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白蘇的腳步聲,病房外的六人幾乎同時將目光投向了她這一邊。
四名大漢的目中盡是嘲弄與不屑之色,閔靜慧則如釋重負般向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至于洛黎,由于年紀太小,之前又受了嚴重的驚嚇,直接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幾步奔到白蘇懷里,嚎啕道,“館主,你終于回來了。”
白蘇輕輕撫摸著她腦后烏黑的秀發(fā),溫柔的安慰道,“我回來了,不用怕,不管什么事,我都給你撐腰。”
洛黎嗚嗚點頭,想要將自己所受的委屈趕緊傾訴一遍,但倉促間她卻根本止不住哭,越想說話,越說不出,心里大急之下,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你就是白蘇,濟世堂的館主?”就在這時,一名大漢忽然開口。
“我是?!卑滋K平靜的看著他,“請問道友貴姓,來我醫(yī)館有何貴干?”
大漢拱了拱手,傲然道,“在下謝洪波,乃是淮山城大名鼎鼎的【聚靈四杰】的首領,他們是我聚靈四杰的其他三位兄弟,老二蔣元德,老三丁承旺,老四黃廣遠。今日此來,一是為了探訪我等的好友北斗七真,二是為了給他們找一處條件更好的治療之所。”
“原來是聚靈四杰的四位道友,幸會幸會?!卑滋K微笑著向四人一一行禮,同時仔細而謹慎的打量著對方。
這四人全部都穿著統(tǒng)一的黑色道袍,身材魁梧,一身的煞氣,顯然全部都是善于近戰(zhàn)的強力武修。
老大謝洪波長著一張國字方臉,面色黝黑,五官就像大斧開鑿出的一般,生的是棱角分明,勇武兇悍。他的身高至少在兩米一零以上,膀闊肩寬,肚大腰圓,魁梧得就像一頭人形黑熊。
有這樣的一名大漢站在身邊,很難有人不被他的體格與氣勢給震懾住的。但是白蘇現(xiàn)在已完全進入了醫(yī)生的角色,看到陌生人,第一個反應就是觀察對方的面色與體型有無蹊蹺之處,是否有可能正被某種病患纏身。
白蘇一眼就看出,謝洪波的身材雖然不錯,肌肉也很發(fā)達,但是他的肚子太大了,顯然是平時服用了過量丹藥,淤積了過多的火氣在丹田,已經(jīng)影響到了身體的五行平衡。
老二蔣元德比他還要不堪,此人一臉的絡腮胡子,長相比閔敦仁更像個屠夫,身高也有兩米出頭,粗胳膊粗腿水桶腰,肚子大得都快流出油來了。他不僅是服用丹藥過量,食補也做得一塌糊涂,估計吃什么補什么都是憑著自己的愛好去做的,根本沒有往調和五行,溫養(yǎng)肉身的方向去做。
老三丁承旺與蔣元德身高相仿,五官端正,相貌忠厚,看起來有些呆相。他的身材是幾人中最好的,但臉上卻透出一股異樣的青色。這人的肝臟肯定受過嚴重的創(chuàng)傷,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痊愈。
老四黃廣遠比前三個矮了半個頭,年紀也最輕。他看起來大約只有二十出頭,比其他三人年輕了十歲左右,他的身體尤其強壯,發(fā)達的肌肉疙瘩到處都是,把他的道袍撐得高高鼓起,整個人身上充盈著濃郁的青春活力。
看起來黃廣遠似乎是最健康的,白蘇卻在他的眼白中看到了幾縷不正常的血絲,這說明他的識??赡苌四撤N隱疾。
這四人個個都是有病在身,卻口口聲聲談什么給北斗七真尋找一個條件更好的治療之所。很顯然,這是一個借口,他們只是不信任白蘇而已。
雙方互通好了身份,首領謝洪波再次倨傲的向白蘇拱了拱手,道,“白道友,我聽說連累七位道友受傷的事主曾經(jīng)留下七千靈石作為診費。這筆巨款不是道友的醫(yī)術可以消受的,還請速速將靈石退還,我等也好帶七位道友離開。”
白蘇抿嘴一笑,似挑釁般深深看了謝洪波一眼,搪塞道,“不好意思,那筆診費已被我取了四千用于采購藥材,羽客身邊已經(jīng)沒有七千靈石了也。”
“胡說八道!”大胖子蔣元德一聽靈石沒有了,頓時火冒三丈,扯著嗓子甕聲甕氣的嚷嚷道,“他們的傷勢如何用得掉那么多藥材!你這庸醫(yī)定是拿去揮霍掉了!”
