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玉傾國緩步前行,此刻的她雙瞳清靈,這是一種難得的解脫和放松。而她的見面早已逾距,此次跟隨他行動的殺手便只能將她圍殺方能活命,畢竟好死不如賴活,古今又有多少人能夠從容放棄性命?玉傾國瞧得緩緩圍過來的人,這些人身手雖弱于自己,但車輪戰(zhàn)之下尚有機會,只不過殺手之間信任全無,無法通過契合達到一擊必殺,這便是玉傾國能夠坦然面對的原因。此刻,悲涼之心配合從容之度,玉傾國周身說不出的受用,此時此刻放開的身心,鎖脈神針在手,至少會有兩人躲避不及,而那些殺手能捕捉的便是她鎖脈神針甩出第二波的間隙。他們相互之間皆從殺戮中屠戮而來,很清楚何時能夠置對方于死地。平日里他們并不接觸,即使行動也多數(shù)蒙面,只以腰牌行事,完全不清楚對方底細。但玉傾國并不打算用鎖脈神針,從死人堆里熬出來的魔鬼,百戰(zhàn)煉鋼,很難一擊必中,鎖脈神針的威勢便弱上三分,對玉傾國而言沒有十足的把握,鎖脈神針不用也罷。黑榜之上她也僅僅只是榜上有名,排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很少有人知道她也用劍,一柄很普通的軟劍。是以當玉傾國鎖脈神針第一波灑出后,漫天的飛針嘯風疾速,圍殺的殺手早已做好了后掠的準備,但二人一組,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前人借后力,揪準機會霎時人影翻飛,勁氣飛嘯,寒光之下玉傾國腰間軟劍劍光初展,黑夜中霎時劍氣飛揚,透空之勢如雷霆萬鈞劈開眼前一切,對峙之勢,絕殺之招,人影穿梭間,當先二人瞧得真切撩開其劍勢避開,但后接的一人則躲避不及,一招之下劍氣相擊,那名殺手但覺周身氣息一滯便落下地來,斃命當場。玉傾國隨即劍花開式,劍氣再舞,圍攻的殺手依舊謹慎,不會給她喘息之機,搏命之下一口吐納都關系成敗。但見玉傾國軟劍飛揚,全力守住周身,圍攻殺手雖無默契,但這種車輪戰(zhàn)倒也嫻熟,如此下去不出小半刻鐘玉傾國便得力竭,耗也耗死她,這是最直接的方法。但此地離慕秋白太近,看見他的行蹤對方豈能留活口?這是圍攻殺手們需要謹慎之處。
但很快,他們見到了最不想見到的情況,遠處開始有人影靠近,正是慕秋白所在的方向。但殺手們輕易不敢撤,一旦玉傾國逃脫,他們即使躲到天涯海角也無法逃脫黑榜的追殺,依舊一死。但看到對方成群的人影殺手們慌了,對方來的人太多,冥花流北宗一刃流,聯(lián)合陣法之下他們這一群烏合之眾將難以抵御。霎時人人斗志瓦解,剎那間悉數(shù)后撤,玉傾國揪準機會,軟劍甩出正中一人后心,隨即鎖脈神針再撒射中一人腳裸,玉傾國鎖脈神針再出,那人立時貫腦斃命。此時冥花流一刃流方緩緩停下腳步,左右兩翼則去追擊那些撤走的殺手。殺手最好的方法是偷襲,面對宗派這種成建制的聯(lián)合之陣無異于以卵擊石。玉傾國躬身搭揖,這是儒家女先生的禮節(jié),隨后轉身離開。夜黑風高,人冷風肅,一刃流齊刷刷的向玉傾國行了江湖禮節(jié)抱拳禮。
