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在宣法寺還沒坐熱屁股的未老夫人率領(lǐng)未家娘子軍團(tuán)火速沖回未府,只因為一個消息,未少暄的任命書快頒下來了。
本來未家自認(rèn)和府臺衙門那有些默契,未少暄的工作水平個人能力都不太適合領(lǐng)什么實缺,也就是在他還襲著的虛爵上再加一個虛銜,在府臺衙門里掛個名領(lǐng)點工資就行了,可是沒想到,知府大人太給面子了。
正八品縣丞之職,正經(jīng)的實缺,官印官服擇日送到,送到之時,未家大少就得告別廣府闊居的舒適生活,下鄉(xiāng)去吧。
哦……不對,縣丞,是下縣去吧。
愁啊愁!愁白了老太太的頭!俗話說老兒子大孫子,一個家族中這兩位扮演的角色是最受寵溺的,而對于未老夫人而言,失去了母親慈愛和父親庇護(hù)的未少暄,無疑又是最需要關(guān)愛和保護(hù)的那一個。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坐在大廳之中直頓手杖,未少暄坐在左下首訥訥不語,吳氏緊鎖眉頭急道:“究竟是知府大人親口與你說的,還是聽說的?”
“是……是府衙的師爺告訴我的?!蔽瓷訇押懿涣?xí)慣這種質(zhì)問場面,不安地扭了扭肩頭,“奶奶,縣丞……我覺得不錯啊……”
“住嘴!”老夫人拿這個一根筋的孫子最沒辦法,“縣丞只是個八品的職位,這倒也罷了,領(lǐng)了實缺你就得即刻上任,云寧府這么大,不知道分到哪個窮鄉(xiāng)僻壤去,你也去?”
未少暄本就不擅反駁,此時更是被老夫人說得不敢吭上一聲,抿抿嘴角扭頭看向吳氏,吳氏正在心煩,見他毫無主見的模樣不禁心里有氣,“你看我做什么!”
未少暄連忙低下頭去,局促的神色讓老夫人又生氣又心疼,但這個時候也不好再說吳氏什么,握手成拳錘了錘額頭,大聲問道:“少陽怎么還沒回來?早讓人去找他了!”
提起未少陽,胡氏的眼睛不自覺地飄向大夫人嚴(yán)氏,嚴(yán)氏緩緩地道:“娘別太心急,少陽鋪子那邊忙,自然不會太快。而且少暄這事是朝庭的意思,就算少陽現(xiàn)在回來也無能為力?!?p> “什么朝庭的意思!”吳氏沒好氣地道:“就是那位韓大人的意思!皇上頒下來的圣旨也沒明說是什么職位,只是讓府臺看看府下還有什么缺位遞補,但凡六品以下不是隨便他指派么?偏偏派下個八品的縣丞,還要前往赴任,傳出去都笑掉人家大牙!”
老夫人抬起頭,“一會讓少陽去找韓大人好好說說,咱們家對他也不算怠慢,怎么偏在這事上為難咱們!”
吳氏的眉頭皺得更緊,“恐怕是咱們家有人成天勾著韓家少爺,讓韓大人心生不滿,趁機教訓(xùn)我們!”
聽了這話,胡氏緊張地繃直了身子,老夫人面上稍有不快,并不想順著吳氏的話茬說下去,便掃了眼大堂,“三小姐和二少奶奶呢?知道我們回來也不過來!”
青姑道:“已經(jīng)讓人去找了。”
老夫人冷哼一聲,“家里才沒人兩天,就這么不守規(guī)矩!”
