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總是一臉壞笑的男生,程斯諾,學前班時是我的同桌,出了名的惡作劇大王。我記得還是學前班的時候他總是喜歡在背后扯女同學的辮子,往別人的書包里放毛毛蟲。他曾把我的新文具盒高高的舉起來丟到教室外面的水池子里去。
我用手摸著背上那塊擦傷,眼前就出現(xiàn)程斯諾那張可惡的嘻嘻壞笑著的臉,真是可惡,我把牙齒咬的咯咯響,真想馬上沖到他的面前去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
第二天上學,我在樓梯的拐角碰到成斯諾,他裝作沒事一樣的從我身邊走過笑嘻嘻的說:“你今天沒穿裙子???”
我瞪他一眼,飛起一腳將地上一個空的礦泉水瓶子踢到他身上去然后頭也不回的望教室里走去。
“喂,你站?。 背伤怪Z在后面追上來。
我飛快的跑進教室,不想在看見他那一張邪惡的臉。
班里的那群人依舊每天變著花樣找樂子,無所事事。我沒有再同他們?nèi)魏稳酥v過話,我安靜的看書,安靜的寫作業(yè),安靜的過我自己的每一天。他們對我的攻擊,從最初的議論轉(zhuǎn)換成后來的排擠,到后來,我經(jīng)過他們身邊的時候總會有腳不經(jīng)意的伸出來冷不丁的絆我一下,看到我被整了后狼狽的樣子他們的總會放肆的大笑著說:“看什么看,不服氣吧去告訴老師啊,你不是還有老師替你撐腰嗎?”
“哼哼,量她也不敢,只要她敢去,還有更狠的招等著她,怕什么,還怕整不了她?”
……
我從來都沒有將這一切告訴過老師,也沒有告訴過和我同校的哥哥們,一次也沒有。
大哥有時會來看我,他每次來都問我在班里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我,我每次都回答說沒有,我答應過媽媽,以后不會再惹事了,我一定可以做到。
到后來我穩(wěn)穩(wěn)的拿到每次考試都第一的成績,身后的議論聲漸漸的少了然后徹底的消失不見,再后來我經(jīng)過他們身邊的時候,不再會有腳伸出來絆我,上課的時候不會再有人拿粉筆丟我,我起身幫老師收作業(yè)的時候會有本子自動的遞到我的手里,他們看我的眼光里沒有了以往的調(diào)侃和輕蔑。
我用我的努力和認真換取了所有人的認同。
那個壞壞的男生程斯諾不再欺負我了,開始有同學試著跟我交往。
只是,我已經(jīng)習慣了每天一個人的生活,依然是話很少的樣子,她們也覺得無趣,漸漸地也就疏遠我了。課間她們玩游戲的時候也從來不叫我,她們穿著花裙子跳皮筋,踢毽子,丟沙包,我站在教室里遠遠地望著,越看越覺得她們像極了小姐姐,一樣的活潑可愛,媽媽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女孩子。
可是我不是,恐怕我終其一生也無法變成像小姐姐一樣的女孩子,無法獲得媽媽的喜歡。
哥哥們上了初中以后就很少來看我了,初中的校園和我們的學校隔著一條寬寬的馬路,我站在學校門口的時候經(jīng)常可以望見對面初中的操場,有三三兩兩的人在打籃球,他們藍白相間的校服很漂亮。
等我長大了,也會到對面去,那時候,我就不會有那么多的害怕了。我想起小姐姐話。她說,等你長大了,就不會害怕了。
三年級升學考試的時候,我一樣是拿了第一的成績。新生報到的隊伍里周圍到處是手拉手成群結(jié)伴的女生,我一個人站在那里顯得很孤單。我望了望四周,在我前面不遠處我看到一個像我一樣孤單的女生,穿一條漂亮的荷葉邊的花裙子,高高束起的馬尾上夾著一枚流云形狀的藍色發(fā)夾。
正巧,她轉(zhuǎn)過頭來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同樣孤單的我,她笑笑朝我走來:“嗨,你也一個人?。俊?p> “恩,習慣了,你呢?”我隨口問道。
“我的朋友都分到其他班去了,沒辦法,這次我一個人落單了。我叫葉茜茜,你呢?”
“我叫塵染。”
“灰塵的塵?”她偏著頭疑惑的問。
“恩,感染的染?!蔽覅葏鹊恼f道,似乎所有聽到我名字的人都會覺得詫異。
“咯咯,你好搞笑哦?!彼龘蠐项^笑出聲來,“塵染,很奇怪的名字,不過聽起來很親切,我喜歡,我們交個朋友吧。以后我就叫你小染,你呢,就叫我茜茜,怎樣?”
“恩,好的,葉茜茜。我記住你的名字了。”我的樣子一定有些呆呆的。
“哎呀,都說了,叫我茜茜啦,不要連名帶姓一起叫咯,那樣顯得多不親切?!彼宥迥_糾正我。
“好的,茜茜?!蔽冶勘康幕卮鹚?p> 她很快的拉了我的手擠到前面的隊伍里去,我望著拉我的那只手,忽然不知道該不該用力的握住,我似乎真的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人拉過手了,居然忘了該有什么樣的反應。
我僵硬的任她拉著手,在報到名單上勾了彼此的名字,然后擠出人群一頭扎進教室里去。老師還沒來,教室里亂哄哄的,她坐在我旁邊一直嘰嘰喳喳的講個不停,我望著她一開一合的嘴巴忽然感覺她怎么那么的能說。
老師來了,點花名冊,排座位,選班干部,發(fā)新書,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葉茜茜的座位在我的后一排斜向右第二個位子。她明顯是個熱熟的家伙,整個上午我都覺得有只蜜蜂左嗡嗡右嗡嗡的一直在叫囂,她的周圍圍了一圈忠實的聽眾,我每每轉(zhuǎn)過頭去都能看到她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講著,她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我和葉茜茜開始每天一起上學,放學,回家。兩家距離不是很遠,我們約好每天一起手牽手去學校。葉茜茜是個超級能賴床的人,所以經(jīng)常是我站在她家樓下仰了脖子耐心的等她下來,然后兩人拉著手穿過一條條街道,穿過繁華的市商業(yè)區(qū),穿過馬路到學校去。一路上,葉茜茜依舊撥弄著她那三寸不爛之舌天南海北的胡謅著,我的耳朵片刻不得清凈。
有時我會想,我到底是怎樣和葉茜茜成了朋友了?我是如此的不善言辭甚至有些自閉,而葉茜茜則完全相反,我們兩個迥然不同的性格居然也會走到一起成了好朋友,葉茜茜說,這就是緣分,是前世修來的,躲也躲不掉的。
也許是吧。又或許,真是我前世欠了她的,所以這一世她賴定我了,我?guī)退^課堂筆記,補過習題集,寫過兩個人一式兩份的作業(yè),甚至考試的時候?qū)懞玫木碜油低档剡f給她抄,然后兩個人拿了一樣的高分,一起被老師叫到外面去罰站作檢討。
葉茜茜,就這樣出現(xiàn)在我的世界里,結(jié)束了我獨來獨往的一個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