深夜,子時,竹林內(nèi),一行均已入眠。但柳天波總感到心緒不靈,按照排布最外圍的防御尚在六里之外,一旦有個風吹草動便能立即發(fā)覺。柳天波睡意全無,翻出窗外,躍上屋脊,他已感受到一股莫名的肅殺之氣在逼近。武林盟的防御圈經(jīng)過三十載的錘煉,已然爐火純青,他們的明哨暗哨交叉,幾乎不可能做到無聲無息。但隨著一股氣息逼近,警覺的七殺亦翻出屋來,黑夜中一道人影緩緩逼近,身形阿娜沉穩(wěn),滄桑之感,戾氣之顯,絕對是殺手最醒目的神韻。黑夜中但聽得玉傾國抬臂而起,一道油水灑出,帶出一道火光霎時照亮夜空,淅淅灑灑落在地面,玉傾國屏息凝神,側身而立。柳天波于其交過手,立時認出來人,這樣的尋釁意味著什么?其縱橫江湖多年,轉眼便知。這般在殺戮中練就的殺人技,心狠絕情,心無雜念,這樣的無情之劍一旦發(fā)動便毀天滅地。此時此刻柳天波竟感意外又有幾分得意,不論身份論武功,能夠得到對手的認可亦是人生一大幸事,只不過伴隨著有可能失去性命。柳天波與其交過手,事后臨摹至少短時間內(nèi)他的快劍無法傷其分毫,這是柳天波最直接的感覺。
但柳天波最不缺的便是無窮戰(zhàn)意和鐵石心腸的堅毅,無論面對甚麼樣的對手都不會恐懼。是以當柳天波緩步上前,手按劍柄,玉傾國便摘下帷帽仍在一旁,嘴角現(xiàn)出一絲微笑,這樣的對手,這樣的氣勢天下少有,柳天波沒有令她失望。兩人雙目相視,屏息凝神,體內(nèi)則氣血流轉,循序待戰(zhàn)。柳天波也很多年沒有這種感覺了,事實上拋除倫理道德觀念,數(shù)十載的大風大浪都見過了,也只剩這一身武功在身,爭強好勝之念是不能丟的。玉傾國以鎖脈神針聞名黑榜,但此時她手中所持卻是一柄軟劍。霎時,玉傾國旋劍,側身,長劍下壓,身形前縱,飄亂的劍刃仿佛受不住勁風的鼓動,終于柳天波看清了,那是一股強大的劍意,畢生之力,畢生之念傾注于一劍,玉傾國竟然達到了人劍合一之劍境。柳天波一時愕然,他的快劍從來掌握主動,面對玉傾國這一劍他竟然無法破解。他的神行劍法雖神妙,但柳天波懲惡揚善靠的是多年積攢的威名和不屈戰(zhàn)意。僅此一招柳天波便無法還手,猶如魚刺卡喉一時動憚不得。電光火石間,柳天波一個就地側滾,長劍出鞘,不屈戰(zhàn)意迸發(fā),以劍氣亂流。即使如此玉傾國依舊一劍中宮直進,柳天波倏然一驚,單掌掃地,長劍斜刺,竟然仍無法阻擋便只有同歸于盡。但玉傾國沒有收劍,軟劍劍刃在內(nèi)力的催動下挺的筆直,劍刃遞及柳天波眉心一寸而止,而柳天波長劍由于長了三寸,劍刃已觸及玉傾國衣衫。兩人皆未想過重創(chuàng)對方,故而兩人劍氣皆左右分流,未傷及本體。
玉傾國稍一轉念,軟劍后撤,翻身后掠,霎時人靜風止,這一招之間柳天波敗了,但從招式上身為黑榜殺手,玉傾國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性命面前能有如此從容者平生所見僅柳天波一人。二人平復氣血,等待第二次的再臨。柳天波亦是平生第一次有這樣的肅穆之感,一旦自己失去了對手的資格,那麼她會要了自己性命。其抱必死之志而來,心神再無雜念,此時此刻絕對是其功體充盈之刻。柳天波并不擔憂自己的生死,多少年來多少惡戰(zhàn)讓他明白恐懼無用,唯有發(fā)揮自身極限方能贏得出路,即使敗了也當無憾。是以柳天波手中長劍劍鋒驟然催動,他在發(fā)動劍海無涯的最終之劍。此刻的玉傾國臉帶微笑,這正是她所樂見的。柳天波的劍術享譽江湖,劍海無涯之招成名已久,在別人看來這是催命之招。但在玉傾國看來不過是虛實之間的一種選擇,且即使選擇對了也不一定能接下。多少年來在黑榜中有兩人是為黑榜殺手挑戰(zhàn)的二人之最,柳天波便當居首位。從身份上他乃武林盟九屆統(tǒng)領中聲名最響,劍術奇高且快,對待黑榜狠辣絕情,更是武林盟主陳坦秋所賦予的九屆統(tǒng)領正義之首,即正邪之對立的觀念。霎時,柳天波終于催動不屈戰(zhàn)意發(fā)動了神行劍法最終之招,劍海無涯二星點透之劍,也就是最簡單的二選一,看玉傾國選左還是右。玉傾國本可不做選擇,但她很想試試柳天波的劍海無涯之招。同樣她也無法辨認出柳天波究竟是左路還是右路,像她這樣的對手,兩路齊進雖可,但分流之下威勢立減,她反而不期待。故而她選擇了左路,霎時軟劍囂展,一瞬鏘然,同樣是又一劍直進,劍刃盈氣,兩級交融,當是至絕一會。驟然鏘然一聲相擊,二人身形交錯而過。勁消,人靜,肅穆的靜立后,七殺亦感一絲不安,面對這樣的高手他們可能還不如柳天波,非是武功不如,而是逍遙城安逸的實在太久了。
