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不遠(yuǎn)處那道身影,榮愛雙瞳逐漸變成深綠之色,泛著清幽的光芒,比這冬日的寒雪還要冰冷幾分。
榮愛緩緩的抬起自己的右手,低眉輕笑:“我說過,就憑你一人,殺不了我?!?p> 被榮愛破解了幻境,施展幻術(shù)的希魔直接受到了創(chuàng)傷,魔瞳之力更多的是針對于對方的精神力,控制對方的神思。何況區(qū)區(qū)一個幻境,希魔因為輕視,所以一上來并未施展自己最強悍的能力,只是將榮愛困住而已,因為她覺得,只要將榮愛困住,殺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千算萬算,卻還是失了一著,就在自己悄然潛到他身側(cè)之時,一抬眼就撞上了那雙精致奇異的瞳眸,強烈的刺痛感在腦海中翻騰不斷,身形更是連連倒退了好些距離,這才穩(wěn)住了自己的身子。
望著那個白衣勝雪的女子,榮愛的雙瞳淡淡的抬了抬,前方的希魔則是顯得略微有些驚恐的后退了兩步,猛的咳嗽了幾聲。
此時此刻,她再也不敢小覷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少年。
僅僅是幾次呼吸的時間,她對這個少年的認(rèn)知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既然他能夠輕易的破開自己的幻境,那么他一定懂得魔瞳之術(shù)。他明明……
心中縱有許多的疑問,但希魔也知道現(xiàn)下不是糾纏此事的時候。如果他沒有什么威脅緩幾天也就罷了,可是這個少年竟然擁有了魔瞳的能力,那么就必須盡快將他鏟除,不可留在世間,不然必會成為巨大的威脅。
希魔臉色一片蒼白,看起來受到的創(chuàng)傷很重,剛才還有些失神的希魔,不等榮愛出聲,一柄泛著冷光的短劍突然出現(xiàn)在那雙纖細(xì)的手中。
冰冷的刀柄握入手中,只覺雪光一閃,希魔的身影已經(jīng)來到了榮愛跟前,少年好看的瞳眸噙著一絲不屑的笑意,清瘦的身形一側(cè),便讓開了希魔的手中鋒利的短劍。
希魔最擅長的終究還是幻術(shù),被榮愛完全克制之下,只能自己親自出手,眼下,這個少年已經(jīng)成為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四長老那邊拖不了多久,那個老狐貍恐怕也已經(jīng)識破了自己的頂級幻術(shù)分身,正要趕過來。如果真讓他來到這里,別說殺了榮愛,自己受了傷,再遇上四長老,恐怕想要脫身都是難事。
略一思索,心中的殺意更甚,眼看榮愛躲過了一招,腳尖在雪地輕點,就像一片雪花般沒有任何的重量,飛快的朝著榮愛而去。希魔完全憑借著自己感知確定榮愛的方位,雙眸始終低垂,不敢與榮愛對視。
“??!——”一聲嬌呼響起,希魔手中短劍寸寸斷裂,化作碎片插在積雪中,希魔整個手臂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
榮愛手指纖細(xì)白皙,就像女孩子的柔荑一般。但也就是這樣一雙看上去柔弱的雙手,卻能奪去一個人的性命,一枚柳葉刀在半空中旋轉(zhuǎn)兩圈,在希魔的右臂上留下了一道兩尺深的口子,鮮血汩汩的冒了出來。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看上去更加蒼白了幾分。
潔白色的身影微微扭曲,似乎連空氣都變得幾分破裂。希魔的身影就這樣憑空消失在原地,榮愛直直的盯著她方才站過的位置,那里沒有任何的痕跡,若不是地上殘留了一些鮮紅的血跡,恐怕連他自己都會以為希魔從未出現(xiàn)過。
許久之后,希魔的氣息徹底消失,榮愛的精神猛然松懈,臉色變得一片雪白,雙眸緊閉,右手飛快的在自己身上幾處大穴點了一遍。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神色有些委靡。
抬手擦去唇角的血跡,榮愛心中擔(dān)憂胡娜的情況,正欲趕回破屋,遠(yuǎn)處卻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快速的靠近而來。榮愛警惕的退身,靠著一棵樹干立定,目光死死的盯著一個方向。很快,那些黑影的身形顯現(xiàn)的出來,當(dāng)先的人正在識破了希魔幻境急匆匆趕來的四長老。
明面上看著他輕易的就將希魔的幻境破除,可實際上,對他的消耗是極其巨大的,并且還會傷及自身。希魔說的沒錯,他從小離開沐天宮,從未修習(xí)過魔瞳之術(shù)。他之所以能夠動用魔瞳的力量,是因他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四長老匆匆的上前來,如鷹般的雙眸一眼就瞧見了遠(yuǎn)處的殷紅血跡,再一看榮愛的臉色,立刻擔(dān)憂的開口:“少主,您沒事吧?”
榮愛微蹙了眉頭,目光冷冽的盯著四長老,后者被他看得有些心虛,謙恭的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今日出了一連串意料之外的事情,始作俑者就是這個沐天宮的四長老。
“永遠(yuǎn)都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冷冷的扔下這句話,榮愛面色清冷,著急的想要回去,卻被四長老一下子擋住了去路。四長老抬起手臂攔在身前,聲音很沉:“還請少主跟我回宮。”
“讓開!”榮愛的耐心已經(jīng)快要用到極致,語調(diào)冰寒無比,俊秀的少年冷下臉來,有一種特別的威嚴(yán),令人無法反抗。
四長老依舊執(zhí)著,目光堅定的看著這個少年:“少主難道不想見夫人么?”
