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儉德并不在意對方的態(tài)度，他照舊是看過了店里所有的上等品級的海貨，又想打聽存貨量。
到底是總店的伙計，警惕性就是高于分店的同僚，一聽梁儉德問這個，本來就沒什么笑容的臉就拉得更長了，“這位客人，你想買就買，問那么多干什么，也不看看這是誰家開的店?！?p> 梁儉德呵呵一笑，“我當然要問個清楚，要是你們拿不出我要的數(shù)量怎么辦？那我不是白來這趟么，誰不知道現(xiàn)在濱州府上等海貨嚴重短缺？”
伙計們不干了，“客人吶，實話跟你說，自打我們莫家海貨行第一家店開張到現(xiàn)在，還從來沒有過客人要貨我們給不了的事?！?p> 梁儉德繼續(xù)呵呵笑，伙計們雖沒明說存貨量，但他們的話外音他聽懂了。
“哦？這么說，我要多少數(shù)量你們都拿得出？”
伙計們不知是不耐煩還是中了激將法，一個個地都斜著眼睛看人，一副鄙視到底的表情。
梁儉德對程世安微微點點頭，程世安慢悠悠地從懷里掏出一沓銀票，隨便抽了一張遞給梁儉德，梁儉德再把銀票展示給伙計們看，“你們看看，這一張，能買多少？”
伙計們抬眼一望，目光登時凝固，再瞄到程世安手上還有一沓，他們臉上馬上就笑逐顏開，態(tài)度瞬間一百八十度翻轉(zhuǎn)，“先生，先生，來來，請內(nèi)堂坐，您要多少盡管跟我們掌柜的說?！?p> 梁程二人被簇擁著步入內(nèi)堂引見給掌柜的，伙計們還跟掌柜的耳語了幾句，掌柜的比伙計沉得住氣，吩咐伙計上好茶，他請了梁程二人落座。
“不知這位客人怎么稱呼？要多少數(shù)量？”
“掌柜的客氣了，鄙姓梁。我也不知道現(xiàn)在城中海貨都是什么價錢，不如掌柜的給我算算，這么多錢能買多少吧？”梁儉德笑呵呵地把程世安手上那一沓銀票都擺在了掌柜面前的桌上。
掌柜的也不客氣，直接拿來手邊的算盤，一張張計算總數(shù)。
梁儉德一邊喝茶一邊觀察掌柜臉色，見掌柜的一雙眼睛越來越亮，打算盤的手都好幾次撥錯了算盤珠子，他知道大魚上鉤了。
這筆錢自然是程世安那天從兵部衙門領(lǐng)到的公款，給欽差的公款必然不是什么小數(shù)字，用來引掌柜上鉤的魚餌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饒是這總店掌柜再怎么見慣了大額銀錢，相信也抵御不了眼前的誘惑。
掌柜的終于算完了總金額，抬起頭來時已是笑得見牙不見眼，“梁老板，您這些錢，足夠買滿滿一艘船的上等海貨了，就是不知道您都要哪些品種？”
梁儉德笑瞇了一雙細眼，“當然都是本地特產(chǎn)啦，具體數(shù)量掌柜的看著辦吧，每樣都有點，差不多就行?！?p> “那行那行，梁老板您先喝茶，容我再仔細算算。”
掌柜的另取了一張白紙，左手撥拉著算盤珠子右手寫貨物清單，好一會兒才完成，掌柜的放下筆，拿起那張草稿繞出桌子雙手奉給梁儉德。
“梁老板請過目，看看這樣行不行？”
梁儉德接過清單仔細端詳，上面寫的都是濱州海域特產(chǎn)海鮮干貨，每一樣的數(shù)量都很龐大，算下來足以裝滿一艘中型貨船，再加上必備的船員及各種補給，怎么著也得要一艘大型貨船才能接得下這趟貨。
在漁民已經(jīng)數(shù)月不出海的情況下，莫家海貨行還能拿出這么多貨物，已經(jīng)很能夠說明問題了。
“嗯，好，好，不錯，我還以為漁民數(shù)月不出?？峙鲁侵鞋F(xiàn)貨不多，終于可以回去交差了，這趟沒白來?！绷簝€德看到了想要的答案，笑呵呵地繼續(xù)把戲演完。
“梁老板只管放心，雖然漁民不出海了，但現(xiàn)貨是不缺的，只是因為沒有新貨補充，現(xiàn)貨一直漲價，尤其是上等品質(zhì)的現(xiàn)貨，漲了好多倍，以前還買得起的商人漸漸的就買不起了，弄得我們好多現(xiàn)貨一直積壓在倉庫里，幸好今日有了梁老板，梁老板在京城做好大生意？”掌柜的三言兩語解釋了還有大量上等現(xiàn)貨的所謂原因。
“呵呵，小本生意，哪里算得上大，不過是時間長些，又有些老顧客愿意捧場，才一直維持到了今日。自從聽說本地來了海盜，那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嘍，派了幾撥手下都沒帶回足夠的貨物，不得已只好我親自跑一趟，幸好，幸好。”
“梁老板太謙虛了，我入這行幾十年了，都極少見到像梁老板這樣出手大方的客人呢，雖說我們這的海貨很受內(nèi)陸歡迎，還經(jīng)常販運到外國去，但像梁老板這樣的還是少見，依我估算這么多貨怎么著都要一艘大船才能裝走。梁老板要不要我們幫你找船？我們在碼頭上都有熟識的船東?！?p> “哦，呵呵，不急不急，對了，不知這么多貨要多久才能備好？”
“喲，這得要好幾天，這么多貨最快也要三四天才行，而且不知梁老板打算把貨物都放在哪里？”
“嗯，碼頭上是不是還有倉庫？”
“有有有有，都空置好久了，租金比以往還都便宜了好多。要不就在那找個合適的倉庫？”
