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三六三七加三八
我沒想過她會這樣直接的說出來。
我猜測過,甚至,我可以肯定,只有她。
就是她。
我曾經(jīng)想過許多次,她為什么要?dú)⑿?,而被人誤會是我殺的。
但是后來我不再糾結(jié)于這個問題。無論她殺沒殺小喬,我和李柯,都不會有另一條路走。
那些道士不會放過桃花觀。
觀主也不會放過那個可以達(dá)到她目的機(jī)會。
我也不可能,克服自己的蜘蛛天性。
即使我和李柯能在一起,我們……
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雖然這樣,我還是意外,三七會直接提起這件事。
雖然我覺得小喬被殺的冤枉,可是三七和我是妖,道士是我們的天敵,三七殺他再正常也沒有了。
我遠(yuǎn)比自己想的要平靜多了,輕聲問:“是嗎?我想也是這樣……那天不在觀里的,就是你和我,還有灰大毛。大毛和我在一起,即使不在一起,他也不會去殺那個道士。”
“我當(dāng)時只是……心情特別的壞,那個道士一見我就破口大罵,我順手就將他殺了……后來我想,你將他捆了不殺,或許是因?yàn)槟隳盟袆e的用處,我后來想和你解釋,但是道士已經(jīng)用陣法圍上了桃花觀,那之后,我們就沒有再見過面了……”
“沒事。那些都不重要了?!?p> 從開始,到結(jié)束,快的讓人難以置信。時光是多么的寬厚,又是多么殘酷。一切是非恩怨傷痛過往都被它抹平了,不留半點(diǎn)痕跡。
即使沒發(fā)生三七殺死小喬的事,我和李柯,終究也是有緣無份。
我根本,不該有愛。
“我一直對鳳宜……其實(shí)我想你可能也知道這件事?!?p> 我點(diǎn)點(diǎn)頭。
桃花觀里喜歡鳳宜的可不止她一個,但是大家都一樣,沒誰能拿下那座高傲的華麗的鳳凰高地。
后來我們都喝的有點(diǎn)多,靠在一起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三七其實(shí)……也有她的悲哀。
她也并非那么完美。
“對了,前些年,三六也遇到過喜歡的人啦,姓宋,是個書生,我還見過一次……不過那人也死了。她性情大變,現(xiàn)在的性格和以前可有點(diǎn)不一樣了。以前我可沒看出來她這么執(zhí)拗,用禁咒在那個人的魂上做了標(biāo)記,將來那個人……要是再投胎轉(zhuǎn)世,她還要去找他的。死心眼啊……”
投胎轉(zhuǎn)世?
我忽然想起,是的。人和我們妖怪不同的,人死了八成是要入地府的,那樣的話當(dāng)然也會有投胎轉(zhuǎn)世。
那李柯他……
他也會再次投胎轉(zhuǎn)世吧?
他……
他會轉(zhuǎn)世成什么人呢?
不過就算有投胎轉(zhuǎn)世,他,應(yīng)該不會記得前世的一切了吧?
傳說里面,要投胎之前,都會喝孟婆湯。
忘記一切前塵舊事,不管是快樂的,悲傷的,一切愛恨情仇,一切……一切,不管你想不想,愿意不愿意,你都得遺忘。
其實(shí),遺忘也許是好事?;畹脑骄?,經(jīng)歷的越多,背上的包袱就越沉重。這樣的人生再延續(xù)下去,不會快樂的。
所以才有孟婆湯。忘記一切,從頭開始,做一個,全新的人。
忘記我也好。我?guī)Ыo他的,只有痛苦災(zāi)難還有,死亡。
即使那幾十年我沒有沉睡,我和他能廝守在一起嗎?
