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沁捧著那把沉甸甸的青銅古劍,昏黃色的古劍劍身長五六十厘米,反復(fù)摩莎而光滑的黑色劍莖上泛著幽綠的斑斑青銅銹跡,劍身錯著金銘文和菱形花紋,紋樣微微凸起,陰線地方堆滿著綠銹。在劍莖和劍身之間還有一塊凸起來的“格”。“格”的上面有一些饕餮紋的裝飾,形狀內(nèi)圍對稱,外圍成一凹口狀鑲嵌一顆透亮的碧洱,泛著青亮的的光澤。雪沁想著這把雌劍應(yīng)該還會有把雄劍來在劍格的凹口中相對,不禁摩莎著格子上的那個凹口,淡然的心事飛揚。
雪沁捧著劍心不在焉,而一路上錦顏、羅綺卻嬉笑著。錦顏拿著少不更事羅綺開玩笑,“羅綺,老實說你剛才給福大帥換衣服時是不是春心蕩漾、小鹿亂撞了。”唬著臉看著一臉羞色的羅綺。
羅綺紅著臉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辯解道:“哪里有,錦顏你又作弄人家,我只是…只是緊張而已?!?p> “哈哈,你承認(rèn)了?!卞\顏逗樂的說道,“羅綺思春了,思春了?!边呎f著邊提著裙擺往前跑,羅綺在后面追打著,兩雙白底子的花盆鞋在甬道的青石地上磨擦奔跑著,劃出優(yōu)美的弧度,看著看著,雪沁疲倦的臉都不禁綻放如春花般的笑容。
“你們慢點啊,劍好沉。”雪沁捧著古劍在后面,步伐明顯已經(jīng)跟不上兩人了。
兩人依舊追打著過了青石甬道,隔著老遠(yuǎn)便聽到司服所里面的雜亂喧囂,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流傳出來。兩邊的羅綺,錦顏也停止了喧鬧,靜靜聽著內(nèi)里的動靜。雪沁也聽到了,心中有點壓著荒。
“說是誰主使你毀壞妝花織錦緞幅的?”一個老宮女厲聲訓(xùn)斥著一個跪在司服主廳的小宮女。
雪沁三人促步推開了六合同春的兩扇桃木門,午后斑駁的光影一下子被退掉,迎下來大面積的光線圈子,雪沁一手執(zhí)劍一手扶門的走進(jìn)來,后面尾隨著錦顏與羅綺,三人皆面色沉靜,冷冷環(huán)視一遭發(fā)現(xiàn)四座中皆有司服所大部分的掌事宮女。
一個個或是垂頭不語或是一幅瞧好戲的看著碧悅以及剛剛進(jìn)來的雪沁。雪沁瞥了一眼坐在芳紈姑姑坐過的位置上的碧悅,無可避免第一次與老掌事的對峙開始了。只是這一次不同的是自己被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上,連同著剛剛退位的碧悅。
雪沁心一狠,提著銅劍坐到了紅木鏤雕包邊案幾的主位上,剛啷啷的一聲,青銅古劍被甩到了桌幾上,桌幾承受不住古劍的一砸,硬度很高的木紋上出現(xiàn)了一條小裂痕,震得周遭的人不禁心中一顫,一眾掌事皆滿含畏懼的看著新上任的司服所掌事,碧悅心也被砸得有些發(fā)顫,就著她原本的心虛更加有些不穩(wěn)了。
錦顏站到了雪沁的左邊低頭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宮女,不禁感覺有些眼熟,但終究還是想不起來,掃了一眼剛才厲聲大喝的嬤嬤,問道:“姑姑,有何事如此大費周章。”臉微微抬起,藐視著兩人。
這個嬤嬤也是司服所帶有品階的姑姑,是正八品的御服司侍,當(dāng)然不會理會剛剛被放回來的從八品御服司習(xí),冷眼看了錦顏一下。討好的對雪沁道:“掌事姑姑,這個圓明園的小宮婢昨夜?jié)撊胨痉?,毀壞了孔雀妝花織錦緞子,可巧被我碰著了,便把她捉起來。等著您發(fā)落。”滿面殷勤忠貞的笑容。
錦顏在一旁低聲道:“這是御服首領(lǐng)翎德,在這個位置上好幾年了,從芳紈姑姑到碧悅姑姑都未曾升職,估計是要向您邀功求晉升?!卞\顏的低聲耳語弄得雪沁耳根癢癢的,淡然的看了看一臉討好的翎德,又看看伏在地上卻一點都不害怕的小宮女。
“姑姑,您看這孔雀羽妝花織錦緞幅。”羅綺拿著那段子妝花過來,雙手遞到雪沁前的案幾上,深色的暗木紋襯著畫幅上的那個小洞格外的明顯,經(jīng)線依稀連著,只是緯線已經(jīng)被磨得斑駁了。咋一看還以為是舊物簡單的磨損,只是此人的手法并不高明,若是懂得織造的人定會把經(jīng)線徹底的磨斷,但這個小洞只是依稀磨掉些緯線。
錦顏看著真切,頓時氣涌心頭,怒喝到:“大膽奴才,說究竟為何毀壞妝花緞子?!彼痉锌諝饽壑\顏的威嚇。
