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天龍幫的當家們已經(jīng)決定轉(zhuǎn)攻為守,但大海似乎已不習慣平靜的生活,總是希望發(fā)生點不同尋常的事情。這一天天色很好,海妹一早就跟著大伙出海捕魚了。目的地依舊是孽龍淵,自從羅天旭他們成功屠龍后,孽龍淵便成為附近沿海漁民們的捕魚圣地。他們雖然沒有張繼天配制的避毒藥,但這絲毫不會影響大家去那里捕魚的熱情。他們?yōu)榱搜a到更能賣的上價的海貨,可以在中午霧氣消散的時候趕來,然后等到第二天再滿載而歸。
血潮已經(jīng)肆虐了一個多月,也到了強弩之末的地步,臨近岸邊的海水已經(jīng)鮮有血色,連最讓人談之色變的黃霧,似乎毒性也削弱了不少。接著微弱的晨曦,海妹一行人順利的來到孽龍淵后,便各自分散到自己熟悉的漁獵區(qū)域了。海妹最喜歡在離一片礁石很近的區(qū)域打漁,因為那里不僅魚蝦密集,而且還能時常打撈到一些十分美麗的貝殼和海螺。雖然她自小就把玩著這些東西長大,但這些美麗的小玩意兒至今還能深深的吸引她。
這次海妹的漁船上并非只有她自己,還有一個漁村里十三四歲的孩子來幫她的忙。男孩又高又瘦,雖然也是一身健康的古銅色皮膚,但看上去還是有些如不禁風,不過他自小就跟著父親一起出海漁獵,體質(zhì)還是很好的。自從他父親加入天龍幫后,便很少有機會帶他出來打漁了,村里上年紀的長者為了不讓他荒廢了自己捕魚的技能,便安排他跟隨婦女、老弱一起出海。
大概是因為血潮很快就要消退的緣故,海妹的心情好了許多。男孩也很能干,幾乎獨立駕船來到了孽龍淵。這讓海妹感到久違的閑適、舒心。這些日子跟怒蛟幫的摩擦不斷,幫中許多人死的死,傷的傷,連五位當家也接二連三的身負重傷。照顧傷員成了這兩三個月中,海妹生活的主旋律,雖然海妹近來沒有時間再次體味難忘的漁獵生活,但這兩天一有空,她還是跑出來,偷偷混進天龍幫浩浩蕩蕩的漁獵隊伍中。
小船已經(jīng)快要到達那片漁獵海域了,微微的海風也是在朝那個方向吹的。海妹坐在船沿上,望著天地間兩片深淺不一的藍,心里的憂愁終于淡了許多。男孩依舊老老實實的駕駛著小船,他很少說話,有點靦腆,但并不笨。海妹招呼他過來,和藹的吩咐道:“小伍,風平浪靜的,你把風帆調(diào)好,讓海風送我們過去就行了,不用光在風帆那里守著。你過來歇會吧?!?p> 小伍輕輕應了聲,便挨著海妹坐在了船沿上。
“你怎么變得不愛說話了?是不是有點怕我啊?”
海妹覺得小伍的眼睛似乎一直在看她,而且不住的閃爍,似乎有話要說,但又不敢開口。
小伍被她一句話問的臉色微微發(fā)燙,支吾著說:“哪有啊,海妹姐,你是自小看我長大的,我怎么會怕你。只是你現(xiàn)在在幫中的地位這么高,我有點不知道該跟你說什么。”
“呵呵,我不過還是那個小小的漁家女子,哪來的地位???”