“噗”隨著一聲血霧揮灑,玉傾國胸口射出一道血霧,眼神早已無光,身形頹然倒地。柳天波亦口濺朱紅,立時坐地調(diào)息體內(nèi)爆竄的氣血。這一戰(zhàn)柳天波終究是贏了,很遺憾玉傾國選錯了,柳天波施展的正是左右二路齊進之式。世人都以為二路齊進會分流內(nèi)力。殊不知柳天波成名已多年,大大小小惡戰(zhàn)逾三千,奕斗之中他的點透之劍即使二路齊進依舊一技驚人,玉傾國武功雖高終究低估了,一旁的莫峰亦松了口氣。張少英躲在莫峰身后亦瞧得明白,原本覺得自己尚算不錯,但較這二人一戰(zhàn)著實相差甚遠,自己甚至從頭到尾都沒瞧明白。莫峰看了看霍七徒,霍七徒撇了撇嘴,尋個去處挖坑去了,莫峰則令七殺再度巡視周邊,謹慎應對。
數(shù)個周天過后柳天波方才起身,這一戰(zhàn)雖只有兩招他也是僥幸險勝。殺手注重偷襲一擊而中,否則今日倒下的便是他柳天波。將身畔的護衛(wèi)建制調(diào)開,以自身為餌,生死之間柳天波都已經(jīng)習慣了。莫峰沒有多問,相較于武林盟,如今的逍遙城偏居一隅,勢力大減。武林盟遍即宋境,浸潤多年,建制成熟,這才是柳天波敢以自身為餌的關鍵所在。柳天波雖經(jīng)過調(diào)理,氣色依舊不樂觀,莫峰上前簡單抱了個拳,柳天波微微一笑,自顧去歇息了。嫣月瞧得柳天波大步流星的背影,嘆道:“果然是一代豪杰?!蹦宓溃骸罢f是一代宗師不為過,他們?yōu)榻冻龅姆瞰I當為絕響?!辨淘抡f道:“我很少見你如此夸人?!蹦褰忉尩溃骸霸蹅冏悦羞b人,隨性且意不過自身爾爾。他們能夠在朝廷的制度下將武林盟弘揚至此,此等成就不亞于改朝換代?!辨淘聸]有多問,柳天波這種人游俠習性且重,在世俗中很難找到他們的身份,但又不得不佩服他們這種人,畢竟逍遙城的來源并不光彩。
次日,柳天波依舊最早起身,但其首徒柳追風已帶九屆衛(wèi)戍守在竹林四周,人手還不少。莫峰瞧得真切,但柳天波要對付的恐不是黑榜殺手,論實力,江湖門派乃至于武林宗派都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這麼明目張膽的聚眾攜器調(diào)動,路上需要路引乃至于各個關卡的巡查,行動大受限制。此時七殺也不用在固守四周皆聚集至竹屋,柳天波叫來張少英說道:“七日雖能讓你再成長一些,但此時的你區(qū)區(qū)數(shù)日變成一個內(nèi)功大成的高手,這般成就已了不得了。這世上最難的事不是敵人,而是所謂的自己人。也懶得與他們一一較量了,我調(diào)集所有人裹著你,咱們星夜趕往蘭州。”張少英沒有反駁,他早已將一切交給柳天波,一行人簡單吃了些便收拾離開。一行浩浩蕩蕩近二百余眾翻山越嶺后上了官道,官道上早有武林盟分舵弟子備馬等候。張少英自狐山時便知調(diào)遣得當可敵軍無數(shù)的觀念,深知這背后的勢力之強。