但那小宮女著實與相同年紀(jì)的小丫頭不同,沉著穩(wěn)定,一句不多言一句不講錯,“回姑姑的話,我是皇后身邊的小宮女,剛剛調(diào)到圓明園,今個來是順道取些宮婢的衣裳。不料在偏殿取衣物時無意間看了看存在櫥子中的妝花織錦緞幅,覺得美若繁花,燦若云霞。忽然間這位姑姑就跑進(jìn)來說道我毀了妝花緞幅。奴婢冤枉,請姑姑明鑒?!?p> 一旁的碧悅講到:“說得也是,若是只看而沒有毀壞也不應(yīng)該怨到你身上的。”轉(zhuǎn)而看看主座上的雪沁:“您說是吧,想必姑姑剛剛上任也斷不會想出現(xiàn)怨案吧。”
見著雪沁依然蹙眉看著地上的小宮女,接著道:“翎德,想必你也沒有看到這個小宮婢毀壞妝花織錦緞吧?!?p> “這個····”翎德有些遲疑的說:“我只是看著她翻看織錦緞幅?!?p> “是啊,這不能算數(shù)的,可能是別人做的?!北娙思娂姾戎虗偣霉玫脑捴v。
錦顏一邊著急了,想說些什么。但桌幾低下的閃緞織錦小褂被雪沁擒著了,仔細(xì)看了著面無波瀾的雪沁,正一個個注視著連聲應(yīng)和的人,錦顏似乎懂了些什么,不再多語了。
成為眾矢之地的翎德,此時面子上一點都過不去,垂著一張羞紅了的臉,不時的望向主座上一直不語的雪沁。但雪沁任然沒有表情,靜觀這些人的表現(xiàn)。
眾人不覺得又有些害怕,這時碧悅姑姑推波助瀾的講:“這個事情姑且就從長記憶吧,雪沁姑姑剛剛上位,對一些事情還是不太熟悉。”鋪了一下沉香裙子站了起來,走到伏著的宮女身邊,“姑娘,我先送你回去吧。”說著扶著那個小宮婢往外走。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錦顏恍惚想起了什么,幾欲叫住兩人,裙角又被雪沁拉著了。雪沁看著兩人的背影,只是心中暗暗發(fā)笑,無比熟悉的身影幾乎和那個煮水夜晚下的黑影完全重合。錦顏看著那個重新出現(xiàn)的圓明園小宮女無比痛恨,巴不得現(xiàn)在就把兩人擒了。
兩人走后,司服所又重新安靜下來。有些人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要離開,只是礙于雪沁的面子不動罷了,有的已經(jīng)倚在椅把上,有的互相傳遞著眼色。
錦顏看著周遭的情況不自覺的瞅瞅毫無動靜的雪沁。
“翎德姑姑,鑒于你一心維護司服所,特擢升你為···”說道這兒,雪沁不自覺的想了一下,若是一下高位又恐翎德不夠忠心,若是勉強晉升又不過誘惑力,若是升兩三級的話,這邊還是沒有什么空位,強行將在位人擠下來,又怕再失人心,所以翻了一下桌幾上的冊子道:“暫且代任御服副首吧。今個沒事了,大家先回吧。”
司服所在座的人,稀稀落落的都各自離開了。在場就只剩下雪沁,錦顏,羅綺三人了。羅綺疾步過去,闔了大廳的門子,走到雪沁跟前,道:“姑姑,為何不在此時立個規(guī)矩啊?!?p> “對呀,雪沁可以看的出那個宮女就是罪魁禍?zhǔn)?,為何不懲治?!卞\顏連忙道,一臉不甘的看著雪沁。
雪沁定了定說:“你覺得只有這么簡單嗎?記不記得王采女身邊的那個去了圓明園的小宮女。你找了三天都沒尋到的那個”
錦顏連忙講道,“對阿,我就是覺得面熟,所以要留住兩人”
“碧悅姑姑現(xiàn)在還是不能動的,就當(dāng)我還她的那個情。”說著雪沁便想到剛?cè)雽m時險些被夾斷手指,碧悅姑姑的救命之恩。短短數(shù)月的宮中之行淺淺的浮現(xiàn)在腦海之中,不禁覺得蒼涼,嘆了口氣。
“老佛爺,皇后的旨意只是削去職位,并未做深究,這便是要放碧悅一馬,我們是不是也要窮寇莫追,等養(yǎng)虎成患之后在一并解決?!卞\顏試探的問道。
雪沁看著錦顏不禁想著芳紈姑姑,的確芳紈姑姑看重錦顏是有道理的,錦顏莽撞卻聰慧,有時的莽撞是來隱藏聰慧的。不禁點點頭,“的確我不想追擊窮寇,但也是想給碧悅姑姑留條后路?!?p> 羅綺點點頭,執(zhí)起桌幾上的妝花織錦緞子,連聲道:“可惜了,可惜了?!?p> “沒關(guān)系的,”雪沁認(rèn)真的看著羅綺“可以織補好的?!?p> “真的?”羅綺的大眼此時吃驚的就像銅鑼一般,“能補好,沒有裂痕?如一碼織出來的一樣?”
“可以,而且只要幾天便行,在皇后誕辰之前足可完成,不過···”雪沁停頓了一下,看著面露不解之相的錦顏以及羅綺。
兩人同時追問著:“不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