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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宮

第二十四章 千金

宸宮 沐非 2776 2007-08-24 20:45:00

    那是怎樣的一個女孩……

  忽律王子遣退了前來請罪的將領(lǐng),隨意坐在九龍?zhí)茨疽紊?,如此想道?p>  他匆匆趕回,只見到一片狼藉,破爛的帳篷,懊惱沮喪的兵士們,滿地汪洋著急救的水,混合著黝黑的殘木焦炭,受驚的馬被擊斃在一旁,之前它已經(jīng)踏傷了三人,有一個頸骨斷折,眼看不能活了。

  這僅是一處,還有朱雀門、苗街……再加上慘遭屠殺的先鋒營一眾,軍中損失實在慘重。

  他呷了一口茶,洞庭碧螺春的香味悠長纏mian。

  他瞇起眼,想著她墜下城墻時,那驚鴻一瞥。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路鹳馊糨p云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

  他想起《洛神賦》中的句子,原本以為那不過是文辭的夸張。見到了她,卻只嘆世間辭藻,尤不及真人萬一。

  她不過十二三歲,就已然如此,若稍稍長成,會是何等風(fēng)華……

  忽律覺得自己和族中那些半夜到姑娘帳外唱歌的男子一樣,光是想象,就已經(jīng)心神不寧。

  他生來智超常人,機緣巧合,又蒙“摩訶教”久已閉關(guān)的世尊青眼,收為弟子,雖只有十七,整個草原都視他為下一任的大可汗。不知有多少美麗的少女,愿意為他獻上自己的紗巾,可他卻一概婉拒。

  如今,這樣一個謎一般的少女,卻讓他如此牽掛。

  他想起,她墜下城樓時,那份決絕剛烈,一份苦澀,漸漸映上心頭。

  ****

  兀魯元帥進入時,驚訝的發(fā)現(xiàn),年輕睿智的王子,正在呆呆想著什么,臉上微有愁容。

  他雖然是一軍統(tǒng)帥,卻對名義上來隨軍學(xué)習(xí)的王子敬服異常,他是看著忽律長大的,笑著說道:“我們老人說的好,滿天的烏云也遮不住太陽金光——這些奸細不過意識得逞,王子你何必在意?”

  忽律起身,為他端來靠椅,才笑道:“兀魯叔叔辛苦,云州一役,情況如何?”

  兀魯率領(lǐng)大部,前去追擊潰退的殘兵,昨夜晚間才回京,不料一早就出了這事,叔侄二人還未曾會面。

  “雖然勝了,可是很多殘兵都逃散了,看方向,估計去投所謂的義軍中了,不可大意啊……”

  兀魯感嘆道,長年的戎馬生涯讓他的腿隱隱作痛:“我軍悍勇,可以一敵三,但中原人口繁多,真能團結(jié)一致,我軍恐怕要吃大虧。”

  忽律一笑:“若真能如此,哪有我們的立錐之地——天朝以禮儀自許,可自身永遠爭斗不休,為了那張龍椅御座,幾股義軍必不能同舟共濟。”

  兀魯元帥想起一事,納罕道:“聽說昨夜有人殺入先鋒營的一部,你和此人追斗了半宿——什么人有這等能耐?”

  忽律笑容一凝,眼前又浮現(xiàn)那絕世姿容,那一笑一怒,一劍一招。

  “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

  他看著元帥驚訝的神情——

  “女子之中,我從未見過那樣的強者……也從未見過,那樣美的人……

  ****

  兀魯元帥回到居處,想起王子那一笑的神情,心中又是高興,又是擔(dān)憂。

  韃靼人中,男女情愛較為坦率,一般十四五歲就有了愛侶,忽律身為下一任繼承人,無論各部公主,還是遠近聞名的美人,都毫無興致。

  這次,他居然為了那個來歷不明的女子,露出了那樣神情——

  惆悵,愛戀,憂愁……

  年近花甲的老人,思索著,片刻以后,他召來一位投降的漢官,問道:

  “此地有哪幾家的女兒,美麗絕倫,可以耀亮人眼?”

