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荒堡與歌聲
你不會想到,在這生機(jī)盎然,滿山盡綠的南疆,居然會有這么個地方。這是一片荒蕪的沙漠,從高空遠(yuǎn)遠(yuǎn)看去,在四周碧綠的掩映下,就好像人頭上的一塊癩子。一眼看上去,就讓人覺得惡心無比。
最起碼,馬義就覺得很惡心。他輕聲感嘆著:“真是讓人不舒服呀”。其實(shí),他這幾天一直就沒有舒服過。終于還是抵不住,心中的誘惑,抱著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心態(tài),他還是一路追了下來。不過與那心態(tài)相伴的,還有一股潛藏的深深的毀滅一切的狠辣。
這荒漠雖然也有天地自成的威嚴(yán),但是和四圍過于硬朗的山峰、巨石相比,它還是失去一些氣勢。也許失去的不僅是氣勢,還有那一線生機(jī),這里宛如死地。有時靜寂能讓人發(fā)瘋,有時暴怒的狂風(fēng),卻能吹起斗大的石頭。
這是一個狂風(fēng)怒吼,黃沙飛揚(yáng)的午后。兇猛的罡風(fēng),肆無忌憚地在這里橫沖直撞。日光慘淡,黃沙漫天,天地間一片凄涼,充塞著一股肅殺的威嚴(yán)。這些風(fēng)掠過荒漠邊,森然怪立的丫丫巨石的時候,卷攜起一片嗚嗚的怪叫,遠(yuǎn)遠(yuǎn)聽著就好象陣陣絕望的哭號。
馬義越發(fā)肯定了自己的厭惡,他早早的就落下身形。這風(fēng)從何而來?他心中有幾分疑惑。周圍森林繁茂,雨水眾多,又怎會有此荒漠?
他捻起一撮黃土,在鼻端深深的嗅了幾嗅,有一絲火土之靈交織融合在其中。而四周的聳立的怪石,從高空上看起,怎么都象一個巨大的法陣??墒牵@法陣為誰而立?此處又鎮(zhèn)著誰?是大妖?還是巨魔?
馬義將身形藏在一片巖石之后,凝目望著眼前這孤零零的荒堡。這荒堡底部是黃土夯成,半腰之后就變成了黑色的方石。這些黑石一塊塊呲牙林立,到處凹凸不平,有的沒有嚴(yán)密接合,露出一個個黑洞。而黑洞里,只有青苔才能頑強(qiáng)的生長。
一陣黃風(fēng)襲過,攜著嗚鳴聲,這整個荒堡都似在搖擺。這本就是荒涼的沙漠,承著這黑漆漆、破爛爛的荒堡,就更給人一種絕望的壓抑。
伴著黃風(fēng),馬義側(cè)耳傾聽,半晌之后,他轉(zhuǎn)向九命:“你聽到了什么?”“歌聲?”九命遲疑著回答。馬義輕輕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風(fēng)中,正有一個童真在輕聲的歌唱:
月兒明,風(fēng)兒靜,樹葉遮窗欞呀。
蛐蛐兒叫錚錚,好比那琴弦兒聲啊。
琴聲兒那個輕輕,調(diào)兒動聽,搖籃輕擺動啊。
娘的寶寶,閉上眼睛,睡了那個睡在夢中啊。
小鴿子,展翅飛,高高叫兩聲啊。小寶寶,睡夢中,微微的露了笑容。
月兒那個輕輕。臉兒那個紅紅,好像個英雄啊。
入睡啊。撒花紅,床前的花兒紅。花兒開,花兒紅,寶寶你就要長成
月兒那個明,風(fēng)兒那個靜,搖籃輕擺動啊。娘的寶寶睡在夢中,微微露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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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好像是,哄小孩睡覺的歌”,九命傾聽了半天之后,疑惑道:“難道這荒堡里還有小孩?”馬義昂著頭,他雙眼緊閉,似在思考,又似在體悟。
半晌之后,他長吐了一口氣,嘿嘿一笑道:“還真是動聽呀”。說著,他抖手翻出一張土黃的金符,咬牙道:“進(jìn)去看看不就全明了了?”
風(fēng)中合著那小女孩的歌聲,可是馬義卻聽的毛骨悚然,一咬牙,他還是祭出一張珍貴的土遁金符,打算潛進(jìn)去一探究竟。畢竟他的陰陽眼,以及九命都沒有覺察到什么大的危險。
只是這卻是唯一的一張土遁金符,他靈性以風(fēng)雷為主,要驅(qū)動厚重的土靈本就費(fèi)力,至于施展這高級的土遁之術(shù),那就必須借助符箓了。
馬義土遁潛行,進(jìn)入荒堡后,他悄悄的沒出了半張臉。雖然他早已有些心里準(zhǔn)備,可是還是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那是人住的地方啊,簡直是座人間地獄!丈余見方的荒堡內(nèi),冷氣透骨,不見一絲溫暖,一盞昏黃的油燈,照著地上的一具死尸。
尸體已渾身干癟,死者臉上蓋著張黃裱紙,身下承這一席破布。一個白發(fā)拖到腳跟的小女孩,正專著的擦拭著尸體上的灰塵,就聽她的嘴中輕聲哼唱著:“月兒那個明,風(fēng)兒那個靜,搖籃輕擺動啊。娘的寶寶睡在夢中,微微露了笑容?!?p> 室內(nèi),四壁如洗,沒有家具,就連一席破被都沒有,女孩和那尸體的身上只堪堪裹著兩塊破布。
石壁邊擺著兩個破爛的瓦罐,一滴滴凝結(jié)的露水,正慢慢的滴下。看著這凄慘的住所、詭異的景象,馬義的心里不禁打了一個寒戰(zhàn)。
那女孩擦拭完灰塵,又拿起破布去涮洗,‘嘡啷’聲中,一條粗黑的鐵鏈便從腳下蜿蜒到石壁之上。
馬義靜靜的沒出了身形,他就站著、看著、聽著。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呀,白的就象紙。見那女孩愣愣的盯著自己,馬義努力的擠出一絲笑容:“你好”,他感覺自己的聲音就象在撕裂一塊布。
那女孩又愣了半天之后,才露出笑容,姑且認(rèn)為是笑吧。不過馬義覺得,那一定與自己的笑容一樣難看?!澳闶侨耍俊迸⑼犷^問道:“你跟媽媽講的一模一樣,你是人么?”
馬義嘿嘿笑道,他只覺自己的聲音,就象被割開了喉嚨的公雞在鳴叫:“我當(dāng)然是人,和你一模一樣”。不知那女孩臉上的表情是什么,可是馬義能聞到一股高興的氣味。
也姑且認(rèn)為是高興吧,女孩高興道:“你就是人呀,到跟媽媽一樣。不過我不是人,屋外的聲音老告訴我‘這個該死的妖孽,怎還不死’”,女孩一本正經(jīng)的說:“我是妖孽?!?p> 馬義的眼睛一陣干澀,他啞聲道:“怎么,這里還有其他人?”女孩丫丫語語,費(fèi)了半天力,才將意思表示清楚。
原來小女孩自小就被關(guān)在這荒堡之中,但是荒堡外還有人看守,只是也不是天天在此,而小女孩也就是借著那幾天才一次的囚飯,才殘喘到今日的。
馬義的眼神收縮,恨恨道:“怎么,還有人看守么?我還真有點(diǎn)期待見見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