這句話猶如一聲驚雷,在榮愛的腦海中炸響。一些塵封已久的回憶猛然跳動了出來,不知覺間,竟是連雙手都有些顫抖:“你說什么?”
看到榮愛的反應(yīng),四長老嘴角噙上一絲笑意,絲毫沒有壓低聲音:“當(dāng)年夫人將少主托付給岐山老人之后便失去了蹤跡,宮主耗費多年心力,才終于將夫人尋回,若不是有夫人透露,我們又怎會得知少主的去向?!?p> 當(dāng)年母親帶著自己離開了沐天宮,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帶著一個孩子,在這個世上賴以存活,當(dāng)真是經(jīng)歷了無數(shù)的苦難。后來幸得師傅垂憐,將他收做弟子。
只是從那以后,自己再也沒有見過她。
兒時的記憶化作一團(tuán)纏念繞上榮愛的心頭,只是聽見這個消息,他都已經(jīng)忘記了要去思考真假。對于他來說,那個在江湖上叱咤風(fēng)云的沐天宮主,是絲毫沒有情感的,對他有養(yǎng)育之恩的,唯有那個女人而已。那個他一直喚作娘親的女人。
“我要見她?!?p> “只要少主跟我回去,自然就能見到夫人。如今宮內(nèi)群龍無首,少主乃是當(dāng)之無愧的領(lǐng)頭人,夫人也正是有所期盼,才會將當(dāng)年之事告知于我等。”
“待我回去處理一些事情,自會跟你走一趟?!睒s愛聲音很好聽,倏又變得冰冷了起來:“你最好不要騙我?!?p> 他沒有說出那個后果,不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從腳底滲透而來的涼意,以這個長老至尊的中年男子,也有片刻的怔愣。心頭喜色更多,這樣的年紀(jì)就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霸氣與尊貴,誰能與他爭奪宮主之位。
榮愛剛剛走出兩步,視線繞過一簇荊棘,瞧見了一個紫色身影,正在立在那里的紫木,不知已經(jīng)站了多久。
大腦忽然一片空白,似乎能聽見自己心中的慌張,連目光都有些閃躲,立在原地,雙手緊緊握著衣袖,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一般。
榮愛心里已經(jīng)有了打算,待得紫木歸來,就親口告訴他自己的一切。
只是,沒有機會……
“師兄,你聽我說……”榮愛望著紫木那張陰鶩的臉,急匆匆的上前幾步,急欲開口解釋。卻被紫木忽然打斷:“沐天宮的少主,我是不是應(yīng)該這么稱呼你?”
那雙眼眸中分明帶著一絲冷誚,只覺得自己呼吸一滯,連那顆好端端的心臟都變得疼痛了起來。自己從來不會隱瞞紫木任何事情,唯獨這一件除外,只是因為……
紫木緩緩從荊棘后走了出來,平日里時刻掛著的溫和笑容早已消失無蹤,只是眼含譏諷的看著面前面如白紙的少年,沒有絲毫憐惜之意。紫木的這種眼神,比一百把利劍還要傷人。榮愛微張了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
要怎么說?說自己和沐天宮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這種話連他自己都不能相信,更何況,四長老此時就在他的身后,還有他們兩人剛才達(dá)成的約定,都被紫木收入了眼中罷。
“你為什么打傷胡娜?是想殺人滅口么?還是在害怕什么……”眼中的譏諷更甚幾分,紫木言辭間絲毫不留情面。
“我不是故意傷她的?!辈挥谜f,榮愛知道紫木已經(jīng)去過破屋,將一切都誤會了。
紫木沒有給榮愛任何解釋的機會,冷冷的盯著俊秀少年,一字一句道:“沐天宮欠著我一百十三條人命,你可是忘記了么,你怎么可以……是那里的人?怎么可以……”多年來的隱忍,為的只是有一天,能夠?qū)⒄麄€沐天宮全部鏟平??墒呛鋈挥幸惶?,自己最親近的人,背負(fù)著仇人的血脈,立在自己的面前。
當(dāng)自己處心積慮的手刃仇人之后,老天卻跟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榮愛的身子猛然一顫,腳下連站立都變得不穩(wěn),空氣似乎變得稀薄了,不然自己怎么會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呢。
一直小心翼翼的瞞著面前這個人,只是因為榮愛早就知道,紫木心中,有著一場深仇大恨。
“你回你的沐天宮去吧,從今往后,我們就是敵人?!?p> 你父親殺了我家上下一百十三口人,我也將他手刃刀下,可是,為什么,會是這樣。
我不能忘記滅族之仇,你也不能原諒殺父之恨吧。紫木猛然想起有個算命先生,說他們之間的緣,是孽緣。果然……是孽緣啊。
寒風(fēng)獵獵,白雪映著那道紫色的身影,好似立了千年百年,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每一個字都吐的清晰。就這樣——親手剪斷了這一段糾纏不盡的情緣。從來沒有覺得這個身形,如此孤單寂寥過。
瞳孔猛然收縮了幾分,榮愛不可置信的盯著紫木,聲音微顫:“你、你說什么……”
——這個世間,唯一能夠傷我的,只有你。
好像聽見了破碎的聲音,多年來的堅持瞬間灰飛煙滅,被這句絕情的話割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