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陸馨香做了個冗長的噩夢,夢中,一個極其兇惡的魔物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一把尖叉直直地插入自己的胸膛。
“??!”陸馨香猛地驚醒,大叫一聲從床上坐起來,額頭,有津津冷汗。
“叩叩?!奔贝俚姆块T聲,“六兒,怎么了?”孫智海的聲音在臥室門外響起。
陸馨香坐在床上穩(wěn)了穩(wěn)心神,隨后下床,去給孫智海開了門,孫智海一見到陸馨香的臉色頓時一皺眉,“怎么了?臉色這么白?”
陸馨香搖搖頭,轉(zhuǎn)身進(jìn)房,“做噩夢了。”
孫智海跟著走進(jìn)來,將房門推上,“做噩夢?夢到什么了?我在房間里都聽到你的叫聲了?!?p> 陸馨香走到桌邊倒了杯水喝下,“記不清了。我叫的很大聲么?”
孫智海點頭,走過去,“可不是,嚇?biāo)牢伊?,以為你出什么事了?!?p> 陸馨香笑,“沒事了,噩夢而已。你回去睡吧?!?p> 孫智海還是有些不放心,“我在這里陪你吧,你去睡,我在旁邊守著?!?p> 陸馨香臉上浮起些笑容,“不然......你陪我一起睡好了?!?p> 孫智海僵住,良久,看到陸馨香臉上戲謔的神情,嘆氣,“六兒,你又跟我開玩笑,快去睡吧,我在沙發(fā)上躺著好了?!?p> 陸馨香笑著點點頭,從衣櫥里拽出個毯子給孫智海,也爬回床上繼續(xù)躺下。片刻后,聽到沙發(fā)上傳來孫智海平穩(wěn)的呼吸聲,陸馨香翻了個身坐起來,扭頭看了看沙發(fā)上的孫智海一會兒,隨后輕輕笑了笑,躺下,回憶起夢中故事的后續(xù)。
自打肉身被魔物毀掉,靈魂只剩一魂,陸馨香在蒼茫間飄茫的時候,竟絲毫沒有動起去找玉帝的念頭,反而是輾轉(zhuǎn)在虛無間飄蕩了許久,直到被閻王找到,帶到后土娘娘那里去。
后土娘娘問過自己,“為什么不愿回到玉帝身邊?!?p> 陸馨香到現(xiàn)在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當(dāng)年的回答,“只不愿在傷他傷己,年輕時以為心動便是情感,如今卻只覺得當(dāng)年的承諾只是負(fù)擔(dān),只想逃離這一切?!?p> 后土娘娘無奈嘆氣,讓閻王將她最后的一絲含有元神的魂魄帶到地府,一邊讓她好好休養(yǎng),一邊讓她靜心思考自己到底要如何。
在地府的時間,陸馨香通過三生泉看到了為了尋找自己幾乎發(fā)瘋的玉帝,看到他在凌霄殿前指揮作戰(zhàn)穩(wěn)重沉著的表面下,渾身的血液幾欲癲狂地叫囂著要見自己,看到他在空無一人的那座小院子里黯然神傷的模樣。越是難過越是堅強(qiáng),玉帝的神情幾乎讓陸馨香完全崩潰。
宸,的確是愛著我的吧。
當(dāng)時的陸馨香看著這樣的玉帝昊宸,內(nèi)心充滿疼痛,可是又不能欺騙自己真正的情感,只得咬牙掩了三生泉,從地府飄出。
就這么飄蕩啊飄蕩,也不知道是飄了多少年,直到魔界被封印,直到玉帝娶妻封為王母娘娘,直到天下太平一片盛世,陸馨香終于累了,在一日清晨涼風(fēng)百鳥朝鳴的美好時候,輕輕巧巧地落到一朵不知名的小野花才綻開的花蕊上,安靜地睡去。
陸家的人死都不會想到,上仙夏月輪回投凡來自家后山游玩時,會看上一朵在后山不受重視的花靈,其實當(dāng)時陸家的族長早知道這小花已修煉有靈了,不過嫌棄這野花資根不高,且靈氣不旺,所以一直任由這野花在這后山中自生自滅。
夏月其實只是看中了這野花的靈動模樣,見陸家族長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也覺得好笑,“陸老二,這花我瞧著有趣,就送給我了吧?”