“可你是幫主的救命恩人,又是三當家的徒弟,他們說連四當家都管不住鮑老大喝酒,但你卻能讓他乖乖就范?!?p> “呵呵,那是因為他們不了解我?guī)煾?,其實他是個好人,只是脾氣有點爆、還有點嗜酒的毛病?!?p> “反正大家現(xiàn)在對你可是敬重的很,來之前,村里的長者就囑咐我,讓我勤快點,不要惹你生氣。他們說,你跟著鮑老大學武功,脾氣也長了不少,要是真的惹怒你,那就慘了?!?p> 小伍越說越?jīng)]底氣,說到最后還用眼角偷偷的瞟了下她的臉色。
“誰跟你說的這些啊,呵呵,我可沒覺得自己的脾氣大了?!?p> “周伯,是他安排我今天跟你出海打漁的。其實我也不是怕你,而是尊敬。因為尊敬他們,所以也尊敬他們敬重的人。整個天龍幫哪個不尊敬五位當家?他們都是豪氣干云,武功蓋世的大俠,村里的老輩們說,他們的故事注定要被后人們爭相傳誦,成為一段江湖的佳話?!?p> 他的言語中全是神往,將江湖完全當成了揚名立萬的地方,一點也不知道那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那你愿意成為他們那樣的大俠嗎?”
“當然愿意,做夢都想!可惜,我注定只能做一個普通的漁民。我爸說,男人不一定非要成為濟世救民的大俠,但起碼也要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家人。我現(xiàn)在不指望能成為當家那樣的大俠,但我相信我一定超過我的父親,保護大家,保護天龍幫的家人們。”
海妹聽到這,愛憐的撫了撫他的頭:“其實做一個普通的漁民沒有什么不好,咱們的大當家最大的愿望就是成為一個普通的漁民。知道嗎,你現(xiàn)在想的,和他想的差不多,他現(xiàn)在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們,保護天龍幫這個大家庭?!?p> 說到這,海妹的腦中不由的浮現(xiàn)出羅天旭滿頭的白發(fā)和滿面的愁容,這印象一來便也揮之不去,讓她不再想說什么。她靜靜的閉上眼,任海風輕輕的拂過臉頰,腦海中曾經(jīng)和他一起打漁的日子漸漸清晰起來。
“海妹姐,你跟幫主這么熟,能不能給我講講他的故事?”
海妹悠然的睜開眼,深深的看著他眼中的期待,說:“小伍,你先好好歇歇,等咱們捕完於回去的路上,我再講給你聽。”
小伍小聲的應了聲,便不說話了。海妹再次閉上眼睛,不由得哼起了悠揚的調(diào)子。小伍畢竟還小,剛剛跟海妹進行了一番對話后,便沒有了拘束。他本想就地躺下,休息一會,可是剛躺下就覺得無聊。于是,便又坐起身,到處張望起來。
突然,幾塊又潮又黑的木板,出現(xiàn)在不遠處的海面上。它們靜靜的躺在如鏡的海面上,給平靜的海面增添了一絲令人恐懼的不祥。
“海妹姐,你看!好像是漁船的碎片,附近可能有人遇到海難了!”
海妹猛地睜開眼睛,順著小伍手指的方向望去。所指之處,幾塊大塊的碎片很顯眼,大約有面盆大小,從碎片的大小來看,漁船應該是遭到了猛然的巨力,所以才會碎斷成這樣。
“海妹姐,你看那邊更多?!?p> 小伍眼力好,發(fā)現(xiàn)他們船的西南方向,有更多的碎片正緩緩的漂過來。
“小伍,快轉(zhuǎn)向,看看那邊還有沒有生還者?!?p> 他們趕緊轉(zhuǎn)向,朝漁船碎片密集的地方駛?cè)?。碎片越來越多,但還是非常細碎,估計大部分的船身早已葬身大海了。兩人一邊忙著駕船靠近,一邊焦急的用目光搜索生還者。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片碎木板最多的區(qū)域,他們發(fā)現(xiàn)一個披頭散發(fā)的人,無力的趴在一塊稍大點的木板上。不等小伍把船停穩(wěn),海妹便一下跳進大海,奮力的朝那人游去。小伍落下船帆,好不容易才把船停好。等他打算下水幫海妹把人弄上船的時候,海妹已經(jīng)將那人拖到了船沿邊。
小伍趕忙把人從水里拉上船,又幫海妹上來,然后抱著生還者進了船艙。
海妹雖然累得精疲力盡,但沒有喘一口氣,便跟著進了船艙。
“小伍,你快去駕船返航。這里不用你管了,這人是個女子,你在這里不方便?!?p> “哦,那你有什么吩咐,叫我就可以,我這就駕船返航!”
