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什么人?”方才被喚作大哥的男子忽然揚聲說道,語氣間帶著一絲戾氣,似乎前方來者不善。
“我等正在奉命追查欽犯。”回答的是一個清亮而威嚴的女子聲音,“車中何人?”
蘇薇聽到她的問話,不由心頭一驚:這女子不問他們是什么人,而是直接問車中的人,似乎是有備而來。
那人聽到答話,稍稍斂了性子,道:“車中是我家小公子,二位大人既然公務在身,那請便吧?!?p> 話音落下許久,那女子都沒有再出聲,片刻后,蘇薇聽到車外一陣馬蹄聲漸行漸近,行至馬車前,那女子再次問道:“你家小公子?哪一家的?”
那人面色一沉,“你這是什么意思?”
女子輕輕一笑,卻笑容冷峻,“本官正在查案,任何可疑人物,一個都不能放過!”她加重了最后一句話,懷疑之意再明顯不過。
那人聽到此話,立時惱怒起來:“你不要蹬鼻子上臉!得罪了我家主子,你就算賠了一身肉也……”
“錚”的一聲,那人的話音戛然而止,眾人都只覺銀光一閃,連對方是怎么出手的都還沒看清楚,便見一把軟劍橫在那人的脖子上,只要在往前輕輕一推,便可在頃刻間取了他的性命。
錚錚錚幾聲,兄弟幾個見自家大哥被人擒制,頓時紛紛拔劍相對,一時間,雙方劍拔弩張。
蘇薇靜聽著車外的動靜,心底生出一絲希望:車外那兩個人的實力顯然在這幾人之上,如果他們真是查案的人,即便她不是他們要追查的欽犯,遇到綁架事件,也不會袖手旁觀吧?
然而未等她做出什么動作,車中的男子便警覺的扼住她,以手做刀劃過她的脖子,眼中兇光畢露:如果你敢輕舉妄動,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
“你說話太難聽,很容易得罪人的?!迸诱Z聲輕淡,卻隱含肅殺之氣。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被制住的人心中驚疑不定,猶不忘詢問對方來頭,蒙京中的人物他多少是知道的,卻從未見過這一號人物。
女子卻只道:“我們只是例行檢查,并未針對你們,還請行個方便,你們也好快些上路。”
話說到這份上,他又被擒制著,哪里還有反對的能力,他自信經(jīng)過易容,沒人可以認出蘇薇的真容,但依舊做出一副為難的模樣,猶豫了片刻,才不情不愿的說道:“我家小公子畏懼生人,你們莫要嚇壞了他,不然……哼,我家主子也不是那么好欺負的!”他到了這樣的境遇,也不忘恐嚇一番。
下一刻,簾子輕輕一動,一只白皙的手掀起了簾子,明亮的光線頓時射進來,縱然蘇薇眼上遮著黑布帶,也覺得眼前大亮。
心,也隨之一亮。
簾子之后,出現(xiàn)了一張長相普通,卻帶著逼人氣勢的女子容顏,青衣如藍,隨風輕揚。女子身旁是一個同樣身著青衣的男子,約莫二十一二歲的模樣,側臉的輪廓仿佛刀刻般的分明,神情如冰似雪般的冷漠,好似這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
二人正是易容后的訾衿與連青佩。
訾衿一瞬不瞬的望著車中的兩人,只見蘇薇側躺在軟墊上,正對著一個口袋嘔吐不已,眼上的黑布帶幾乎遮住半張臉,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的身旁是一個小廝模樣的男子,眼下正拿著口袋,畢恭畢敬的伺候著所謂的小公子。
連青佩眼中劃過一絲光亮,“把黑布帶摘下來?!?p> 車中的男子立時怒道:“你們不要欺人太甚!我家小公子的眼睛見不得光……”
就在這時,蘇薇使出全身的力氣,將遮在眼上的黑布帶拉了下來,剎那間,刺眼的光線襲來,刺得她的眼睛生疼。
“小公子,你這是做什么?”那人驚呼一聲,急忙將黑布帶重新覆上,臉上滿滿的全是急色,那神情生動之極,若不知內(nèi)情,任誰看了都以為他是在真心護主。
這廝竟是一個演戲高手。
蘇薇試圖掙開他的手,卻被他暗中一點,頓時頭疼欲裂,冷汗涔涔的布滿額頭,再也沒有一絲抵抗的力氣。
“我們走?!边B青佩淡淡說了一句,便放下了簾子,模糊之中,蘇薇看見她轉(zhuǎn)身而去的背影,還有訾衿一雙冷肅的眼眸一直在望著她,卻始終一言不發(fā),似若剪影一般,一點點的被遮在一片黑暗之后。
別走……救我……
蘇薇想呼喊,卻發(fā)不出一絲聲音,接著腦后又是一疼,讓她幾乎暈厥過去,耳畔傳來那人陰冷的聲音,“再耍花招,我讓你生不如死!”