青姑連忙又派人去找,其實赫連容一直在未府里,對于老太太這么神速就趕回來她也挺訝異的,她以為最少也得明天或者今天晚上才能趕回來,所以今天又約了錢金寶去逛街。
這兩天赫連容和錢金寶相處得極好,吃飯逛街砸場子……嗯,是去抓韓森,這讓兩人感情突飛猛進(jìn),儼然有成為閨蜜的潛質(zhì)。不過赫連容始終對錢金寶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脾氣感覺不太適應(yīng),錢金寶也不太喜歡赫連容遇到什么事都不慍不火的性格,比如她抓韓森的時候一直攛掇赫連容也把未少昀抓回去,但是赫連容始終不搭腔,只在一旁看戲。
“少奶奶,老夫人又派人來催了?!?p> 一個綠衣丫頭進(jìn)房通報,赫連容擺擺手,“知道了,我這就過去?!闭f著她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妝容,回身對碧柳道:“你去韓府告訴韓家少奶奶,就說我這邊老太太回來了,今天不出去了,也不用讓她過來,叫她把之前商量的事一定看緊了。”
碧柳記下赫連容的話,便轉(zhuǎn)身去了。赫連容就跟著青姑派來的丫頭去了大廳,她趕到時未少陽也剛到,停住了身子讓赫連容先進(jìn),赫連容朝他笑笑,未少陽倒不自在起來,客氣地回笑一下,這才進(jìn)了大廳。
赫連容見過了老夫人和大夫人,便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還像以前一樣,默不作聲。
事實上未少陽一進(jìn)大門,老夫人等人已經(jīng)不在乎赫連容有沒有出場了,老太太一個勁地招手,讓未少陽過她身邊去,“少陽,你快去找找韓大人,你大哥的事……”
“昨天知道消息我已經(jīng)去求見韓大人,”未少陽的眉頭微微地蹙著,“但是韓大人并未見我,恐怕……”
“那難道眼看著你大哥真去當(dāng)什么縣丞嗎?”老夫人微怒,“你再想想辦法就是了!”
未少昀便答應(yīng),“孫兒會想辦法的?!?p> 他說完這話,老夫人也不好逼得太緊了,大廳里好半天沒人說話,吳氏有點沉不住氣,“事情不落到自己頭上誰也不會著急,只說想辦法有什么用?少陽,你一會就直接到韓府去,在他家等著,韓大人就算不見你也總會回家的?!?p> “淑芹,你這是什么意思?”大夫人嚴(yán)氏沉聲道:“未家的生意全靠少陽在打理,少暄可是一點忙也沒幫上。現(xiàn)在少暄有了事情,少陽身為弟弟的理應(yīng)幫忙,那也得有點限度,難不成讓少陽扔下一天的生意去韓家等人?生意怎么辦?是少暄能打理,還是少昀、少晨能打理?”
吳氏臉上白了一下,卻也不敢真的反駁嚴(yán)氏,一旁的三夫人楊氏趁著這會的空檔道:“大少奶奶急什么?其實這八品縣丞有什么不好的?到時候大少奶奶就是縣丞夫人,也是個官家奶奶了?!?p> 吳氏臉上更白,門口突然傳來一陣笑聲,一個人影進(jìn)了大廳接話道:“三娘這回倒說對了,說不定大哥在任上做得出色,三年就做到知府,那大嫂豈不是更加榮耀?下次二姐回來大嫂也好揚眉吐氣,別只讓她露官家奶奶的威風(fēng)。”
進(jìn)來的人正是三小姐未秋菊,她在未家門口等了兩天,也沒把她老公等回來,所以也并沒有完成當(dāng)初“不住在未家”的豪言壯語。
吳氏聞言差點沒當(dāng)場暴走,這不是明晃晃的諷刺么?如果未少暄真有出息,現(xiàn)在未家的掌舵人還輪得到未少陽嗎?
不過未秋菊這話倒提醒了老夫人,老夫人朝大夫人嚴(yán)氏道:“對了,二丫頭的姑爺不也是做官的嗎?讓他去和韓大人說說。”
嚴(yán)氏皺著眉道:“他在臨同府做官,和云寧府離得遠(yuǎn)著呢,再說他一個五品官,哪里夠格來游說知府大人?!?p> 老夫人的心情又沉重了,只得再次催促未少陽快去找韓大人。吳氏坐在位置上生悶氣,未少暄輕輕扯扯她的衣袖,被吳氏不耐地甩開,未秋菊和楊氏則多了一分默契似的,相視一笑,神情中滿滿的興災(zāi)樂禍。
“咳!”看了半天戲的赫連容覺得自己也該出場了,不然被她們胡攪下去,事情很可能被升級到掐架的高度上去。
赫連容這一咳嗽,大廳里也消停了一下,赫連容見眾人都看過來,就朝她們笑笑,然后轉(zhuǎn)向老夫人,“奶奶,既然不想讓大哥擔(dān)任縣丞一職,為何不干脆放棄?區(qū)區(qū)八品,放棄也不算可惜,又何必在這頭痛?”