說她是女子,也許有些不貼切,看得出來,她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基本上還是個女孩,而且眉目清秀,讓人一見不免生出些許憐愛。女孩現(xiàn)在雖然被救上了船,但并沒有脫離生命危險。她渾身還濕淋淋的,海妹趕緊脫掉她濕漉漉的衣服,用一張毛毯給她擦干身子。然后讓她平躺在平日午睡的小床上。小床很窄,也很簡陋,是用木板搭起來,上面不過鋪了層鋪蓋。好在船上還有一條毛毯,海妹利索的用剛才那條毛毯擦了擦頭,就趕緊把女孩用干凈的毛毯裹住。
女孩好像在海水里泡了好一陣子了,她好一陣才恢復點生氣,只是嘴唇還是剛才一般的紫灰色,身子也是不停的在發(fā)抖,似乎顫抖已經(jīng)成為她唯一能做的事情。海妹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想了想,用那條潮濕的毛毯把自己的身子也擦干,然后鉆進了女孩蓋著的毛毯。女孩的身子冰塊一般涼,差點讓海妹的腿腳抽經(jīng)。一接觸溫暖的物體,女孩好像恢復了些許知覺,她顫巍巍的緊緊抱住海妹,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過了好一陣,海妹才感到身上的涼意少了些,女孩的嘴唇漸漸變得蒼白,身子也沒有那么抖了。很快,女孩便沉沉的睡去。海妹這才放下心來,只是不由得也緊緊的抱住了她。
等女孩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置身自愛一個舒適的小木屋里了,窗外飄來一股辛辣的味道,刺鼻卻并不讓人討厭。女孩試著坐起來,不過她太虛弱,渾身像是被人打過一樣既酸痛又沉重。試了兩次都沒有如愿,她只好放棄原本的打算,好奇的打量起小木屋。
小屋不大,但布置的卻很溫馨,屋頂上懸著一個貝殼做的風鈴,風吹來時,聲音雖不響亮卻也清脆悅耳。靠近床頭的地方有一個很小但很高的木桌,桌子上面放著一個排位和一些供品。整個小屋布置的簡約而不乏清新,讓人十分的感到舒適,安全。女孩環(huán)視了一周,心情就不那麼沮喪了,感覺一下子回到了家里,心中的痛苦已然消解了一半。
她再次閉上眼睛,想再睡會,好恢復些體力。門在這時,吱的一聲開了。海妹端著一碗姜湯走了進來,看見她醒了,便柔聲說:“你醒了啊,快,把這碗姜湯趁熱喝了?!?p> 她說著,一手扶起女孩,另一只手將熱氣騰騰的姜湯送到女孩的嘴邊。女孩吃力的抬起手臂,扶了扶碗底,然后小心的一口口將姜湯喝了下去。一碗姜湯下肚,女孩清秀的臉蛋這才有了點血色,微微的泛出點暖意。
“妹子,你叫什么?”
海妹一邊問,一邊示意她躺下。女孩對海妹很信任,她順從的躺下身,幽然說:“我叫蕙蘭?!?p> “哦,看樣子,你也就十六七歲吧?”
女人對年齡似乎有種天生的敏銳,她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我今年十六歲?!?p> 海妹一聽,笑著調(diào)侃道:“真是二八佳人啊,我比你大四歲,你就叫我海妹姐吧。放心,有我在,你就把這里當成你的家,沒人敢欺負你的?!?p> 蕙蘭感激的點點頭,小聲喊了聲:“海妹姐?!?p> 海妹笑著點點頭,覺得她的情緒好多了,這才小心的問:“妹子,你們的船怎么翻了?船上還有其他人嗎?”