心,一點點的沉入黑暗。
車外,連青佩與那些人說了幾句話,大約是在道歉,可蘇薇一句也聽不清楚,那人又在她身上點了幾下,下手都極重,蘇薇只覺得耳畔的聲音越來越遠,身體已經(jīng)趨于麻木,明明疼得入骨,卻遲鈍的反應不過來。
她忽然覺得好累,只想一覺睡過去……
馬蹄聲起,雙騎迅速離去,很快便只見揚起的漫天灰塵。
“呸!真他媽晦氣,居然敢動大哥,讓老子查到這兩個人是誰,定要他們生不如死!”車外一人狠聲罵道。
“那是,也不看看咱們是誰的人,他們要是知道我們是……”
“夠了!”領頭的男子沉聲喝道,回頭望著二人消失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狠色,“這兩個人來歷不小,我們先完成了任務再說。”
眾人被他一喝,再也無人吱聲,紛紛揮鞭策馬,疾馳而去。
繁密的梧桐林里,笙曉穿著一件綠色的羅裙,神情漠然的穿梭在東院與西院的路上,步子輕盈得幾乎沒有聲音。
行至東院,只見墨衍正緩步走出來,幾名清秀的少年抱著他的東西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后,仿佛在搬家一般。
“公子?!斌蠒暂p喚了一聲,停下腳步,而后跟著他亦步亦趨的走出東院。
墨衍輕點了下頭,“還有什么事?”他今日離開良城是早就計劃好了的,他走后的事宜也全都有所安排,以笙曉的辦事能力,他沒有后顧之慮。
她這個時候來找他,顯然是有事。
笙曉從袖袋中摸出一本冊子,“這是公主遺留下來的。”她垂著臉,遮住了眼中的神情。
墨衍接過那藍皮冊子,垂眸看了片刻,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也好,我回去后還給她。”不過再見的時候,她應該會冷嘲熱諷他一通,而后忿忿的拂袖而去吧。
“看得出來,她對你有意,不管你是否有意于她,都不要利用她的這份心,不然有一天會后悔的?!眳s不知為何,慕隱離的話忽然浮現(xiàn)在腦海,當日聽著并未放在心上,此番回想起來,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二人,真的會認出公主么?”笙曉低聲問道。她知道公子行事素來謀定而后動,從未有過失算,可如果錯過了,那后果……她真的不敢想。
他看了看半垂著頭的笙曉,淡淡道:“連青佩認不出來,另一個人絕對不會認不出來的……”他似乎不想喊出另一個人的名字,風輕云淡的語氣間,竟有一絲奇異的味道,“那人本是為了她而生的,他已經(jīng)認錯了一次,再錯一次……他也不用活了。”
天邊一片白云,遮住了初升的朝陽,山谷之下,顯得越發(fā)的陰暗。
“噗”的一聲,一支羽箭劃破風聲,深深的嵌入車壁,車中“咚”的一聲悶響,仿佛有重物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