蕭嘉盈已經快走到長廊的盡頭了,“嘉盈,嘉盈,你要快點哦,大家都在等著你呢!”
蕭嘉盈仍然沒有回頭的,只是揚起了右手,對著身后,做了一個大大的,“OK”的手勢。
鄭逸鵬從洗手間出來,和一個長發(fā)飄飄的女孩,擦肩而過!
女孩沒有側頭,亦沒有回頭!她直接走向了她的目的地。
鄭逸鵬憂愁地嘆了一口氣,“又是她!”
鄭逸鵬的視線范圍內,有一顆從房間門口探身而出的男頭,這個男人,對著剛剛才和自己擦肩而過的女生,叫了兩聲“嘉盈,嘉盈?!?p> 是幻聽么?是錯覺么?是“嘉盈”?
鄭逸鵬搖了搖頭,還用手搓了搓雙眼。
再抬頭時,長廊上噪音依舊,卻不見了剛才的那兩個人影。
鄭逸鵬一時有些呼吸不過來。
“嘉盈,嘉盈”的呼喚聲,總是在他耳邊回蕩。
“是她嗎?”鄭逸鵬惴惴不安地想,心里的緊張感壓迫著他?!安?,不可能的,她已經去了天堂,她不可能在這里?!编嵰甍i揪著一顆心,從懷里掏出了一盒煙。他的手,已經不聽使喚地在顫抖著。
好不容易抽出了一支煙,他握著打火機,“啪啪啪”了好幾次,連煙的身兒都沒有碰到。
他懊惱得幾欲發(fā)怒!
好不容易的,煙,總算是點著了!
鄭逸鵬此時,頭腦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他,靠在了一個包間的房門外,就那么吞云吐霧著。
蕭嘉盈從洗手間出來,進入到鄭逸鵬視線的時候,她正低頭看著手機。
鄭逸鵬不敢直面款款而來的女生,他驚恐得背過了身去。
蕭嘉盈本該發(fā)現(xiàn),在她的右手邊,有一個很象鄭逸鵬的男生,正緊貼著包間的門??墒牵藭r,她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她一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就露出了一個慌張的神情。她本該側頭往右邊掃視一眼的,可是她,沒有!
汪一明的來電,讓她不得不小跑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找一處相對安靜點的地方接聽。
他們,再次,擦身而過!
鄭逸鵬狠狠地踩滅了被他掉在了地上的煙頭,看著蕭嘉盈遠去的背影,悵然若失。良久,鄭逸鵬深吸了一口氣,“算了,根本就不可能是她,我還在幻想什么?”
接完電話的蕭嘉盈,直接推門進入了“怡心殿”,鄭逸鵬就在離她五十米開外的走廊處,卻看不清她的臉。
鄭逸鵬恨恨地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氣,怏怏地回到了他的包間里。
轉眼已是夜晚十點半。蕭嘉盈有些著急了,她要是再不回去,汪一明一定會大發(fā)雷霆了。她不好意思地起身向大伙兒告別。眾人見挽留不住,也就隨她去了。
蕭嘉盈匆匆地往樓下跑去。
在她前方的樓梯處,有個酷似鄭逸鵬的男人正在小聲地和誰講著電話。
蕭嘉盈緊跟著前方的男人。他的背影,他的低語,都象極了鄭逸鵬。蕭嘉盈的心,狂跳著。
終于,在她跨出“皇朝一夜”的瞬間,她快速扭頭朝他忘了一眼......
只是一眼,就是那么一眼,蕭嘉盈的淚,氣勢磅礴地傾瀉而出。
她就那么呆呆地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盡情地宣泄著。直哭得那個男人滿臉詫異地望著她。
“哦,又是那個長發(fā)披肩的女孩。”鄭逸鵬在心里對著自己說。
可惜,很明顯,這個女孩只是有著和蕭嘉盈一樣的黑長直發(fā),卻長著兩張完全不同的臉。
突然之間就這么看到了,鄭逸鵬的心,反而平靜了。他就知道,眼前的女孩,不可是她!只是他不明白,眼前的女孩,為什么會看著他一直不停地哭呢?
鄭逸鵬想對她說點什么,可又不知道要說些什么才好。他不經意地對上了女孩的眼,他的心,竟莫名地抽動了一下。
曾幾何時,也有一雙這樣的眸子,最愛這樣的深情凝望他!
終于,眼前的女孩停止了哭泣,她在臉上胡亂抹了兩把,就把還沾著淚水的手,伸到了鄭逸鵬的面前,“我能借你的手機用一下嗎?”
看她哭得那么傷心,鄭逸鵬哪好拒絕。他遞過手機,看著女孩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按了下去。女孩專注的神情,讓鄭逸鵬的腦海里,恍惚間又浮出了四個字,“似曾相識?!编嵰甍i甚至隱隱間覺得,他的蕭嘉盈其實并沒有死。她只是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眼前的女孩按完那些數字以后,快速地又按下了那個撥號鍵,但是卻又同樣快速地將電話掛斷了。
她把手機還給鄭逸鵬,“謝謝你!”轉身便招了個呼嘯而來的出租車,迅速消失在了冰冷的夜色中。
對面的廣場中央,圍成一圈的梧桐樹,正魑魅般地張牙舞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