莫峰與柳天波一路并行,其問道:“這天下還有甚麼事是柳兄不知道的嗎?”柳天波應道:“你我之間的經(jīng)歷殊途同歸,皆不過人性二字??诳诼暵曃拿魅柿x,也不過是在自己舒服的情況下帶動一下而已。人性討厭虛偽亦需要虛偽,當虛偽成為一種習慣,人之意識便會領會,方有上有所好,下投所意的虛偽承接?!蹦鍑@道:“僅僅一個劉錫正柳兄便斷觀全局,此等意識超凡脫俗,你若是做皇帝,這宋庭恐不會如此文弱?!绷觳ü恍?,嘆道:“行政事自有其法,我這種人若為帝王必然天下大亂,適意不適實際。”莫峰道:“柳兄似乎依舊有所擔憂。”柳天波應道:“我是人非是神仙,看得透不一定拿捏的住,這些個愣頭青天生以身份藐視眾生,視底下性命如兒戲,真要發(fā)起瘋來不一定把握的住?!蹦鍑@道:“幸好你我雙方停手,否則今日逍遙城將不復存嫣焉”柳天波哼哼一笑,應道:“武林盟抱得是朝廷的大腿,你們端的是自己的飯碗,若真對壘至今逍遙城必然會湮滅?!蹦鍥]有回應,當年逍遙城自玉瓊山一戰(zhàn)后急流勇退,當時城主冷月痕的抉擇著實超前。
一行向西北策馬行進,張少英身上的傷口幾日間便愈合,柳天波由于無暇分身,由蒼龍教他用真氣控運內(nèi)力,以及對內(nèi)力的拿捏,而張少英總能一蹴而就,若非親眼所見蒼龍時時不敢相信眼前事實,張少英身質(zhì)平庸無奇,此等領悟之力著實斐然,一切顯得那般簡單實際。三日來張少英一連見到過三次被武林盟九屆衛(wèi)前哨擊殺的不明身份之人,九屆衛(wèi)便在路邊挖坑就地掩埋。即使經(jīng)歷過生死,張少英瞧在眼中亦不寒而栗,經(jīng)歷過無數(shù)的死亡,便知死亡的可怕,江湖爭鋒遠非他一個毫無根基的小乞丐所能承受。一路上九屆衛(wèi)都很安靜,七殺除了蒼龍其他人基本不講話,就這般一天天趕路,整個隊伍中肅穆非常。此時的張少英有些想念伙伴們,不知道他們怎樣了,可不能像自己這般危機四伏,一念至此張少英也不敢想下去了,想起幾個死去的小伙伴其一陣黯然,也許是見得多了內(nèi)心不再有那樣沉痛的悲哀之感。
一直到第四日,柳天波所在馬隊無法大量過河,只能花錢雇來周邊的六艘小舟過河。柳天波不止一次在這渡口過河,此處平日最少也能召集百十條小舟,對方堪堪只留下六艘,如此明顯的破綻而不自知,這腦袋恐連皇甫勛都不如。柳天波故意讓張少英先過河,并請了蒼龍保護他,待張少英一登岸,渡口民屋處便黑壓壓的涌出一群黑衣人來,約莫三十余眾,步伐端穩(wěn),手持兵刃,妥妥的殺手神態(tài)。柳天波瞧在眼中不由無奈搖頭,這種試探性的進攻在他眼中皆是孩子氣。蒼龍瞧得真切,這些殺手身手雖不高,但皆是死人堆里摸滾出來的,戾氣猶在。張少英頭次臨敵,有些緊張。蒼龍墨尺刀橫在身前,冷聲向張少英說道:“身入江湖必躲避不了殺戮,這些殺手同殺你伙伴的殺手一樣,殺他們不需倫理道德的牽絆,這叫光明正大的懲惡揚善,為民除害。你該不是個手軟的人,這些人手段不低,你若下不了手,第一個倒下的便是你?!睆埳儆⒅郎n龍這是在逼自己,內(nèi)心上他心知感恩,因為即使在狐山這樣一個小地方即使是釀酒這樣的事物那些村民都不會教給他,畢竟那是他們自己生存的依靠。蒼龍這些日子一直在費心費力的教他,雖知武林盟與逍遙城的恩怨,但他依舊是感激的。張少英努力調(diào)整呼吸,手中長劍出鞘,這些黑衣人來的很快,蒼龍黑褐色的刀身在陽光下乏出陣陣寒光,殺手陣型不由為之停步,驚駭?shù)溃骸澳叩?!?p> 驚駭間,蒼龍的墨尺刀已然凌厲來回,虛實沖擊而出。殺手陣營此時雖驚愕,但搏命之刻容不得猶豫,霎時雙方刀兵相接,畢竟人多,蒼龍的身影很快便被湮滅在人群中,張少英正欲上前幫手,幾個殺手便越過蒼龍齊齊抓向張少英。張少英勉強穩(wěn)定心緒,回納運化,一招風沙萬里掩勢而攻,蒼龍說過最好的防守便是進攻。