赪桐等著等著沒聽到吵鬧聲響,想著樓下食客大多走了,便起身下了樓。而此時寂靜的樓閣里,只有赪桐下樓腳踏地板的聲音,噠噠噠,待到還剩幾個臺階時,看清了樓下的形勢,所有人都望向了唯一的聲源。赪桐并未刻意面覆輕紗,眾人見到她的真容,已然忘了剛才所注意的陣勢,沉醉其中移不開眼。面對這么多眼神,赪桐都想一捻指直接消失在此。
竊衣看到赪桐,呆呆地喊了一句:“桐姑娘?”顯然她也很驚訝赪桐此時的出現(xiàn)。
盡管赪桐此時尷尬地頓了頓腳步,但停在這里受注目禮更為難她,她向竊衣點點頭便平靜地在眾人注視下走向門外。
齊琛從赪桐出現(xiàn)后便對她目不轉(zhuǎn)睛,心中熱浪翻涌,太像了,真的太像了,盡管他已經(jīng)忘了記憶中老師的樣子,但是眼前這個女子的外形、氣質(zhì)、眼神、氣場以及種種,都和老師太像了!他心里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老師一定和她有關(guān)系。
眼看著赪桐從他身旁經(jīng)過,他有些急了,他自認為沉得住氣,想說些什么,但赪桐走過他身旁后,卻是鬼使神差地沉聲說了句:“站住!”
赪桐好似沒聽見般,腳步并沒有停下,徑直往走向門口,她怕極了麻煩,想快快離開,有些懊惱自己下來的不是時候。
齊琛并沒有打算放過她,有些鍥而不舍,轉(zhuǎn)過身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再次說道:“我讓你站?。 ?p> 此時此刻,赪桐已經(jīng)不得不放棄掙扎了,果然躲得了清閑就要經(jīng)得住繁瑣,終是沒有太便宜的事。當她下樓瞧見齊琛時,就已經(jīng)知曉事情不簡單了。
雖然赪桐沒有過多擔心,但放在閣中暗處觀察的仙子眼里,已經(jīng)豎起了全面警報,他們的仙上在一個凡人手中。離得最近的竊衣下意識做出了反應(yīng)被赪桐眼神阻止了。
但是暗羅,毫無顧忌,還沒等人看清場面,他就已經(jīng)拔出青劍架在齊琛肩頸之上了,他聲音冰冷如霜凍:“放開她!”
現(xiàn)場瞬間炸開了鍋,全是長劍出鞘的聲音,齊琛的侍從紛紛劍指暗羅,旁人都大氣不敢出,只當自己不存在,生怕惹禍上身,啞聲看著鬧劇。
齊琛看到暗羅,有些意外,又很快眼眸扭轉(zhuǎn),勾起了內(nèi)心的灰暗色:“暗羅?”齊琛看看赪桐又回問暗羅:“她是你什么人?!?p> 赪桐又立起了一個局外人的身份,靜靜地看著齊琛,看他到底想干什么,一個小孩,哪來這么多執(zhí)念。
暗羅冷聲重復,一字一字咬緊了道:“我!讓!你!放開她!”聲音不大卻不容置喙,尋常人已然受不住這般威脅了。
赪桐蹙起了眉,無奈再不開口,怕是要給眾位食客加上一出精彩的大戲,想來又能為平凡的日子增添光彩。如果戲中人不是她,加幾場戲她都不介意。
赪桐稍稍添勁,順著齊琛握住的手腕將他帶了過來,逼得齊琛直視他,然后略帶迷惑性地問他:“敢問這位公子,對小女子這般不舍,可是瞧上我了,要把我虜了回去?”赪桐瞟一眼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眸帶波光,柔情綿軟,很近地跟他對視。
齊琛雖是少年成名的將軍,但哪里經(jīng)得起這樣美艷出挑的女子如此赤裸直白的撩撥,瞬間瞠目結(jié)舌,一句話也說不出,或者說,他剛剛那般沖動做出這樣的舉動后就已經(jīng)后悔了,今日這場鬧劇,終究不能好好收場。
他完全不是對手。
齊琛木訥地搖了搖頭,赪桐又接著追擊:“既然不是,公子這是放我離開,還是仍不愿放手,要再牽上一牽手?!壁W桐展開一個如沐春風地笑容,平常不過地盯著齊琛。
“承華哥哥,你這是做甚?為何來了又還不上去?”蕭語察覺不對勁便想下樓來看一眼,就看到這奇怪的一幕。
蕭語叫醒了齊琛,他匆匆放開赪桐,補上一聲:“姑娘,抱歉!”