“嗯，就在碼頭上幫我賃個倉庫吧，貨物先放那去，我還想在城里多呆些日子，不著急走?！?p> “那行，我這就吩咐伙計去碼頭賃個倉庫，回頭把地址送您府上，不知您府上地址是？”
程世安上前，從桌上取了紙筆，寫下小院地址交給掌柜的。
掌柜的請梁儉德稍候片刻，他拿著紙條去外面吩咐伙計辦事，一會兒就回來了。
“掌柜的，倉庫租金要多少啊，直接加上吧?！绷簝€德道。
掌柜的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梁老板照顧我們這么大筆買賣，倉庫算是我們送的，另外我們再安排幾個伙計幫您守著，免得那些游民乞丐作亂?！?p> 梁儉德拱拱手，“有勞掌柜的，辛苦辛苦。”
掌柜的拿起桌上那沓銀票，自取了面上幾張，剩下的還給梁儉德，“梁老板，依規(guī)矩，貨物交清前我們只收三成定金，剩下的等貨物都搬到倉庫后再結(jié)。除去全部的貨款，剩下的錢梁老板還能賃艘上好的大船，現(xiàn)在生意難做，您跟船東好好談?wù)?，還能拿下個便宜的價格?！?p> “好好，多謝掌柜的提醒，我記下了，那咱們過幾天見，我就先告辭了?！?p> 梁儉德起身道別，程世安收起桌上的銀票，掌柜的親自把兩位客人送出門外。
梁儉德今日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二人不再在街上逗留，直接返回小院休息。進門后，程世安不用梁儉德吩咐，待王國來送洗臉水時，吩咐他去行轅調(diào)集人手，跟蹤莫家海貨行總店的伙計，看他們?nèi)绾嗡拓?，是從他們自己的倉庫提貨還是找同行調(diào)貨，務(wù)必找到莫家貨行的存貨倉庫。
王國領(lǐng)了命令，回屋換了身短衫，從后門溜了出去。程世安又喚來今日當值的兩個衛(wèi)兵，告訴他們莫家海貨行的伙計會送來碼頭倉庫的地址，讓他們好好應(yīng)對。
把該安排的都安排了，程世安又去廚房想拿些茶水。
春妮虎妞正在廚房用干凈的紗布過濾涼茶水，見程教頭親自過來，趕緊拿茶壺先裝了一壺涼茶水并兩個杯子和兩碟糕點一起放在茶盤里交給程世安。
程世安捧了茶盤出來，不知是不是驚擾到了小嘰的午睡，小嘰從藏身的水盆里嗖地蹦出來，抖落一身水珠，歪頭瞪了程世安一眼就另找別地兒窩著去了。
程世安看著那小畜生有些失笑，目光流轉(zhuǎn)間又看到李小丫與幾個男孩子坐在廊下，面前一堆舊書，挑挑揀揀，主要是李小丫在翻閱書中內(nèi)容，那幾個男孩子只是幫著把李小丫扔出來的書碼成整齊的一摞。
這是李小丫上午買菜時買來的，當時正好有個敗家子在賣抄家貨，大部分是家中藏書，幾個大子兒就賣一堆，很多主婦圍著搶購，買回去當引火之物。李小丫正好想看看當代書籍，了解一下這個國家精神文明事業(yè)的建設(shè)情況，見狀趕緊過去，扔下一把錢，把剩下的舊書都包圓了帶回來，但到此時才有空挑揀翻閱。
李小丫邊看邊扔，這些書品種還挺齊全，經(jīng)史子集全包，除了各種圣賢書還有各種鬼怪小說游記戲本醫(yī)藥，李小丫都不感興趣，看兩眼就拋掉，預(yù)備日后都用來引火。
挑著揀著，當拿起一本名叫《仙丹集》的書時，李小丫開始以為又是什么藥書，打著呵欠翻開封皮看里面的內(nèi)容，驀然，半個呵欠突然凝在了臉上，迷蒙的眼睛咻地睜大。
《仙丹集》乍一看，真是本教人煉丹的書籍，開篇就先介紹了煉丹工具和常用藥品，李小丫隨便翻了翻后，她的目光直接定格在了那些藥品上。
常用藥品足足有幾頁的內(nèi)容，好多名字李小丫都看著眼熟，什么貢啦、鉛丹啦、砒霜啦、石灰啦、硝石啦、硫黃啦、丹砂啦等等幾十種，這還是金石類的，后面還有動植物類的沒看。
以李小丫前世所受的教育，所謂的煉丹術(shù)其實就是化學(xué)始祖，至于仙丹配方，細研究一下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有相當一部分根本就是炸藥配方。
看到這些藥品，李小丫一下來了精神，飛快地往后翻，后面果然有各種丹丸的藥方配比和煉制方法，李小丫立馬就有些激動了。
李小丫前世是三校生，從職高起念的就是精油護理課程，三年職高、三年大專再到兩年本科，八年時間她沒換過專業(yè)，一直學(xué)的都是精油相關(guān)課程，數(shù)年教育下來數(shù)學(xué)和化學(xué)始終是比例很重的專業(yè)課。
這本《仙丹集》在外人眼里就是一本仙丹集，但在李小丫專業(yè)的眼光里，這就是本不折不扣的炸藥集。
李小丫本就因為要被迫放棄專業(yè)失去最擅長的謀生手段而感到困苦，這本《仙丹集》的突然出現(xiàn)，給了李小丫一記棒喝，點醒了她，不能從事精油相關(guān)專業(yè)沒關(guān)系，她并不是一無所有，她還有化學(xué)，有化學(xué)一切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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