張少英內(nèi)力冠盈劍刃,兩個最前的黑衣人樸刀同出,撩刀意圖震飛張少英手中長劍。豈料鏘然一聲刀劍相擊,三柄兵器竟同時脆斷,危急之際兩黑衣人搶攻去擒張少英手腕。勢至中途,豈知五臟六腑猶如活生生撕裂一般,兩人頹然間身形依舊在疾奔,倉促撞向張少英,張少英嚇得一機靈,倏然趴在地上,兩具斷氣的尸身便壓在張少英背上。張少英知兩人被自己內(nèi)力震死,只得運足力氣站起身來,無奈又有兩人已把住張少英肩膀。張少英嚇了一跳,運勁驟然爬起身來,一招橫斷巫山的環(huán)勢連番揮灑,只是手中只剩下不足半尺的劍刃。身前殺手瞧得張少英這般生疏的招式便知是花架子,一人疾步攻向張少英意圖點他穴位。張少英激動之際,劍花勁旋,劍刃激蕩,即使是斷刃劍鋒依舊嗡嗡作響。殺手勢至中途一個側身便旋身掃向張少英下盤,另兩個殺手則伺機上前欲接住張少英即將摔倒的身子。豈知張少英電光火石間一個后撤,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退去,幾名殺手驚呼“神行術!”是的,張少英所使的正是柳天波自創(chuàng)的輕功步伐神行術,只不過柳天波為了讓張少英專一而精,沒有特意去教。只是他神行術和神行劍法的契合日久,不經(jīng)意的流露,且半蹲疾步后撤之勢太過新奇,是以張少英心中留意不時會臨摹幾下。
此時張少英已知在危險關頭,但手中兵刃斷裂瞧得對方手中的樸刀竟一時膽怯。殺手們不再猶豫,知道面前這個小娃內(nèi)功深厚,卻是初入門的弱冠。三人齊上攻向張少英下盤,意圖將其活捉。三人一直未下死手,張少英自然明白對方的想法,所性心一橫一個急縱欲翻身后掠跳入江中。但事情與他想象的不一樣,還未縱身而起兩只大手便扯住他腳裸將他拉了下來。張少英正暗呼不好,三名殺手卻撤手掠開,原來是蒼龍回攻。這些殺手雖不算頂尖,但要逐一擊殺需要點時間,但張少英頭次臨敵的表現(xiàn)與平日練功著實差異巨大。蒼龍將張少英掩在身后,沉聲說道:“看看你的樣子,真丑!”張少英總算是能喘口氣,他沒有在意蒼龍的話,危機之刻他更清楚如何活下去才最重要。
但對面的殺手們也看到江中第一批過來的小舟,知時機已失,領頭的立即下令后撤。但他們想撤,屋宇中埋伏的九屆衛(wèi)則瞬間搶出屋來,霎時弓弩齊射,殺手們驚呼之際雖縱身上躍,依舊不敵訓練有素的武林盟九屆衛(wèi)神射手軍陣。人群密集之間許多人躲避不及,紛紛慘呼中箭。那些上躍的殺手最先中箭,霎時便有二十余眾倒地落水。這一切來得太快,九屆衛(wèi)竟然抹掉了自己的后衛(wèi),就這般近在咫尺的埋伏在自己身后,這是這些殺手如何也不敢想象的。之所以選在渡口動手為的便是不與武林盟打陣戰(zhàn),畢竟武林盟的陣戰(zhàn)威震江湖,無論是江湖門派還是官府都能銜接且契合多年,善于緝捕擒拿。但這一眨眼便攻防轉換,倒下二十余眾教人如何不驚,這些人武功雖非一流,但也非能任意屠殺之輩。驚駭之際蒼龍的墨尺刀極招催進,一刃而過,殺手中雖有人反應過來,但與蒼龍手中的墨尺刀相交紛紛斷裂,霎時血霧飛濺又倒下九人。蒼龍沒有下重手,這十二人站的太過分散,否則他能將這些人全部拿下。此時九屆衛(wèi)卻選擇了撤退,三名余下的殺手瞧得滿地的呻吟之聲一時有些手足無措。蒼龍緩緩擦拭墨尺刀上的血跡,冷冷說了一句,“快滾!”三人相視之際卻倍覺苦澀,殺手一擊不中的后果他們很清楚,最終三人咬咬牙繳械投降了。是的,在武林盟主動投降便能安享余生,這是武林盟主陳坦秋執(zhí)行多年的承諾。
