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隱秘

　　　　季奶嬤嬤一進(jìn)門便與林熙菡磕了個(gè)響頭，沒說一句訴苦的話，實(shí)在道謝道，“多謝小主子憐憫，才就了我家兒子孫子性命?！?p>　　林熙菡見季奶嬤嬤大半年就老了修多，原先胖的三層的下巴，也只剩下一圈了，穿著褐色麻布粗衣，雖然干凈卻補(bǔ)丁遍布，腳上的鞋子也爛掉了后跟，用草繩子綁著，哪里還是原先神采飛揚(yáng)的奶嬤嬤啊。

　　林熙菡忍不住發(fā)問道，“嬤嬤家，如今怎么會這般呢？”季奶嬤嬤含著淚水，強(qiáng)忍著悲憤卻沒將話語說出來，斷裂的老指甲滲出血來。

　　周瑞蘿也是個(gè)知趣的，她見季奶嬤嬤這般情態(tài)，怕是些話，會留涉及林家隱私，故招呼一聲將奴婢都攆了出去，只留季奶嬤嬤與林熙菡二人于大廳。

　　周瑞蘿一出門，季奶嬤嬤便再也忍不住，“撲通”一聲跪在林熙菡面前道，“小主子，都是老奴家對不起主子一家啊?！?p>　　季奶嬤嬤家夫家娘家均是林府家生子，本人也是從林玉煊祖母房中派到林玉煊房中照顧林玉煊的大丫鬟，林玉煊還未束發(fā)，便嫁給了林玉煊奶兄弟，當(dāng)日季奶嬤嬤到林熙菡房里做奶嬤嬤，也是怕林熙菡奶娘不經(jīng)心，讓她看著的，忠心是絕對沒問題的。

　　林熙菡聽季奶嬤嬤這般說法，知道定有隱情，急忙扶起她，哪知道季奶嬤嬤倔強(qiáng)極了，硬是跪著，“我對不起主子啊，都是我對不起主子啊……”

　　季奶嬤嬤發(fā)泄般的撲在地上哭了起來，林熙菡也不阻礙著她，讓她好好哭一場。季奶嬤嬤到底是持重的，哭了一場，擦了眼淚，才道緣由。

　　原來，季奶嬤嬤長孫自贖了身，二月初便往江南老家考了童試，一連五場，中了縣試，因四月還要參加府試，便借住在林家族學(xué)。

　　季奶嬤嬤的大孫子原是奴仆出生，比一般人更精通世俗人情，季家又多年為林玉煊心腹，管著府上的收益，手上多少有些私產(chǎn)，自贖的時(shí)候林玉煊不僅未曾收銀錢，反而賜了兩間鋪?zhàn)印＜灸虌邒叩拇髮O子手上有錢，又會做人情，在林家族學(xué)比一般林家不如意族人還混得開，很快結(jié)交了一批友人知己。

　　林家族人中有個(gè)叫林熙梓的，按照族譜也算是林熙菡的哥哥，是林家庶出旁支，很是貧困，季奶嬤嬤大孫子常接濟(jì)他?？墒峭蝗灰蝗?，他偷偷告訴了季奶嬤嬤大孫子一個(gè)秘密。

　　前段日子，他肚里餓極了，同院子的族人又在家中燒些肉食，他聞著肚里難忍，便借些充饑，不想聽到那家男人在家喝酒說發(fā)了筆財(cái)，前段時(shí)間給個(gè)男人送了一幅膠州府府城兵防的地圖。

　　季奶嬤嬤的大孫子一聽，覺得事情有點(diǎn)大，擔(dān)心膠州親人，便通過驛站給家中送了加急信件，可沒等到家中回復(fù)，便聽到了那家男人喝酒醉死了在湖中。

　　過了兩三日，林熙梓住的院落，起了場大火，三四戶人家都活活死在里面。季奶嬤嬤孫子正關(guān)注著這事情，便私下里偷偷與仵作打聽，仵作喝了兩回酒，一日喝多了，便道出了疑問，他說院子是從里面密封的，大門反而沒什么火燒的痕跡，活似從屋里燒的，院子里的人為什么不推了大門出去。最奇怪的是這整個(gè)院子里的人都是睡夢中被燒死的，沒一個(gè)呼叫救活的。而且那時(shí)也沒風(fēng)，火不該如此旺的。仵作又說他天生比常人鼻子靈敏，雖是沒證據(jù)，但他聞到空氣中有煤油的味道，季奶嬤嬤的孫子覺得事情，不簡單。

　　當(dāng)夜就偷偷趕回膠州，府試也不去了。

　　許是趕得急，到了膠州就病了，只丟下一句快去林府，便暈了過去，家中又沒收到他來信。季奶嬤嬤便想著等大孫子稍微清醒，知道了什么事兒，才好通知主子，哪有什么都不知道就往主子家跑的。

　　哪知，當(dāng)天膠州府就被破了城，林家滿門皆亡，季奶嬤嬤從醒來大孫子口中得了點(diǎn)消息，又悔又恨，悲痛欲絕。

　　綠營打跑膠州府的倭寇，季奶嬤嬤和老伴季管事到處找尋林府眾人，千辛萬苦找到了林玉煊師爺黃師爺，二人與黃師爺透了消息，希望黃師爺能夠?qū)⑾⑸蠄?bào)朝廷，給主子報(bào)仇。

　　可是他們出了門，剛進(jìn)了巷子，就有一群人殺了過來，季老伯護(hù)著老伴，當(dāng)場就被劈成兩半，季奶嬤嬤掉到湖里，那群人見季奶嬤嬤半響都沒出來，便將季老伯的尸體扔進(jìn)湖中，若無其事的走了。

　　等歹人走了，季奶嬤嬤才從浮水的湖中游了出來，趕回家中，但了家中，家里已經(jīng)燒了起來，兒子拐著腿出不來，兒媳婦死了，大孫子也是昏著，季奶嬤嬤和拐腿兒子拼死才救出大孫子。又不敢到處宣揚(yáng)，怕惹了歹人，躲在破廟中乞討度了段時(shí)日，等聽到林熙菡消息時(shí)，才找上林府，卻被薛府的下人趕了出去。

　　最后沒辦法，季奶嬤嬤幾人賣身給牙行，以求能夠買到林府，見到小主子。

　　林熙菡聽到季奶嬤嬤的一段敘述，一下子聽到重點(diǎn)，“你是說，前段時(shí)間還見過黃師爺？”

　　“是啊。我和老伴便是從師爺那兒出來，才遭了禍。師爺當(dāng)日還說必定上報(bào)朝廷，找出通敵叛國賊人，給大人報(bào)仇。想來黃師爺，怕是也遭不測了?！奔灸虌邒吒锌f千，想到黃師爺?shù)氖聝河质菐追謸?dān)憂。

　　林熙菡聽了卻，心想那倒不一定。要知道自己回來已經(jīng)過了十來天了，黃師爺要是有心，早就來拜見了，再說薛大人當(dāng)日明明就說林父身邊人沒一個(gè)活著的，便是師爺黃光益也是上報(bào)殉職的，這黃師爺明明活著，卻做了死了，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

　　不過，林熙菡也未曾與季奶嬤嬤多說，只是又細(xì)問了幾句黃師爺當(dāng)日神情，穿著，見面情形，季奶嬤嬤疑惑主子問得細(xì)致，但還是老實(shí)的一一答問。

　　林熙菡聽了半響，還是沒什么頭緒，但是心里揣測，這黃師爺十之八九便是背主了，也猜測，他原來住的地方，怕是沒人了。

　　但抱著僥幸，或是有些線索的份上，還是遣了人偷偷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