“不知道,可能是觸礁了,不知怎地,我和我爹就被從船上甩了出去。姐,你們有沒有看見我爹。”
蕙蘭一下子激動起來,她的臉因激動越發(fā)的赤紅,只是身子還很虛弱的喘不過氣。海妹有些難過的搖了搖頭:“沒有,漁船殘骸那里就只有你一個人。”
蕙蘭小聲的抽噎起來,嘴里喃喃的說著:“我爹讓我留在那里,他要找人來救我們,然后就一個人游開了。”
海妹聽到這,也忍不住的難過起來,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孩,只好嘆聲氣,說:“生死有命,蕙蘭妹子,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你安心的住下,相信你爹的在天之靈看到你平安,也該感到欣慰吧?!?p> 蕙蘭一時還接受不了這慘痛的事實,她還是不停的抽噎,沒有回話。海妹見她這樣,便從床頭站起來,說:“我去做點吃的,你有什么事叫我就可以,我就在外面?!?p> “海妹姐,你叫我蘭兒就可以了,我爹都是這么叫我的?!?p> 海妹笑了笑沒說什么,便去做飯了。
晚上,蕙蘭已經(jīng)能下床走路,只是還很虛弱,不過說話不再那樣氣喘吁吁的。海妹很高興,覺得自己又多了個姐妹。蕙蘭也是乖巧的女子,很快兩姐妹就打得火熱,很親昵了。
借著昏黃的燭光,暗伏在門外的龐忠細細的打量了女孩一下。蕙蘭可以說是個美人胚子,一條新月似的濃眉下,水汪汪的大眼睛靈動的眨著,再加上標致的鵝蛋臉和細膩的五官,讓人看了便不由的憐愛。她齊肩的長發(fā)也像海妹一樣扎成馬尾,顯得既青春又可愛。
龐忠略一打量便收回了目光,接下來他要做的便是等待。他看得出來,海妹跟這個陌生女子的感情已經(jīng)很深了,所以一定要等海妹不在的時候下手。作為一個一流的殺手,龐忠的耐心是足夠的,他躲在不遠處的樹冠里。雙眼如炬,死定著兩人,生怕錯過一絲的機會。
兩姐妹聊得很開心,海妹正跟蕙蘭講天龍幫幾位當家的趣事。蕙蘭聽得很入神,她托著下巴,眼睛不斷的眨著,像是有些懷疑海妹的話。不一會,也許兩姐妹覺得坐的累了,她們便走出小屋,像是要去散步。龐忠感到機會來了,他遠遠的跟著兩人。右手緩緩的從腰間取出一根銀針。銀針很小,但在昏黃的月光下依然發(fā)出幽幽的寒光。這不是專門用來暗殺的暗器,而是一枚普通的繡花針。龐忠飛快的將一絲細線穿過針鼻,然后貓一般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兩姐妹完全沒有察覺危險正在一步步的逼近她們,他們還在開心的聊著,不時的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礈蕰r機,龐忠猛然一抖手,銀針瞬間化作一道銀光朝蕙蘭背后的玉枕穴激射過去。小小的飛針如果真的打中玉枕,那無論什么人都會必死無疑。這一點,任何一個對武功有所了解的人都非常清楚。
飛針急速的掠空而過,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就在即將打中的一瞬,龐忠及時的拉住手中的細線。銀針在離她脖子不到半寸處停下,然后急退回龐忠的手中。
看來她不會武功,不可能是敵人派來的奸細。
結(jié)論一經(jīng)得出,他的任務便結(jié)束了。他立刻悄然離開,趕往承天堂。以便打消大家的疑心,把心思集中在對付怒蛟幫的正面戰(zhàn)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