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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宮

第三十六章 劍禮

宸宮 沐非 3205 2007-09-06 20:39:00

    晨露從暢chun宮離開后,徑自行于大道之上。

  此時夜已過半,萬籟俱靜,只余下路旁的小蟲輕鳴,卻更顯幽靜。

  這萬千宮闕,瓊臺玉宇,靜靜佇立著,一如千古,卻是看盡了,這悲歡離合,沉浮榮辱。

  黑暗將萬物籠罩,只有那一盞盞宮燈,仍在竭力散發(fā)著光芒,也不知,何時便會燃盡燈油,光華消盡。

  就如同,千萬個,在此間嫣然而笑的鮮活生命,她們長袖飛揚,環(huán)佩月下,舞霓而歌,拜月默禱,卻終究是,香銷玉殞,零落成泥。

  她雙眸越發(fā)清冽,在這殘燈明滅的當(dāng)前,挺立于風(fēng)中,仿佛是,以所有的精魄力量,抵擋這凄風(fēng)冷雨。

  瘦小的身影,站成筆直一道,她沉默著,漸漸的,這宮闈深重的夜色,也在她面前敗下陣來——

  周貴妃看到她時,就有這樣一種感覺。

  這小小少女,周身光華流轉(zhuǎn),眉宇間那道劍意,直沖云霄,仿佛把這沉重暗暝,都壓制下去

  不由的,她摸了下腰間短劍,那獨特的金屬冷意,讓她稍稍回復(fù)。

  “尚儀……”

  她上前,躊躇著,卻終究把話說了出來:“可否,將手掌伸出一觀?”

  這話說的突兀,要求更是莫名其妙,晨露卻瞇起眼:“貴妃娘娘,你想看到什么?”

  仿佛不能承受她的目光,周貴妃更顯躊躇,卻終究堅決道:“我想看看,你的手掌?!?p>  少女忽然笑了,周貴妃瞬間覺得,連微渺燈火,也爆出了光芒——

  “娘娘……你久居宮中,自然知道,什么該看,什么,卻是看了也不能說的……”

  周貴妃凝視著她,最終,她第三次開口道:

  “請你,把手伸出來!”

  晨露輕輕嘆息,從長袖之中,伸出了手。

  她的十指,一如本人般纖小白皙,只是在掌心——

  那是一個凝固了的小小血口,正在掌中央,仿佛是被什么強行戳出來的,顯出一種觸目驚心的鮮紅。

  “怪不得……我在宴席之中,聞得隱隱的血腥味……”

  周貴妃低語道,她端詳著傷口,下了斷語:“是你強行壓抑什么,用自己的指尖造成的?!?p>  “娘娘真是料事如神……微臣運功有些偏差,卻是怕宴席之上,驚了慈駕呢!”

  少女神情逼真,周貴妃卻一眼看出,她嘴角那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

  她想起上次,那竟是有些輕蔑的一眼,心中怒火上涌,心念到處,短劍已出然出鞘。

  下一刻,她只覺得頸間一涼,伸手一摸,竟是一片樹葉!

  這小小女官,信手拈來,竟已到飛葉傷人的程度,卻又是拿捏得當(dāng)!

  周貴妃滿腔燥火,也因此而逐漸消退,她黯然嘆息著,轉(zhuǎn)身即走,只留下一句——

  “尚儀,雖然你武功已呈極境,卻也要知曉,練功最忌心火上涌……”

  晨露詫異于她話中的善意,也回以一句:

  “娘娘,上次聚香園的舉動,你最好也不要再有?!?p>  周貴妃逐漸遠去,她沒有回答,只是依稀嘆息了一聲。

  晨露看著她的身影,自嘲地笑了起來——

  這世上,誰又懂得誰的掙扎呢?

  她伸出手,在熒熒燈火之下,端詳著那獰惡的傷口。

  這是,她于夜宴之中,強行壓抑自身情緒,所留下的,決絕之痛。

  “我也知道,心火郁積,怕是有一日,會走火入魔,只是,這二十六載,在黃泉業(yè)火中蹉跎,我的怨憤,又怎能熄止,一分一毫?”

  她回到碧月宮中,也不驚醒侍女,自己稍事梳洗后,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她早早起身,算著也不過睡了三四個時辰,微微有些倦意。

  她卻不眷戀溫暖的床塌,直接去了乾清宮。

  “皇上今日,免了早朝,正在里頭等著尚儀您呢!”