陸家整個家族都是夏家的家臣,夏月不要說要一朵小野花,就算是要他這陸家族長的位置,他也不敢推辭啊,更何況夏月還是客氣地打商量。
“玄靈要是喜歡只管拿去,還是我將這小花挖出來栽種好了,再給您送過去?”陸家族長趕緊恭敬地回答。
夏月笑著點點頭,“嗯,也好,我這么拽走,怕是要上了她的根本。你好好挖了給我。多謝啦?!?p> 陸家族長忙不迭打弓。
第二日,夏月在別墅就收到了陸其生送來的那朵小野花,夏月笑著給小野花取了個小名,叫——小六兒,擺在后院里,慢慢地養(yǎng)著。
后來沒過多少年,一個嬌俏可人的小木靈從這載著小野花的花盆里鉆出來,呆呆傻傻,卻很是討喜。
這位,就是后來的陸馨香,我們曾今美麗的百花王。
......
早上孫智海被陸馨香捏鼻子揪耳朵拽頭發(fā),一通折騰,終于揉著由于歪在沙發(fā)上一夜而酸痛的脖子,睡眼惺忪地看面前清新可人,帶著壞笑的嬌顏,無力地笑道,“六兒,你又作弄我?!?p> 陸馨香趴在沙發(fā)邊看他,笑著又戳了戳他的腮幫子,道,“海哥哥不是說今天要去紋身店的么?快起來啦,我要去玩。”
孫智海向來對陸馨香沒轍,只得爬起來回自己的臥室洗漱收拾,然后拿了方伯做好的早點,帶著陸馨香邊吃邊走,回到紋身店里。
兩人是從正門進(jìn)去的,孫智海叼著包子打開木門上的大鎖,推門帶著陸馨香進(jìn)去,門扉上那個碩大的鈴鐺習(xí)慣性的“?!币宦曧?。
今天預(yù)約紋身的客人中有兩個是黎辛那條百來巷的老顧客,聽說了“高高紋身店”的名氣,就過來玩玩,順便紋個好看的紋身。
陸馨香盤著腿坐在店里的軟椅上,看對面嘰嘰喳喳湊在一起討論紋哪個紋身的兩個妖怪,一只母山雀,一只母麋鹿,好詭異的一對組合......看著看著,陸馨香有些吃味了,那小麻雀,老是眼角瞄旁邊的小海哥哥干嘛!
“那個......小師傅,我要紋這個。”幾輪討論下來后,那母山雀終于在母麋鹿胳膊肘不停地?fù)v鼓下,紅著臉,扭扭捏捏地走到了孫智海跟前。
孫智海正坐在工作臺后擦拭工具,聞言抬頭輕笑,“我看下圖片?!?p> 母山雀的臉更紅了,將手里的圖冊遞過去,指著其中一張圖片道,“這個。”
孫智海有些意外,不過還是含笑點頭,溫和地說道,“好的,是要紋一只金錢豹是么?請問是需要紋在什么地方?”
母山雀臉上紅的都快擠出血了,回頭看了看正坐在后面邊給她打氣邊握拳的母麋鹿,母麋鹿見母山雀回頭看過去,急忙點頭,再次朝她用力地握了握拳。
母山雀終于是回過頭去,也不敢看孫智海,用極低極低的聲音道,“紋,紋心口......”