說著蹬蹬蹬上前幾步,大有擒住白蘇立刻動刑的意思。
“蔣道友!”病房內,天樞道人見勢不妙,趕緊大聲喝止了起來,“蔣道友快住手,小心別傷到了白道友,我們七兄妹早已將治療事宜全部委托給白道友處理,請四位道友不要再為我們費心尋找其他醫(yī)館了!”
“是呀,聚靈四杰的四位道友,我們兄弟感念你們的好意,但是治療事宜就請諸位不要再多費心了?!睋u光道人緊隨其后,也跟著補了一句。
“蔣道友……”
“謝道友……”
自他們之后,其他兩個病房中的天權等人也紛紛出聲,希望聚靈四杰能放棄讓他們換一個醫(yī)館治療的打算。
聚靈四杰與北斗七真交情很好,今天天樞道人給四杰送去一份傳訊靈符之后,謝洪波立刻就帶著三位兄弟風風火火的趕到了濟世堂。
看見自己最好的幾位朋友住在一個名聲惡劣到極點的醫(yī)館中,謝洪波這位義氣漢子不僅立刻就動了讓他們轉移醫(yī)館的心思,甚至還曾有過不顧勸阻直接搶人的舉動,把洛黎嚇得半死,更驚動了在后院熬藥的閔靜慧。
這兩個柔弱女孩兒自然擋不住四個修為高超又五大三粗的壯漢,雖然一直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阻撓,卻也受到了不輕的驚嚇,幸虧白蘇及時趕到,這才解救了她們。
解洪波本以為館主歸來之后,自己的想法會更容易實現(xiàn)。沒有想到,不光白蘇耍無賴不肯歸還靈石,就連北斗七真也不肯接納他的好意,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
“北斗七真的七位好友!”解洪波在院中向三個病房拱了拱手,聲若洪鐘的道,“在下乃是一番好意,你們?yōu)楹尉筒豢项I情呢!這個小醫(yī)館既無名譽也無信譽,館主更是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野雞醫(yī)師,諸位究竟是被她灌下了什么迷魂湯,竟然會心甘情愿的受她誆騙!”
“解道友,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樣。”天樞道人急急解釋道,“白道友的醫(yī)術通玄,之前淮山城中流傳的惡名,都是對她的一場誤會?!?p> “誤會?”解洪波幾步跨入病房之中,對著病床上的天樞道人痛心疾首的道,“一人說還可能是誤會,人人說難道也是誤會?天樞道友,莫要再受這妖女的迷惑了,否則的話,損失一點靈石是小,耽誤了諸位的治療,影響到了諸位的修道根基,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解道友!”天樞拱手向他施了一禮,苦笑道,“這真的是一場誤會,白道友的醫(yī)術,是絕對可以信任的?!?p> “天樞道友,你怎么還是這樣冥頑不靈?”解洪波一臉的痛苦,驀然間,他眼睛一亮,拍著腦門大聲道,“哦,在下懂了,這妖女一定是精通魔道巫術,給諸位施了迷魂魔法。請諸位稍等,在下這就將此妖女押往城防,請四大派查清她的來歷,將其梟首示眾!”
“慢著!”病房外的白蘇聽不下去了,挺直了胸脯幾步跨入房中,目光如電的凝視著謝洪波,鏗鏘有力的道,“謝道友,請問你如今是煉氣期幾層的修為?!?p> “九層,如何?”謝洪波圓瞪著雙眼,面目猙獰的對她狠狠一笑,“被我猜中身份,想要殺我滅口?好哇,有什么妖術,你盡管使出來吧,老子就不信你一個煉氣期二層的小娘能奈我何!”