  那降官本是翰林出身,對這些風(fēng)liu逸事,歷來精通,聽到問美女,立即諂媚著滔滔不絕:“元帥容稟,京城之中,論起容貌,要數(shù)王尚書的二小姐,還有紅云閣的珍娘……“

  兀魯皺眉,打斷了他:“要十幾歲的女孩子,這些女人都有二十了吧!后一個聽著就不是正經(jīng)女子!”

  他想了想,補充道:“最好是官宦世家的女子,不要那些庸姿俗粉。瞧著好,氣質(zhì)也能配上王子的?!?p>  那漢官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又想,終于眼前一亮:“要論容貌氣質(zhì),首推林家家主的女兒,林昭云有潘安之名,他妻子延琳公主更是神姿若仙,他們只得一個掌珠,視若千金,聽說美麗尤勝母親。不過,就是年紀小了些,只有十二三歲?!?p>  兀魯元帥聽了,想起忽律王子的話——是個十二三的女孩。

  他心想,王子大約喜歡較小些的女孩,于是道:“就是此女了,你派人去一趟,讓他家女兒前來陪伴王子。”

  降官一副媚態(tài),聽到吩咐,先是雞啄米的點頭,想起其中困難,又吞吞吐吐道:“能陪伴王子,自然是他家服氣,但林家是世上高門大閥,最惜聲名,恐怕不愿……”

  元帥怒道:“恐怕不愿和我們韃靼野人見面,更不會把女兒獻出來是嗎!”

  那人連忙賠笑:“這些名門高閥,幾百年傳下來,最是迂腐不化,不如待下官前去,徐徐勸說……”

  “你去,告訴林昭云,他林家根基所在的云、燕兩州,都在我大軍轄下,若是不識抬舉,我讓他本家宗祠灰飛煙滅!”

  ****

  林宸服侍母親喝完藥后,扶著她在林中散步。

  林家原本住在京城官邸,因為韃靼的入侵,才臨時搬到這郊外別館中,母女二人所住的院子,更是狹小逼仄,只是院外林木成蔭,鳥鳴花香,讓人心曠神怡。

  母親憔悴的臉上滿是灰斑,乍一看,猙獰可怖,細細端詳,可以看出與林宸眉眼相似。

  “今晨那個送你回來的少年,怎么會如此狼狽?”

  她溫婉笑著,想幾那少年穿著滿是窟窿的黑衣,又氣又好笑:“你又欺負人家了?”

  林宸有些賭氣,悶聲不響,伸出手,把母親鬢間的落葉撫去。

  “你這孩子脾氣倔,有什么,總不肯對娘講。這次半夜出去,是到哪弄了這一身傷?”

  母親擔(dān)心的絮叨著:“如今逢上亂世,豺狼虎豹橫行,你千萬少去招惹他們?!?p>  林宸看著柔弱瘦小的母親,嘆息道:“韃靼人長驅(qū)直入,京城已成煉獄。我斷不能讓這些胡人在我眼前耀武揚威?!?p>  母親停下腳步,握住女兒的手:“可是在我心里,只愿你平平安安。宸兒,答應(yīng)娘,不要再去做那些危險的事!”

  林宸看著母親的白發(fā),心中疼痛,幾乎要答應(yīng),可是心中一道更大、更強的痛,在瞬間沖涌全身,不能自已。

  “母親!我不愿意碌碌無為,隨波逐流的活著!這世上的惡人,你不去招惹他,他自會找上門來欺負人,踐踏人。與其如此,我寧愿先下手為強——您的先祖何辜,就因為傳說是上古昊帝的血脈,家有王氣,全家老少就被打入賤籍,永不翻身!”

  林宸越說越怒,心中憤懣,從出生以來,全數(shù)傾泄:“就因為這,林家視我們母女如塵埃瘟疫。不……我受夠了,母親,我要揚眉吐氣的活著,做下天地間第一流的事業(yè)!母親,我不愿再做灰塵?。?!”

  少女的黑眸,冰雪之色更甚,瞳仁深處仿佛在燃燒爆裂。

  那是冰中之焰,人生天地間,最強的無畏與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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