不可能的。黑寡婦蜘蛛的天性就是吃掉情侶,這是本能,不以我的意志為轉(zhuǎn)移。就算我沒沉睡,就算他可以再投胎轉(zhuǎn)世,一切都不會有什么改變。
可能真是喝多了吧,早就決定要永遠(yuǎn)埋在心底不去觸及的往事,又這樣血淋淋的翻出來。
李柯的面容,各種不同的神情,他說話的聲音……
恍惚中,我看到他微笑著站在我的面前,我想和他說話,卻無法出聲,我伸出手觸不到他。只能看著他站在那里,面容漸漸蒼老,頭發(fā)盡染白霜。
轉(zhuǎn)瞬百年。
有什么涼涼的東西滑過面頰,我抬手掩住雙眼。
三七在哼著一只什么曲子,我隱約聽到她唱,天若有情天亦老,休教少年知道,少年華發(fā)成白須……
難道女妖精天生就多情?
可是這種多情總沒什么好結(jié)果。
灰大毛也喝多了,都出溜到椅子下頭去了。我好象聽到輕盈的腳步聲響,由遠(yuǎn)而近。
我費(fèi)力的睜開眼,看到一張皓白的,象是高山上晶瑩的積雪一樣美麗的臉龐。她的眉毛如柳葉一樣舒展,嘴唇就象春風(fēng)里面的山茶花瓣似的……
我勉強(qiáng)分辨她的輪廓。
是的,是三六。
人還是那個人,可是光彩完全不同了。
她變的可……真漂亮啊……
我模糊的這么想著,然后沉沉的睡了過去。
即使是蜘蛛,喝多了酒之后再醒過來,也會感受到宿醉的痛苦的。
我覺得好象有誰掄著把大錘在我的腦袋里不停的砸,一下又一下,疼的我只想找點(diǎn)什么事來發(fā)泄發(fā)泄讓我的腦袋不用再繃的這么緊。
床頭擺著一碗褐色的湯,我聞了聞,端起來喝了一口。
真酸……
我的整張臉都皺起來了,不過倒是覺得整個人都舒服些了。
“醒了?”那個穿淺綠的小丫頭在門口探了下頭:“我們主人說,請你到東邊花廳去呢?!?p> “知道了?!蔽矣袣鉄o力的問:“灰大毛呢?”
“哦,那只大老鼠啊,他還沒有醒呢。”
灰大毛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得比我多。
這只死耗子,一見吃的比見了親媽還親呢。
我深吸了兩口氣,起來洗過臉,又換上了那個小丫頭送來的一套全新的衣服。我問她的名字,她說她就叫小綠,這名字還是她主人,也就是三六給她取的。
三六也是懶,人家是綠色就叫小綠?那要是只小黑甲蟲就叫小黑?要是只花瓢蟲的話就叫小花?
“你們這地方很安靜啊?!?p> “是啊,莊子里除了我還有小黑和小花,就沒有什么別的同伴了。”
真有小黑和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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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應(yīng)該去學(xué)學(xué)算卦占卜?或許我真有這方面的天分也說不定。
我一邊走一邊和她閑聊,這個莊子建起來也有幾十年了,因?yàn)榈胤狡?,外面又有一些迷惑人的簡單布置,所以也沒有什么人或是妖怪來騷擾,小綠說三六有時候會出門去,大部分時候都會留在莊里。她們幾個都是三六收留的,并且指點(diǎn)她們?nèi)绾涡逕?。算是半仆半徒的身份,不過從她的語氣里我能聽出來,她對三六的崇敬那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相比人家的敬業(yè),我家那個灰大毛啊……好吃懶做,真是沒法兒說。
我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三七說的話。
三六曾經(jīng)喜歡一個書生,姓宋。
她給自己改名叫宋薰,是不是出于這個原因?
離那間廳很近了,隔著花墻,我聽到有人在彈琴。
唔,不象是正式的彈,有一下,沒一下的響聲,象是一個人很無聊的在撥弄琴弦作耍。
我們繞過那道花墻,前面的敞廳里,一左一右對坐著的,就是三六和三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