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貴,”地上跪著的人聞聲打了個顫,以往公主看在他已有年歲的份上,從不直呼他姓名,此番聽到,背后泛起一陣涼意。戚染放下手中的茶,盯著他,“你從崇華苑起,便是本宮的總管,這些年過去,如今是越老越糊涂了?!?p> “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奴知錯了!知錯了!”貴總管不停地磕著頭,嚇得渾身哆嗦。“行了,本宮知道你也沒膽子背叛本宮,但是私相授受弄得府上烏煙瘴氣,我給你十天時間,把那些亂七八糟的都給我打掃出來,要是打掃得不干凈,或者還有心包庇,你該知道下場。”
“是!是!”眼看苗貴額上已磕出血來,戚染一揮手:“下去吧?!惫鞲罂偣艿馁旱撘廊粺o法滿足他,這個老頭真是越來越貪?!熬瓦@么饒過他了?若不是他,哪里有這么些麻煩,還害得公主遭這么些罪?!痹飘嫴唤?。
“總管一職涉及府上大小事務(wù),非一朝想換就能換掉的,總要有個人能替代他,況且這次,也不全是他的問題……”戚染頓了頓,失神的望了一會門口,又重新斂了斂思緒,“讓天琴在下人里找一個身家清白、老實且可用的,給他當(dāng)副手?!薄笆??!痹飘嬵I(lǐng)命退下。
“公主,”墨書端上一盞冰露,“邪月如何處置?”戚染未答話,皺著眉思索良久,這時候她說什么恐怕他都不會信的,“放了他吧,隨他去哪,不過讓玉棋盯著他,看他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是?!蹦珪I(lǐng)命下去,走到門口又想起什么,“公主是否要備車進宮?”抓了岳天祿和一眾反賊,公主該是會進宮與陛下一同商量處置吧。
“不了,叫廚房不必準(zhǔn)備我的膳食?!薄翱墒恰庇衿鍎傄獎裾f便被戚染揮手打斷,“下去做你的事?!薄笆恰!?p> “好些了么?”一襲白衣出現(xiàn)房中,天琴驚得手中琴譜掉落,慌忙要從床上起來,戚染按住她,“躺著吧,可好些了?”天琴點頭,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三公子醫(yī)術(shù)高明,自然是好多了。”
“這些日子你就好好休養(yǎng),勿想其他,否則怕是會留下后患?!薄笆牵x公主?!逼萑军c點頭起身離開,正碰上舞墨推著蘇明顏進來,“明顏,你隨我來?!?p> 兩人來到院中,舞墨退至一邊,“公主有何事?”“他用了幾分力?”蘇明顏看著她的背影,心中嘆了口氣,閉目道:“公主是習(xí)武之人,論武功,明顏不過會些小把戲,論對大公子的了解,明顏不及公主萬分之一,他用了幾分力,公主何必來問我?”“我只是……”只是不想面對,“好了,你去看看天琴的傷吧?!?p> 寒冰榻上,戚染秀眉緊鎖,她這是怎么了,為了一個青洛,如此如此小女兒態(tài),當(dāng)初既拿得起,此刻也要放得下,她自問這些年從未虧待他,如今緣盡,也算不悔當(dāng)初。
“公主,”一襲紫袍打斷了戚染的思緒,霍君離將食盒放在桌上,“聽說公主未用晚膳,這怎么行?!薄皠趧幽愕拇篑{,親自提著飯食過來,本宮甚是惶恐?!逼萑咀阶肋?,一邊給自己斟了杯酒,一邊看他一樣一樣地將食盒中的飯菜擺了一桌子,笑道:“泠葛王果然好大的排場,不過照這個吃法,我公主府遲早被你吃垮了?!?p> “哦?若是有這等事,當(dāng)初我便不該派煥陽,派幾個能吃的,便能將大軍吃垮?!被艟x拿走她面前的酒杯,換了一晚熱湯,“這幾年公主府的錢皆是我在經(jīng)營,別的不敢說,保你頓頓山珍海味吃上個三五百年也不會虧空。”
“煥陽在軍中幾年都無人能將其馴服,我看還是把他調(diào)回來跟著你,如今你是公主府的主事,也需要個幫手。”霍君離點頭,將筷子遞到她面前,“公主不舍得我,連宮里都不去了,如今我已來了,公主安心用膳吧?!?p> 戚染聽了不禁搖頭輕笑:“堂堂一代君王,怎么像個無賴。我不去宮中,是因為阿弟他不是個孩子了,他總要長大,總要學(xué)會一個人處理政事,我怕自己護不了他一世?!?p> 是鍛煉陛下還是此刻無心政事?霍君離沒有問出口,如此良夜,他不想再提起顧青洛?!凹仁侨绱?,公主不如日后就沉浸在我這美色里吧?!逼萑臼?,這人的臉皮當(dāng)真夠厚。
用過晚膳,戚染來到碧柳軒,見段漠云獨自一人坐在院中發(fā)呆,“這幾日嚇著了?”