蒼龍正欲動手,柳追風躍上前來,向蒼龍鞠躬行禮,勸道:“他竟已投降,便是武林盟的戰(zhàn)俘,還請前輩手下留情?!鄙n龍從柳追風的話語中以及眼神里能夠看得出,他的身份注定傲視,能夠尊稱一聲前輩已是客氣。三人懸著的心這才放下,只是自身服食的蠱毒武林盟是否能解?這便要看三人的造化。相較于這三人,武林盟九屆衛(wèi)出來一隊人,那些受傷者均在要害被補了一刀,很快便沒了聲息。余下三人即使在死人堆里爬出來過,也從未有今日這般膽寒,對方的建制各司其職,一旦有所選擇便是不同的對待。很快三人便被九屆衛(wèi)帶了下去。此時的柳天波一行才緩步上岸,岸上屋宇中的百姓瞧得武林盟九屆衛(wèi)來了,民心大定,相較于官府,有時候武林盟通常會比官府更直接。武林盟這些年于江湖中樹敵數(shù)不勝數(shù),為了避免牽連無辜,故而九屆衛(wèi)從不允許老百姓接近,畢竟武林盟雖大,但要裹住所有人這非是人力所能成。
張少英一行快步走過碼頭,柳天波自始至終都未正視眼前的一切,反而嘀咕道:“這黑榜越來越越明目張膽了,不給他們點教訓是不行了。”一旁的七殺聞聲在耳均覺震撼,黑榜可能是這世間最陰暗之處,為了殺戮而殺戮,由大大小小,上上下下無數(shù)的殺手社團裹成的巨大網(wǎng)鏈,其中牽連甚廣,一直是武林盟的心腹大患,只是黑榜平日隱匿的深切,難以從根本上一舉鏟除。柳天波的性子說一不二,他竟有此語武林盟將會在武林,江湖,官府的聯(lián)合下像往常一樣進行一年之久的緝捕,介時會有大量的殺手社團被挖出來,雖不能重創(chuàng)黑榜,卻能起到威懾作用。自武林盟成立至今,這樣的緝捕每隔幾年便有一次,聲勢浩大,算起來已實行七次了。柳天波突然停下腳步看向張少英,沉聲說道:“中看不中用的小子,偷學我神功,要知道憑這一點我可廢了你?!睆埳儆倱崞叫木w,聞言哪里有心思接話。
隨后一行人在村外的樹林中等待后續(xù)人馬過河,柳天波則擺開輿圖,那是武林盟以江湖為棋排兵布陣,調(diào)遣人馬的絕密所在,連張少英都被排除在外,柳天波的意思是不等對方出招了,自己先出招。待柳天波回來,張少英不解問道:“咱們的對手究竟是誰?”莫峰正色道:“能在西北之地掀風帶雨的除了武林盟尚有西門。相較于那些一路一州之門派,西門便是武林盟一樣的存在。今時今日你的身份早已傳遍西北,能夠不顧一切爭搶的非這二者不可?!睆埳儆⒉唤獾溃骸拔业纳矸莶皇悄銈兩⒊鋈サ狞N?再說了,不是說西門與武林盟打交道的多?”莫峰噗嗤一笑,所謂智者見智,張少英還是太稚嫩需要更詳細的解釋,莫峰道:“武林盟在朝廷眼里只是患匪之一,只不過為了權宜之計勉強在臺面下承認了武林盟?!睆埳儆⒉唤獾溃骸吧觞N是臺面?”一旁嫣月無奈應道:“有些事你知我知,我承認你,你承認我,但不能拿到明面上說。這般總聽得懂了?”張少英點頭,沉聲說道:“是盟友也是敵人?!辨淘曼c頭應道:“他們不是為了自己而搶,當今皇帝雖不癡迷長生不老。但菩提果確有其神奇效用,是人總有這樣的向往。皇帝嘴上不說,但總有人想拍皇帝的馬屁,即使出了事,皇帝依舊可翻臉不認人?!?p> 張少英聞言一時默然,皇帝這兩個字對他來說似乎離他很遙遠,他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乞丐竟也能牽扯到皇帝頭上。瞧得張少英的疑慮,嫣月勸道:“皇帝看似很高大,實則上也是凡人,與你并無不同,身份不同罷了。小弟放心,有我們的存在,你不會有事的?!睆埳儆⒛徽f道:“這近月來,近百人為此喪命,這實在是太瘋狂了?!辨淘掳参康溃骸澳闵碓诤奖阒诵灾異?,江湖爭鋒不過是將這些放大而已,你要自問內(nèi)心,活下去比甚麼都好!”張少英依舊心中不安,不多時柳天波謀劃妥當,九屆衛(wèi)四散去傳訊,只留下百十號人,一行則尋了處山凹僻靜之地準備露宿。
