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來了個兩歲出頭的孩子,雖說這件事情的發(fā)生并不會讓江府多出太多的花銷,亦或是花費太多的糧食,但不可避免的,一些個流言飛語便在江府中流傳開來。
江府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主家很有錢,但有趣的是,除了江如水身邊的親信,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些錢是從何處而來的。
府中流傳最廣的傳言,莫過于說江如水是某某王公貴戚的私生子一類,又或者是得了豐厚祖產(chǎn)的二世祖。也有一些別的說辭,但總之是萬變不離其宗的。
但不論是那一種流言,府中的人們都無法無視主家一擲千金的大方。按道理來講,便是普通的王孫子弟,這么個花錢的手段,也沒有幾個可以應(yīng)付的起的。
誰都不明白主家那如流水一般的銀錢是從何處而來的,但府中的下人們在不忘八卦的同時,卻也無法忽視進了這江府的好處,畢竟這工錢是江府從未克扣過的。最多只是主家脾氣大些,有些難以伺候,但好在主家一年中最多的時候還是待在書房里,院子雖大,庭院雖講究,但能讓他游上一游的,卻也只有最深處的那處院子罷了。
說起來,江府最大的秘密似乎就隱藏在那處庭院中。普通人自是進不得的,江如水卻是三天兩頭的往里去,有時一炷香的晨光便回來,有時卻要在里面呆上兩三天。
那院子看守極嚴(yán),除了與江家簽了死契的下人以外,是沒有人能夠靠近它。即便是那些定了死契的下人,一旦進去之后便幾乎沒有再出來的可能,西跨院的大嬸可以如數(shù)家珍的報上這些人的名號,并清楚的說道起這些人進院子的年頭。
聽說江府佇立在這里早已超過三百年,院子雖然每年都找人翻新修葺,卻也無法掩蓋一些角落的破敗蕭條。這些東西就仿似美人眼角上的魚尾紋,雖說一旦有了總會讓人覺得有些惋惜,可同時卻又多了幾分沉穩(wěn)與深邃來。
那處神秘的院子就是江府中這樣一出存在,若論起破敗舊景,此地自是府中最甚之處。可偏偏那高高院子的圍墻上頭,每逢春天總會長出些碧綠的嫩芽青草一類,與舊色中見些新景,又似年紀(jì)上了三十的少婦蒙了縹緲的面紗,單單露出有些細紋的眼角,偏生美的驚心動魄。
又或者,這些只是院外人的一種錯覺,便如同圍城一般,另一端總是好的。
但好奇的心思雖在,想要進去那院落中的下人并不多。一是因為那死契的限制,誰也沒有必要拿自己的一輩子去滿足些許的好奇心;二卻是因為那些偶爾“得出樊籠”的人,每每一段時間再得出來之后,身上都會莫名其妙的有些徹骨的變化,這變化卻說不上好與不好,只是讓人覺得極為疏遠,疏遠與人,也疏遠與世,倒如那隔世的院落一般。
院落并非無名,那每日僅僅戌時初刻開啟一次的朱紅色大門之上,掛著一個用古樸隸書寫成的“清靜”二字。聽總在前院書房伺候的小廝說,這兩個字是源于《道德經(jīng)》中“清靜為天下正”一句,但府中眾人只覺得這兩個字與那院子極為貼切,《道德經(jīng)》什么的,他們是不懂的。
他們更加熟悉于在閑時討論些府中的八卦,比方說為何主家二十多歲的年紀(jì),樣貌又好,身家又足,卻尚未娶妻;又或者是討論府上唯一的訪客,那位每年三月必來府上住上一段時間的郎君,到底又是怎樣的身份。
而如今這個時候,他們更是多了一個話題,那名被主家領(lǐng)回來的小丫頭,究竟是主家的什么人。
每次出行,江如水都會一改在自己府邸之中的豪奢之風(fēng),輕車簡從的只帶著一個車夫,其余他物他人皆置之一旁。
那名車夫自然也是清靜園中的人物,江府中人是接觸不到的,他們也就無法從他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但流言這種東西總是大同小異,眾人討論來討論去,終歸離不開“私生女”三個字,再加上主家那句“當(dāng)做自家小娘子對待”,自然是又佐證了這些人的猜測的。
所以當(dāng)江寧第一天夜里住進江府的時候,下人們幾乎是無所不用其極的討好著這位新主子,又是小婢服侍著焚香沐浴,又是仆婦們忙著為她量身裁衣,總之還沒等她們忙和完,舟車勞頓的江寧就已經(jīng)在浴盆中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睡便到了第二日清晨,天光還沒大亮的時候,江寧就被人從睡夢中叫醒了。
“小娘子,該起了?!?p> 貼身伺候江寧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名字喚作青梅。這還是昨日江如水親手指派的,只是不知那隨手的一指,到底是經(jīng)過了幾番深思熟慮,還是率性而為。
但不管怎么說,府上因此嫉妒上青梅的人卻不少,畢竟是跟著主子的差事,日后總有些平常人撈不著的好處的。
青梅自己也是極樂意的,她原本的活計是在書房里伺候筆墨,偶爾添添香爐,雖然清閑,但卻時常待在主家身邊。江如水的脾氣的確不怎么讓人好受,青梅年紀(jì)小面皮又薄,一個月里總得被他罵的哭上四五回。似乎是這??薜木壒剩嗝返难劬σ恢庇行┠[腫的,但落在她清秀的面容上,倒也多了些我見猶憐的味道。
對青梅來說,服侍一個剛剛兩歲出頭的小孩子當(dāng)然要比服侍家主好得多,只要心思細些,粗重活又輪不著她來做,多是陪著玩鬧、吩咐旁人做事的活計,實則輕松的很。若是再得了這位小主子的青眼,往后的賞賜一類自然是少不了的。
正是懷著這樣的心思,青梅昨日為半睡半醒的江寧沐浴時,手法便極為輕柔。便是今早喚江寧起床,聲音也都是極為軟膩的。
可是以前,江寧與父親漫無目的的到處游蕩,多是何時睡足了何時起床,即便起來了,她也會窩在父親的懷里繼續(xù)打著哈欠,又哪里起的如此早過?
這時正做著父親給自己買了香甜桂花糖的美夢,忽然被人打斷,雖是極溫柔的,但江寧一睜眼,見到這鏤空雕花的紅木床、蘇繡牡丹的棉絲被,一時想起了自己身在何處,難免心生出幾分空悵悵的失落來。
只是年紀(jì)還太小的江寧并不明白這種感情叫做什么,單是鼻子發(fā)酸的感覺就讓她極為難受的。好在抬眼便見到了一個笑臉,江寧抬手揉了揉鼻子和惺忪的睡眼,也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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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jié),自然是恭祝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