“公主……”段漠云抬頭看了看她,又低下頭去,最近發(fā)生了太多事,突然發(fā)現(xiàn)像仙女一樣的公主,卻殺人不眨眼,那么愛公主的大公子,竟然會背叛公主,大公子死了,他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眼前站著的,到底是天仙還是修羅,大公子她都舍得下手,公主對他的好又是不是假的,還有接替了大公子的四公子……
這些事情想得他頭都要裂了。戚染嘆了口氣:“你若是想離開,隨時可以走?!睉z香吃了一驚,公主府的規(guī)矩,只進不出,只要成為府中一員,除非死了,否則決不許離開,漠云卻似是沒聽到,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依舊呆呆坐著,戚染無奈搖搖頭,轉(zhuǎn)身回寢殿。
還沒到北辰殿,半路上就被人攔住了,一柄烏黑的刀擦著她的衣袖飛過,戚染側(cè)身白綾飛出纏住來人的手臂,定睛細(xì)看不禁扶額,抬手收回白綾,“西冷痕,你又要做什么。”
西冷痕把刀一橫,“我要做什么你應(yīng)該知道,這么多年我信守對先帝的承諾,藏在深山不見任何人,但沒有一日荒廢武藝,如今出來了,自然要再跟你比個高下?!逼萑緹o奈,敷衍道:“如今你武功精進,我必已無法勝你,早些休息吧?!?p> “你竟如此敷衍我?!看來是已不把我放在眼中,風(fēng)戚染,那我更要與你一戰(zhàn)!”說著便要出招,戚染忙道:“今日天色已晚,我有些乏了,如此即便你勝了,也勝之不武,明日再說?!薄昂?!明日就明日,你可記好了!”說完便一個飛掠不見了蹤影,戚染暗自嘆息,往后的日子又不知該如何擺脫他了。
回到北辰殿,卻輾轉(zhuǎn)難眠,腦中思緒紛亂,天色已是泛白,戚染干脆起身,打算去牢中看看岳天祿的事處理的如何。
徹夜未眠的卻不只她一人,浣月將一盞熱茶遞給霍君離,“公子進去吧,天亮了,您已在這站了一夜了。”一夜?終是沒等到她,難道除了顧青洛,公主就不能接受別人?霍君離將茶放在石桌上,擰著眉回了房中。
“哪里來的車馬?”戚染剛要上鸞車卻發(fā)現(xiàn)旁邊還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仔細(xì)瞧了瞧,“夜之的馬車?”“嗯,就是寧翼王家的馬車,”云畫道,“昨兒下午就來了,一直在這,但是王爺不肯出來?!逼萑韭勓月砸凰剂?,轉(zhuǎn)身回府。
來到望星樓,賀蘭夜之正坐在窗邊的搖椅上,悠哉悠哉地看書,“凌光,去把昨天那本冊子拿來。”“你使喚凌光倒使喚的很自在。”見是風(fēng)戚染,賀蘭夜之把手中的書擱在一邊,還不等他說話,戚染道:“如今元兇抓到,你這個寧翼王也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