白蘇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頓道,“解道友,如果我猜得不錯,你卡在煉氣期九層已經(jīng)超過二十年了吧。”
謝洪波瞳仁驟縮,猙獰的表情剎那間在他臉上凝固住了,變成了一種哭笑不得的扭曲模樣,“你……”他本想問你如何得知,為了與白蘇斗爭到底,他改口就道,“你胡說八道!”
他說話的時候與白蘇距離極近,濃重的口氣一股接一股的噴到了白蘇的臉上。
白蘇厭惡這壯漢的氣息,幾乎是在他張口的瞬間就屏住了呼吸,不過卻暗暗調動訣靈游動到她臉頰附近,采集謝洪波的口氣,并且迅速的分析起了其中的成份。
很快白蘇有了初步的判斷,向后退了一步,以免再被他口氣噴到,同時冷笑道,“謝道友,我是醫(yī)師,是依靠醫(yī)術吃飯的,可不是靠猜靠蒙的,你以為不承認就可以否定事實了嗎?好,我再來問你,你平時是否經(jīng)常服用螺紋青芝丹增長修為,服用金剛火神丹淬煉肉身,服用玄元清體丹化解丹毒?”
“你如何得知!”謝洪波終于忍不住了,如見了鬼一般怪叫一聲。
白蘇冷冷一笑,她剛才說的三種丹藥是她從未見過的,但是憑著丹藥中某些靈草的氣息,云荒濟世經(jīng)中記錄著的丹方,以及淮山修道界中常用的一些丹藥,推斷出了三種丹藥的名字。
從謝洪波的反應來看,白蘇完全猜對了。
她再次冷笑,滿是不屑的掃了謝洪波一眼,“我已經(jīng)說過了,我是醫(yī)師,是靠醫(yī)術吃飯的,不是靠猜也不是靠蒙的。我再來問你,每逢你外出狩獵,真元耗盡之時,丹田是否常常會出現(xiàn)脹痛,同時整個人會覺得燥熱,口渴?”
解洪波閉口不答,但是目中那壓抑不住的震駭之色已經(jīng)深深的出賣了他的內心。
白蘇接著道,“這種口渴和燥熱十分特別,無論你喝多少水都無法緩解,但是只需大睡幾覺就會自然痊愈,是也不是?”
“不是!”解洪波下意識否認。
“你敢以心魔起誓么?”白蘇此時已占盡上風,向解洪波投去一個如貓耍老鼠般的戲謔眼神。
咕咚……解洪波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他是個極要面子的人,當然希望可以大聲的回應白蘇,可心魔乃是修士死穴之一,他是絕對不會用這個來開玩笑的。
“三千靈石,包你痊愈!”就在此時,白蘇卻忽然放棄了對解洪波的打壓,素手探出,向他比劃了一個三字。
“就這點小病,不痛不癢的,你這妖女竟然敢收三千靈石!”然而解洪波卻完全沒有領會出白蘇話語中的內涵,以雷鳴般的音量咆哮起來。
白蘇聞言大怒,解洪波的病看似癥狀極輕,實際上已嚴重影響到了他通往煉氣期十層的晉級之路,于是她也如炸了毛的貓兒一般揚起了頭顱,以遠遠超出對方十倍的氣勢大聲吼道,“我說的痊愈,是包你在一年之內成功晉級煉氣十層。愿意治就立刻交錢,不愿意就給我立刻滾出濟世堂去!”
此言一出,聚靈四杰的其他三人立刻臉色驟變,大有拔腳開溜立刻逃離這里的沖動。
作為生死與共的兄弟,他們對謝洪波的脾氣再了解不過了。這位義氣漢子最擅長的就是與他人比拼音量,每次打架之前,都要先吼破嗓子才會盡興。
看眼前這個景致,打架是肯定不會的,但是對罵就是一定的。他們可不想讓自己的耳朵受那份折磨。
然而出乎他們預料的是,謝洪波不僅不鬧,反而伸出熊掌一般的大手一把握住了白蘇的柔荑,眼神溫順得仿佛一只家養(yǎng)的兔子,聲音哆嗦著問,“白道友,此言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