即使不懂陣法,張少英也瞧得出這百十號人遍布整個山凹,擺得是防御之陣。蒼龍拿了一柄新的鐵劍繼續(xù)教授張少英逍遙十三式,為了能讓張少英快速有個記憶,蒼龍沒有教的很嚴謹,連張少英自己都看不下去的招式蒼龍竟也不阻止,最后懶散到蒼龍也不愿意教了,他們都明白,短時間內(nèi)能將張少英培養(yǎng)成一個劍術高手那是不可能的。逍遙十三式乃仙宗門匯聚天下劍法凝聚而成,目前以成八式,僅僅第一式第壹招孤煙四起便有二十三式變化,僅僅這一招張少英至少得練一個晚上。但想想伙伴們生死未知,張少英斂聚心神,開始在一旁自己臨摹。莫峰等人的身份不宜在武林盟腹地待太久,當初逍遙城雖攻取北方失敗,但也結下了不少仇家,西門不會放棄這樣一個大好機會。莫峰上前勸道:“柳統(tǒng)領何不快刀斬亂麻?”柳天波道:“你乃逍遙人不懂這幫人的秉性,不然他們玩夠了,玩明白了,即使去了玄天派也不得安寧,且武林盟有新的謀算,也不懼與他們明面上翻臉?!边@一刻莫峰有些詫異,顯然武林盟正在謀劃著甚麼,必定是一場震驚江湖的大事,莫峰也不好多問。夜間午時剛過,柳天波所部再次遭到大量黑衣人的襲擊,這次來的人數(shù)之不盡,當先用了火攻。柳天波立刻下令所部全線后撤,但此時的張少英已不在隊伍中,黑衣人折騰了一夜竟找不到張少英又無法迅捷的處置武林盟化整為零的防守,只能倉促撤退。這次派來的人武功更弱,且口音與中原大大不同,有吐蕃人和羌族人,這是西門招募的外圍人員,多是些混飯的犯罪之輩,這一仗武林盟并未爭鋒相對,但對方也留下了三十余眾尸體。
直至次日午間,柳天波一行整裝待發(fā)之際,外圍警哨吹起,有大量敵人靠近。柳天波一行快速出得山谷,但見不遠處旌旗飄揚,出動的竟然是衛(wèi)戍禁軍,這一點倒大出柳天波意外。朝廷治軍嚴謹?shù)焦虉?zhí)的地步,西門勢力再大也無權利調(diào)動禁軍。傳聞西門門主石破軍私募了一隊禁軍卻非禁軍建制的護衛(wèi)隊,看來傳言不假,又是不上臺面的把戲。來眾剛好一營,不足四百人,但嚴謹?shù)能婈囅逻€是頗為英氣逼人。到底是經(jīng)過邊戍的官軍,從上至下肅殺之氣,著裝著西北最好的步人甲,長槍后盾,鉤鐮槍為主陣。另有兩翼騎兵,中軍弓弩手,一營的官軍禁軍尤其是邊軍,武林盟創(chuàng)立初期不止一次與朝廷禁軍交過手,面對清一色的制式軍備,武林盟的陣法雖能自保卻也奈何不得他們。彼時,禁軍軍陣中一指揮使單槍匹馬而出,冷聲喝道:“放下那個小娃,否則格殺勿論?!避娙说恼Z氣總是那麼威武霸氣,絲毫不帶一絲恐懼。柳天波緩緩走到馬前,冷聲喝道:“你一個禁軍將領竟私自領兵干涉民間政務,你知道這是甚麼罪?”柳天波的話字字誅心,他又不能說自己不是,也不能說自己是。但出發(fā)前早有交代,柳天波一定會問,那將領約莫四十余歲,久在邊關曬得漆黑,老練之將,冷聲說道:“本將是與不是不需向你說明。你速將那小娃交出來,否則大軍催動,你等必不能全身而退?!敝谎云Z柳天波便斷定,定是對手賦予了張少英某種身份,否則這事若明面上捅到石破軍哪里他也不好交差,必定是甚麼重大嫌犯之類的。此等事物即使捅到皇帝趙恒手里他也只會做個表面文章,畢竟在長生不老這等事上誰還沒個私心?即使知道是假的,也會放任他們?nèi)ピ囋嚒?p> 柳天波冷聲哼道:“你身為朝廷禁軍為國更戍此乃大義,但你受人指使,一個弱冠小娃如何能成為嫌犯?且你無官府文書,身份更不對。