孫智海抬頭看了看她,隨后微笑點頭,“好,那請您稍等,心口的位置需要更精細(xì)的工具,我去拿下工具?!?p> 母山雀連忙點頭。
孫智海起身,超面無表情的陸馨香笑了笑,轉(zhuǎn)身去了后院。母山雀見孫智海離開,長舒一口氣,在腿邊的椅子上坐下,與母麋鹿相視一笑,旋即眼角掃到旁邊坐著的小姑娘,也就是咱們的百花王大人,不好意思了一下,可是臉上的喜悅卻掩飾不住。
陸馨香想了想,從軟椅上跳下來,也跟著去了后院,穿過院子,走到后面的小屋子里,就見孫智海打開墻上的壁櫥,點了點里面的幾個盒子,隨后發(fā)現(xiàn)自己要找的東西,伸手,將鎖定的盒子拿出來,合上壁櫥,回頭,就看見站在門口的陸馨香。
“六兒,你怎么來了?”孫智海邊問,邊將盒子拿到院子中間的石桌上放下,邊打開盒子。
陸馨香不說話,跟著他一路到了石桌邊,看他打開盒子,檢查里面的工具。
“六兒?”孫智海檢查好工具,滿意地點點頭,合上盒子正準(zhǔn)備回到店里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陸馨香站在他旁邊直勾勾盯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孫智海被她看得有些發(fā)毛,下意識就問,“怎么了?”
陸馨香慢悠悠地眨了下眼,問道,“你,要去給那只小雀子紋紋身?”
孫智海點點頭,蹲下與她對視,“是啊,怎么了?”
陸馨香又眨了下眼,“摸著人家的胸口紋?”
孫智海頓了一下,隨后有些尷尬,“六兒,紋身本來就這樣的......你之前不是還看到紋屁股的么。”
那是男的。陸馨香心道,不過面上還是點點頭,“這樣啊......那你去吧?!?p> 孫智海被陸馨香一通問的滿頭霧水,見她似乎沒有生氣的樣子,站起身,又不放心地看了看她,轉(zhuǎn)身往前面的店里走去。
“哦,對了,今兒個天庭有個什么瑤池盛宴,說要給玉帝慶祝什么紀(jì)念日,之前王母讓人給我送請?zhí)耍覝?zhǔn)備去玩玩?!标戃跋阍趯O智??缟系昝骐A梯的時候,忽然說道。
“哈?!”孫智海急忙回頭,“你去給玉帝慶祝紀(jì)念日?”
陸馨香點點頭,轉(zhuǎn)身作勢就走,“嗯,反正閑著也是無事,不如去逛逛?!?p> 孫智海一把扔了手里的工具,見陸馨香腳底騰云聚起,一個箭步躥過來,也踏上陸馨香腳底的騰云,抓著她的手,道,“六兒,你怎么能去見玉帝呢。那家伙雖然沒了關(guān)于你的記憶,但是他能看上你第一次,就會看上第二次,你不要去。”
陸馨香斜眼看著急的孫智海,緩緩升起騰云,“那不然去哪兒,我都悶死了,無聊,無趣!”
孫智海急忙道,“我陪你,只要不去玉帝那兒,我都陪你去,我陪著你就不無聊了吧?六兒,別去玉帝那兒。”說著還晃了晃陸馨香的胳膊。
騰云升至半空,陸馨香眼角掃到聞聲尋到后院的那母麻雀和母麋鹿,淡淡一笑,道,“也行......但是,我想去南海。”
孫智海一愣,南海,好遠(yuǎn)啊,不過只要六兒開心就好了,立刻點頭,“好。”
陸馨香滿意地點頭,又眨了眨無辜又無邪的眼睛,道,“可是,海哥哥,你的店還沒鎖,店里還有兩個客人哪?!?p> 孫智海被陸馨香一雙眼眨的心神有些晃,立刻什么都不管了,一揮手,一個結(jié)界落下,罩住紋身店,母麻雀跟母麋鹿也被結(jié)界彈出店外,“不要緊,我設(shè)個屏蔽結(jié)界就好了?!睂O智海討好地對陸馨香笑。
陸馨香看著被彈出去的母麻雀揉著屁股從地上爬起來,滿臉的懊喪,隱隱地微不可見地挑了挑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