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的貼身丫鬟香屏,這個時候從馬車之中探出頭來,厲聲喝道:“阿福,你還愣著做什么,沒有看到小姐不舒服嗎?要是小姐的身子有個什么不好了,姨娘和三爺,一定會要你的命!”
車夫阿福被唬住了,聽著阮云瑾在馬車上哀叫著,再看到秦氏那堅定的不容人反駁的,想要回府的目光,這才調(diào)轉(zhuǎn)了馬車的方向。
踢踢踏踏,馬蹄跑著的聲音,讓阮云瑾長松了一口氣。
看著愛女那毫無血色的臉,秦氏的心,都揪了起來。
這次秦氏好不容易,才從自己的夫君,阮三爺那里求來的機會,說是允了她去柳山寺拜佛。
自從來了京都之后,這還是她第一次,出了那讓人壓抑的阮府,其實秦氏很不想放棄這好不容易就出來的機會,回到府上,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呼吸到這么自由的空氣了??!
但是為了愛女,秦氏毫不猶豫的就會回到了那剛剛逃離出來的阮府。
做母親的,總是會把自己的孩子,放在第一位的。
阮云瑾剛剛清醒過來的時候,根本沒來得及多想別的,就發(fā)現(xiàn)秦氏正在去柳山寺的路上,當(dāng)下只顧得阻止秦氏了,哪里會多想別的?
現(xiàn)在見馬車往回走了,阮云瑾緊繃著的神經(jīng),慢慢的松了下來,理著自己那如亂麻一樣的思緒。
清清楚楚的印在腦海中的,將近二十年的記憶,明明白白的告訴阮云瑾,這一切都不是夢。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白嫩如一節(jié)一節(jié)蓮藕一樣的手,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今年是崇明十年,自己的五歲,母親剛剛帶著她來到京都,不過四月的時間。
“阿瑾,你的身子好一點了嗎?”秦氏溫聲的問道,秦氏是姑蘇人,生在水鄉(xiāng),整個人都如同那柔柔綿綿的江南細雨一樣,說起話來,讓人聽著,打心眼里面的舒服。
她看見自己的幼女不鬧了,安靜了不少,想著幼女的身子,應(yīng)該是好了一些,才輕聲問道。
阮云瑾害怕秦氏見自己好了,還會執(zhí)意去上香,于是捂著心口說道:“娘,我的心口還疼……
秦氏伸出蔥白的手,揉了揉愛女的心口,心疼的說道:“這次帶著你去柳山寺,雖然說是想替你哥哥祈福,可是娘也打算問問大師,有沒有法子根治你身上這毛病的。”
阮云瑾聽著聽著,就哭了起來,前生的她,真真是一個不孝女,怎么就會以為娘親不顧他們兄妹二人,去和人通奸?
如果一切真的都重新來過了,那她就絕對不會做那些混賬糊涂事情!要好好做娘親的乖女兒,不,這還不夠,她要守住自己的娘親,守住自己的哥哥!
絕對不允許,前生發(fā)生的一切,再重演!
阮云瑾一哭,秦氏就又急了起來:“阿瑾,你怎么了?是不是心口疼的嚴重了?”
“娘,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阮云瑾撲倒了秦氏的懷中,嗚咽了起來。
“你這傻孩子,好端端的說什么胡話呢,娘不是一直在這里嗎?”秦氏擁著阮云瑾,柔聲說道。
哭著哭著,阮云瑾就累了,昏昏沉沉的睡倒了過去。
這一日,她前生今世的折騰,已經(jīng)讓她的精神,到了崩潰的邊緣了,不說精神,就說這身子,到底還是五歲幼童的身子,車馬勞頓的,當(dāng)然會有些受不住了。
阮云瑾是被喧鬧的聲音吵醒的,她睜開了眼睛,第一反應(yīng)就是伸手去抓秦氏,她害怕,今日遇見的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夢醒了,她娘便又不在了,而她,依舊是慘死在馬蹄之下的冤魂。
阮云瑾慌亂的眸光,落在了秦氏的眼中,秦氏摸了摸阮云瑾的梳成了雙髻,系著淺粉色色彩帶的頭發(fā),溫聲說道:“阿瑾乖,很快就到府上了?!?p> 阿瑾伸了伸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從馬車上爬了起來,掀開了馬車側(cè)面的簾子,往外面看去,外面是熙熙攘攘的街道,青石磚鋪就的路上面,行走著各式各樣的人。
阮云瑾看著這早就湮沒在她前生記憶中的一切,眼淚又下來了,她好想哭,可是這一次,她沒有哭,她咬牙止住了眼淚。
她娘親性子軟弱,可她阮云瑾從來都不會是軟弱的那一個!今生前世的債,她都會一點一點的和曹氏討回來!
“娘……回到府上,我想見哥哥?!比钤畦肫鹆俗约旱牧硪粋€至親的人,她的哥哥,在十歲的時候,就早夭了的哥哥,阮子瑜。
秦氏見女兒關(guān)心自己的哥哥,很是欣慰,點點頭:“回去我就同你爹去說,讓你們兄妹見面?!?p> 說著秦氏嘆息了一聲,揉著自己小女兒的頭,認真的說道:“回到府上,你莫要叫我娘親了,叫我姨娘……”秦氏說著這樣的話,心中一陣絞痛。
她親生的兒女?。【谷灰姓J別的女人為母親,叫別的女人娘親,而她……是姨娘!
秦氏這兩句話一說,讓阮云瑾的心,一下子就酸了下來。
她要見自己的親生哥哥,竟然好去征求父親的同意,她的娘親,明明是父親明媒正娶的妻子,現(xiàn)在竟然淪為妾室!成了一名姨娘!
她們兄妹二人,明明是阮家二房的嫡子阮三爺正室所出的嫡子嫡女,在半年間的功夫,一眨眼,就變了模樣,成了沒人重視的庶子庶女!
姨娘的身份,甚至都不能入族譜!庶子不能繼承家業(yè)!庶女很難嫁到別人家去當(dāng)正室!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她的糊涂父親,還有心狠面善的曹氏所賜!
想著想著,阮云瑾咬緊了牙關(guān),眸光堅定了起來,雖然說,那些她不愿意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開始發(fā)生了,但是現(xiàn)在娘親還活著,哥哥還或者,徐嬤嬤還活著,只要活著,一切都有希望!
馬車停在了獅子樓胡同的小阮府的后面的角門上,丫鬟香屏先是扶著秦氏下了馬車,然后又幫著秦氏把阮云瑾抱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