老夫人還以為赫連容要說什么,毫不掩飾地白了她一眼,“說到底就是怪你!這是皇上的旨意,誰敢說不接?”
赫連容假裝訝異了一下,“這事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會怪我?”
楊氏笑道:“二少奶奶原來還不知道?這次領(lǐng)缺的機會是因為你嫁到未家來才有的?!?p> 楊氏這么一說,未家上下的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赫連容輕笑著站起身,“原來如此,真奇怪,因為我而來的機會,我居然不知道這件事。”
未秋菊稍有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未老夫人的臉色也不太自然,硬撐地道:“這事我們都知道,誰知道你怎么就不知道!”
赫連容笑笑,“其實家人之間貴乎坦誠,雖然我也希望少昀成材,但只要奶奶說想讓孫媳把這機會讓給大哥,孫媳是不會反對的,現(xiàn)在……弄得大家反倒尷尬。”
老夫人抿了半天的嘴唇也不說話,吳氏冷著臉道:“誰稀罕你這什么機會!若少暄不是未家長子,這倒霉的差事也落不到他的頭上,現(xiàn)在你倒來說風(fēng)涼話!”說著她又哼了一聲,“讓你背的祖訓(xùn)可背好了?為人子女者應(yīng)尊老敬長,對奶奶說話,豈有像你這般說話的道理!”
祖訓(xùn)?赫連容還怕她不提這茬呢!她看也不看吳氏,只對著老夫人道:“大嫂都這么說了,孫媳就算有什么話也不好再說,說了恐怕讓人覺得是在邀功,反而失了孫媳的本意,奶奶,孫媳還是先告退了,再給孫媳兩日時間,祖訓(xùn)一定背好?!?p> 赫連容說著福了福,轉(zhuǎn)身就想出去,老夫人忙叫住她,“聽你說的好像你有辦法推了這個差事?”
赫連容躊躇一下,老夫人急道:“你們兩個現(xiàn)在斗什么氣?有話快說!”
胡氏看著老夫人的臉色也輕聲道:“二少奶奶,你真的有辦法嗎?”
赫連容朝著胡氏笑笑,“如果要推了差事,我大概是沒辦法的……”
吳氏本來還偷偷地聽赫連容在說什么,現(xiàn)在聽她這么說,一聲冷哼就哼出來。赫連容不緩不急地道:“不過若說給大哥調(diào)換個職位,在府臺衙門里掛個虛銜,倒還有些把握。”
廳上眾人頓時都好奇地望著赫連容,老夫人更是一喜,“你說的是真的?”
“相信奶奶明白韓家少奶奶對知府大人的影響力,如果有她幫忙說項,知府大人一定會改變主意?!?p> 吳氏道:“當(dāng)什么好主意!那韓少奶奶最恨少昀,又怎么會幫他大哥說話!”
赫連容看著老夫人道:“奶奶,我還要繼續(xù)說嗎?”
“你你……”老夫人指著吳氏,“你先閉上嘴!”
吳氏忿忿地扭過身子,赫連容這才道:“韓家少奶奶這兩日經(jīng)常來找孫媳,大概覺得我二人同病相憐吧,故而對孫媳有些好感,如果孫媳開口相求,相信會有些希望。”
老夫人大喜,“那你現(xiàn)在快去找那韓家少奶奶!”
赫連容面露難色,“孫媳還是趕回聽雨軒,先把祖訓(xùn)背下,做好當(dāng)媳婦的本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