  秦喜滿面恭敬,卻是語帶閃爍。

  晨露眼中波光一閃,知道昨晚的事還不能善了,微一沉吟,仍是進了寢殿。

  寢殿之中,空無一人,只一道屏風(fēng)后,傳出元祈熟悉的聲音:

  “過來!”

  她繞行而入,映入眼簾的,是一只巨大的鎦金木桶,元祈坐于其中,上身不著一物,正探起身來,看著她進入。

  他上身精壯,平日里穿著寬松袍服,所以看不大出,這一番身無寸縷,正顯出自小練武打熬的好體魄。

  “你籌劃的好事,尚儀?!?p>  他聲音是平日不常見的冷峻,手中不停,只是以綢巾慢慢洗滌自身,眉頭深皺,仿佛在清除什么不潔之物。

  “皇上,微臣實在萬不得以,才出此下策?!?p>  晨露看他面色不善,斟酌道:“實在是太后,”她加重了這稱謂的語氣,繼續(xù)說道:“太后賜的那碗?yún)?,有比較特別的藥物……”

  元祈并不回應(yīng),只是坐在沐浴的桶中,靜靜聽著。

  “皇上,您對皇后,實在是用心良苦,平日里去她那里,總是服了秘藥——所以,皇后才無孕至今?!?p>  “可是,那碗湯里,放的卻是破解您秘藥,并能促進子息的赤星子。所以微臣斗膽,讓梅嬪娘娘也服了此藥——赤星子長在蓬草陰暗處,其實唾手可得?!?p>  “這藥用于女子,就顯得性如烈火,所以,梅貴嬪雖然看似兇險,卻其實無恙,只是,需要您的慰藉……”

  “說的真好!!“

  元祈終于抬起頭,他眼中閃著熾烈狂怒的光芒,伸出手,一把將她拽到跟前——

  “她需要朕的慰藉,那么,朕自己呢?!”

  “你可真是盡忠職守!如此急不可待地,將我推到梅貴嬪那里……”

  他的眼,被莫名的怒氣燃燒,氣急之下,已經(jīng)連“朕”、“我”都不分了……

  他將她拉至跟前,感受著手中的微涼肌膚,逐漸貼近,再無半點距離——

  “為何……將我推給別個女人……”

  他低喃著,仿佛受傷的野獸一般,瘋狂殘暴,只是想尋求安慰。

  兩人的四目相對,他凝視著眼前晶瑩容顏,嫣紅朱唇,就要吻下——

  只聽得一聲清脆龍吟,他覺得脖項間一陣冰冷,竟是自己的佩劍“太阿”,連鞘橫在兩人之間。

  晨露以袖卷起“太阿”,帶鞘逼止了元祈,也逼止了他進一步的舉止——

  “你竟然以劍對我?!”

  “劍在鞘中……”

  她目光清冽,如亙古冰雪一般,當(dāng)頭澆熄了他心中火焰——

  “寶劍從不輕易出鞘,若在其中,則不為兇器——只是禮器?!?p>  她望著元祈:“男子成年佩劍,它意味著,君子知禮。“

  兩人凝望著對方,對峙之間,互不相讓,半晌,元祈輕嘆道:“是朕的錯……”

  “若是皇上無事,微臣告退?!?p>  “你去吧……”

  直到少女走到門口,元祈才嘆息道:“其實……朕不是無禮,而是……恨不能掘了真心給你……”

  聲音低沉,距離又遠,少女好象完全沒有聽見,徑自走了出去。

  另一邊的慈寧宮中,也頗不平靜。

  “啪!”

  太后宣來皇后,也不多言,對著自己的親侄女,冷笑著就是一掌。

  皇后臉色蒼白,只是多了五道紅印,她也不辯白,只是靜靜跪坐在地上。

  “你這不曉事的孽障,居然做下這等無恥的事——還用了我的名義!”

  太后瞧著她既不哭泣,也不求饒,心中怒火更甚:“這等行為,必定瞞不過皇帝……你怎會如此愚蠢?!”

  皇后捂著臉,冷笑著抬頭,夜間那種嫵媚溫婉的純真,已經(jīng)蕩然無存,她兩只眼睛深陷,象瘋癲一般,瞳仁又黑又亮——

  “母后,您現(xiàn)在還以為,是我太過愚蠢?!”

  她臉孔有些扭曲:“您太天真了,皇上他根本,不想讓我懷上他的子嗣——他根本在防范抑制整個林家??!”

  “你說什么?!”太后悚然而驚,驀然站起。

  “您真以為,我用了春藥……呵呵……”皇后狀若瘋狂,大笑道:“皇上他,一直在服藥,他不讓我有孕……”

  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讓太后頹然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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