西門雖有便宜之權,但也容不得你等胡編亂造,這事即使告到皇帝陛下面前我也敢言。你也是個老將了,一個不知死活的愣頭青差遣你又何曾為你將來考慮過。你若擔憂不好交差,這個問題我已經(jīng)為你解決了?!闭f話間,柳追風將手中的錦盒遞到將軍面前打開,里面赫然是劉錫正的首級,指揮使這下嚇得不輕,武林盟的膽大妄為他是知曉的,劉錫正的后面是京城,這是他一個小小的指揮使惹不起的,何況他還是個冒牌的禁軍指揮使,只不過從禁軍中裁剪下來的而已。軍令是劉錫正下的,一個京城來的貴族下來錘煉,雖說他們一行禁軍是朝廷私下允許的,門主石破軍為了不背上私蓄武備的謀反嫌疑,只能任由劉錫正無將令妄行。他作為武將謹小慎微了一輩子,這樣的軍令本就荒唐,自入了西門隨在石破軍身畔,見慣了江湖上得我爾虞我詐,陰謀詭計,連劉錫正這樣的人都能像棋子一樣被剔除。即使是告御狀,經(jīng)過武林盟慣有的方法,那麼一和稀泥,再到東京大理寺又是另一種說法了,最后也會不了了之。因為他們是石破軍親信,故而他很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猶豫再三,指揮使最終下令全線后撤。至于此時劉錫正的死,武林盟必然會準備后著,這等時刻即使他一個指揮使但覺膽寒。
這幫武林盟之輩完全摸透了大宋官場上的規(guī)則,見縫扎針的陷在官吏建制中,這在將來將是一個巨大的隱患,而朝廷雖然知曉,卻打心眼里沒瞧起過這幫人,覺得他們掀不起甚麼大浪來。莫峰瞧得眼前的一切不由拍手叫好,柳天波不愧為一代豪杰,傳承著武林盟主陳坦秋的行事犀利果決,以江湖為棋,任何人都能成為棋子亦能成為棄子。如果有需要,他莫峰甚至能立刻成為棄子,這便是武林盟。柳天波由于有內(nèi)傷在身不愿多做糾纏,一行繼續(xù)西行。愈往西愈靠近京兆府,作為前朝舊都,當今亦是西北樞紐所在,京兆府有名長安便是西北地區(qū)最繁華,城墻最高的中心,雖說戶口人丁不如前朝,但依舊是最繁華之處,也是武林盟武林正宮的所在,整個大宋江湖的樞紐。但柳天波不打算走京兆府,換了另一條官道走天水,但他調(diào)集了更多的人手,他的意圖很明顯,在道上將那些覬覦之輩處理妥當,免得再節(jié)外生枝,玄天派魚龍混雜,張少英年少無知斗不過那些隱匿的危險。而江湖上在西北地區(qū)最多的便是鏢局,朝廷為了運送輜重,讓商人參與輸送并用鹽引,茶引為回報,越是邊境輸送的價格更高。朝廷入中輸送施行多年,所有的鏢局皆是武林盟的內(nèi)盟,見到柳天波的隊伍不時有人來向柳天波打招呼。柳天波與這些人很熟絡,不經(jīng)意的會詢問他們的目的地并詢問價格,相互間幾乎是匆匆而言,匆匆而去很忙碌。自劉錫正死后所有的一切似乎戛然而止,但柳天波認為他們會在秦嶺中動手。此時的柳天波很頭痛,這種爭鋒相斗其實很無聊,張少英究竟如何尚未可知,只不過他們不了解內(nèi)情,為了一己之私便會不顧一切的搶奪。畢竟玄天派對菩提果的保護太過嚴密,朝廷急幾次出移植都被玄天派以花果害人給搪塞過去。在柳天波眼里這種事其實很好解決,大家坐一塊共同見證即可,偏偏各有各的身份,西門雖不屬朝廷建制,但為皇帝親自秘密管轄,西門上層下放的那些精英階層骨子里都當自己是官軍,即使聯(lián)盟多年他們依舊看不起武林盟這民間的社團。
飄柔01
這是更改的最后一章了,作者正在努力修改中,目測后續(xù)還有不到十萬字左右。要上班,所以更新不會很快,主要是作者對自己的一個交代,畢竟十六年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