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上廷尉后,張釋之一點也沒改變自己“唱反調”的風格,反而愈演愈烈。
一日,漢文帝閑的無聊,乘車出去溜達。
皇帝出行,動靜自然要大一些。后世那些微服私訪的事情,在漢朝時期不怎么流行,發(fā)生的次數(shù)不多,劉恒更是少的可憐。怪只怪這位老兄比較誠實,一天到晚穿著他那套工作服,不用自我介紹就知道他是誰誰誰。
劉恒這次雖然是瞎溜達,但該回避的還得回避,該清道的還得清道,鬧出的動靜也不小。
一行人途徑渭水,鑾駕剛上中渭橋,突然有個人從橋下爬了出來,驚的御馬抬腳亂竄,差點把劉恒從車上給撂下來。
侍衛(wèi)攔住御馬、護好皇帝,另外一些人早把鄉(xiāng)巴佬按到了地上。
劉恒驚魂未定,怒道:“把刺客交廷尉嚴審!”
鄉(xiāng)巴佬成功地被請去廷尉署做客。廷尉署的同志們也非常好客,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用他們特有的方式熱情洋溢地把客人招待了一番。待客結果:客人的肚子沒吃飽但皮松了不少。
這個鄉(xiāng)巴佬要說也挺冤枉的,從鄉(xiāng)下翻山越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剛跑到市區(qū),就聽有人在喊“回避”。這家伙沒見過世面,聽到這兩個字就發(fā)蒙,不曉得跪在路旁就能蒙混過關,所以一咬牙躲到了渭橋之下。
說實話,我也沒鬧明白他是怎么躲的,相信他總不至于站到水面上,反正躲的比較費力,不太好受。因此,這家伙有些沉不住氣。
在橋下待了一會,沒聽到什么大動靜,也因為躲的憋屈,所以就探頭探腦地爬了上來。
事也湊巧,他剛露出來半個腦袋就和那幾匹馬打了個照面。幾張馬臉嚇了他一跳,而他也把幾匹馬嚇的半死,所以就有了上邊那個場景。
廷尉署的同志們?yōu)檫@家伙熟了幾天皮后,弄清楚了事件經(jīng)過。張釋之做出了判決:違反警戒令,罰款。
有了判決結果,自然需要向告知受害人。因此,張釋進了宮。
劉恒一看這個判決結果勃然大怒,甩手就把案卷扔了一地:驚了我的馬,差點要了我的命,如此大不敬的事,怎么著也得砍掉他的腦袋,你倒好,只罰點錢了事,沒道理如此糊弄人的。
既然老大生了氣,并且交代處置結果,張釋之完全可以借坡下驢,奉命行事就完了??蓮堘屩?,他這個人愛較真,并且較起真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他梗著脖子說了一大段話:若皇上當場砍掉他也就算了,但你把他交給了廷尉,既然到了廷尉署,就得搞有法必依這一套,那按法律就是罰錢。
劉恒怒視著他,剛準備發(fā)火,張釋之又開口了。
“法者天子所與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此而更重者,是法不信于民也。且廷尉,天下之平也,一傾而天下用法皆為輕重,民安所措其手足?”這兩句話雖然比較繞口,但解釋起來其實很簡單——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這是兩千多年前古人說的話,真不知道是應該慶幸還是應該汗顏,好在是我們現(xiàn)在正朝著這個方向努力。
我們經(jīng)常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而張釋之更徹底,把皇帝也給繞了進去。這,不僅需要一份公心,更需要一份膽氣。張釋之做到了。
對西漢王朝來說,有張釋之這樣的廷尉是值得慶幸的。但對張釋之來說,能遇到劉恒這樣的皇帝,是他應該慶幸的。因為,劉恒聽完他的話后,沉默了半天,最終點了點頭:“你是對的?!?p> 張釋之又一次獲得了成功。
而張釋之“唱反調”的經(jīng)歷遠沒結束,很快就又有人給他創(chuàng)造了機會。
有個財迷心竅家伙在高祖宗廟里偷了個玉杯,被衛(wèi)士抓獲。這件事情,讓劉恒惱怒。
他的確應該惱怒,有人在老爹身上打秋風,不惱怒就很不合情理了。更重要的是,劉恒極相信鬼神,一天到晚燒香拜佛、小心翼翼,生怕伺候不周,死鬼老爹會擰他耳朵??刹怀上?,竟然有人跑去宗廟里偷東西,完全是作死的節(jié)奏。既然有人作死,那就滿足他們的要求。
劉恒毫無新意地把這件事情交給了廷尉。
張釋之翻了幾天法律條文,最終做出了判決:斬首。
劉恒很不滿。不會吧?這么輕?你小子是怎么判案的?判的很不解氣。跑去宗廟偷東西,怎么著也該誅九族。
張釋之又一次來勁了,“按照法律規(guī)定,斬首已是盜竊的最終處罰。盜竊宗廟器物誅九族,若以后有人挖長陵(劉邦的墳墓)一抔土的話,該當如何?”張釋之這句話說的是比較重的,多少有點拿劉邦開涮的意思。
然而,劉恒沒往這方面想,反而跑去和老娘薄姬商量了半天,認為張釋之有道理。
他再獲成功。
這個人從參加工作起,好像從來沒按領導意愿辦過一件事,每一次都和領導敲鑼打鼓地對著干,而最終結局似乎都按他的辦法來。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很有一套。然而,劉恒還對他極其信任,只要他一開口,根本沒有別人說話的份。最終搞的人見人怕。
時人流傳這么一句話:“張釋之為廷尉,天下無冤民”。
當然,這句話說得有些夸張,但不得不承認,這個人用其一生都在維護法律的公平公正??梢栽囅耄B皇帝的話都在法律面前打折扣,還有什么人他不敢得罪?
應該說,這個人為西漢第一個盛世,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正因張釋之很牛氣,才入得張蒼的法眼。對張蒼來說,想搞掉皇帝極為信任的新垣平,憑他自己的實力肯定不行,必須請個大神出來幫忙。這個人非張釋之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