赪桐揉了揉被捏紅了的手腕,而后輕拍拍暗羅臂膀:“暗羅,收起劍來,沒禮貌。跟我走吧?!?p> 暗羅便也乖乖收起了劍,跟在赪桐身后出了閣樓。
赪桐走在路上暗暗地松了口氣,活了這么久哪里有這般磋磨人的場面,難道不比她耗費精元封印祁焰更勞累。她邊走著邊側(cè)身同暗羅說道:“你適才太沖動了些,齊琛是百姓眼里戰(zhàn)功赫赫的少將軍,是有威望之人,你又在他麾下任職,如此這般,你不怕百姓視你為仇敵,他給你、穿小鞋呀~”
赪桐話語結(jié)束時提了些音調(diào),無責怪意味,更多是調(diào)侃,實則為安撫暗羅憤怒的情緒。暗羅一旦遇上與她有關(guān)的事,表面雖然風輕云淡沒甚表情,但腦子就直接被抽離體外了,把他留在閣中,才不知會發(fā)生什么,干脆將他叫了出來。
暗羅相較剛才,聽到赪桐玩笑的備責,清醒了淡淡說了句:“他沒什么可怕的?!彪S后看到赪桐手腕處泛紅未消,快步拿起她的右手說:“為何不施法褪了紅痕?!?p> 說罷便不顧,運術(shù)為赪桐消去紅腫。
赪桐驚愕,停駐。上下打量暗羅,面色淡漠下來:“暗羅,你同齊琛一般,逾禮了?!?p> 暗羅身子僵住,輕拿著赪桐右手的指尖也頓住了,但卻也沒有抬頭,繼續(xù)消祛赪桐手腕的紅痕,才慢慢放下手。而后雙手行禮弓腰低頭,看不見的臉龐之下,他狠狠地咬了咬唇,掩蓋心中被挑破的慌亂,才冷靜開口:“暗羅知錯,請仙上責罰。”
赪桐在最初時便立下規(guī)矩,由她集天地靈氣所蘊養(yǎng)修煉成人的所有仙子、精靈,聽她號令,可于凡間各處,有召必回。唯一大忌,即均不可傾心于她,無論緣由,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其勢,挫其仙元,褪其仙力,去前塵憶,重新修行,永不入她揮召。
赪桐不常擺身份的架子,也少計較眾仙子對她的言行。即便如此也沒有人忘了尺度,眾仙子始終會自覺地懸著一條量木,不敢觸及逆鱗。她雖不太管事,卻從不遺漏任一。
規(guī)矩不必死守,也不可不守。
暗羅自知內(nèi)心的隱晦讓自己忘乎所以觸及了仙上的逆鱗,齊琛的出現(xiàn),讓他不知不覺便走過了紅線,他忐忑不安,但他習慣了潛藏情緒,讓自己退回紅線之后,靜待懲戒。
赪桐有些于心不忍,給機會聽他說,她會信他,只認真地問道:“暗羅,是與不是?”
暗羅還保持著行禮之勢,頭還低了些,緊咬雙唇,相比懲罰的肉身之痛,他怕的只是再不識她,過了許久仍牙關(guān)緊閉,開不了口。
“暗羅,回答我!”赪桐的聲音又冷上了幾分,不容置喙,難以拒絕之勢。
雙唇千推萬阻,暗羅終究是從緊咬的齒縫中蹦出了話來:“暗羅——不是——”
赪桐緊繃的內(nèi)心也松散下來,轉(zhuǎn)而聲音輕快了些,伸手點觸暗羅合禮并起的雙手:“起來吧?!?p> 赪桐欲繼續(xù)行走,發(fā)現(xiàn)暗羅身姿未動仍立于原地,不解地問道:“暗羅,你這是為何?”
暗羅一字一句堅定地說:“暗羅逾禮,請仙上責罰?!?p> “暗羅,你是在同我生氣嗎?”
“暗羅不敢,暗羅逾禮,請仙上責罰,以示公正!”
赪桐無奈,確敵不過暗羅的倔強脾氣,深嘆氣:“好。你先跟我去城郊木匠家送些糧食,處理完后同我回了無境,我賜你十草鞭。這樣可行?”
暗羅深鞠一躬:“暗羅領(lǐng)命,謝仙上賞賜?!边@懲罰,是暗羅為自己討的,告誡自己時刻謹記,找好自己的位置,別得寸進尺毫無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