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在這里向各位讀者大大真誠致歉,昨晚不知怎么回事,老貓家的這個單元突然斷電了,一直到老貓捱不住去睡覺也沒修好,導致老貓原本計劃上傳得新章節(jié)也只能推dao現(xiàn)在,還請各位讀者原諒。另外,今天最少還是兩更,請大家監(jiān)督老貓,老貓和大家一樣,對于跳票也是深惡痛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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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樵的名士派頭又上來了?!?,聽著隔壁傳來的張佩綸的大喝,在與張、任兩人只隔一道屏風的丁字號雅座中端坐著的一個青年男子不由得搖頭嘆息。
“嗯嗯”,坐在他對面的老者漫不經(jīng)心的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接著便低頭繼續(xù)用心的撕扯著面前的麻辣野鴨。
“爹爹!”,那青年白凈的瓜子臉上現(xiàn)出明顯的不悅之色,“幼樵已經(jīng)答應為那個任治明推掉水師學堂總辦之職了,您怎么跟毫不在乎似的?”
“在乎?何需在乎?”,李鴻章還是頭也不抬的答道,“任治明已經(jīng)擺明車馬,不會接水師學堂總辦的位置,那幼樵答不答應替他推脫,又有何區(qū)別?”
一身男裝的李經(jīng)壽微微一怔,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轉了幾轉,已是一副若有所悟的神情。
“爹爹”,她拿起桌上的景泰藍酒壺,輕輕地給李鴻章面前的杯子里斟滿了酒,試探著問道,“莫非爹爹早已料到了任某會推辭?”
“老夫又不是這小子肚子里的蛔蟲,又怎會知道他的打算?”,李鴻章嘴里還兀自嚼著塊鴨肉,他口齒含糊不清的繼續(xù)道,“不過看起來,他卻能一眼窺破老夫肚子里的盤算啊?!?p> “父親所言甚是,這個任治明,到當真是有過人的急智!”,李經(jīng)壽頜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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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父親”,李經(jīng)壽用筷子輕輕的將一塊挑去了刺的魚肉放到了李鴻章的碗里,繼續(xù)道,“任某即以窺破了父親讓他去與水師中的‘閩黨’互相制約的打算,那父親若再要招攬他,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p> “任治明初到津門,就給我獻上了洋洋十萬言的一篇大文章……喏”,李鴻章向對面架子上的水盆揚了揚下巴,李經(jīng)壽會意,立刻起身走過去,拿起一張毛巾擰濕了,回轉來遞給了李鴻章。
李鴻章接過濕毛巾,擦了擦油漬漬的嘴角,這才繼續(xù)道:“他自己剛剛也跟幼樵說,‘禮下于人,必有所求’。而他給老夫獻上那套《日本兵備略》,為的自然是能在老夫幕中討得個位置?!?p> “明白了?”,他笑著問向李經(jīng)壽,而后者眼中波光流動,顯然已是明白了李鴻章的話中之意——既然任令羽初到津門就已經(jīng)流露出了投效北洋的打算,那自然就不必擔心他會為這等“小事”拂袖而去。
“女兒明白了,不過爹爹當時并沒有急著見任某,而只是讓他去水師學堂做個教習,是因為爹爹還要再試試他的才學?”,李經(jīng)壽淺笑著問道。
“不只是才學”,李鴻章伸手將放的較遠的一盤扒海參拿到了面前,從里面撿出一根最粗的吃了,這才緩緩道,“他那套書雖將日本之軍力寫了個萬象包羅,最多卻也只能說明此子的閱歷廣博,做事認真。于見識才具,卻并不能說明太多?!?p> “更何況才學之上,還有心胸氣度?!保铠櫿旅蛄嗣蜃?,似乎在回味剛剛入口的那根海參的鮮香,又似在回味自己剛出口的“心胸氣度”4字的涵義。
“而此子的才智,老夫在讀過他入水師學堂后校譯的《海上兵學考》時,就已能品出一二了……”
“譯書未必是難事”,見李經(jīng)壽秀氣的臉上顯出困惑之色,李鴻章耐心的解釋道,“難的是能以我之語言,將西人所著論述之精髓講的鞭辟入里。若非此子對海軍兵學深有造詣,是萬萬做不到此處的?!?p> “父親所言極是!”,李經(jīng)壽側耳聽了一下隔壁戊字號房里的聲音——除了觥籌交錯之聲,間或就只有張佩綸的大笑或是任令羽的勸酒聲,似乎那兩個人都沒有再去深談什么值得關注之事。
“嗯”,李鴻章端起酒啜了一口,繼續(xù)道,“更難得的是此子不但才智不俗,風骨亦算是硬挺,老夫讓幼樵安排水師學堂的官學生們鬧事時,他這個在水師學堂中沒有半點根基的新晉教習竟敢為了一個不甚相熟的官學生去和學堂總辦挺腰子!”
“這別的不講”,不知是酒意還是興奮,李鴻章的臉頰此時已透出了淡淡的暈紅,“一個教習和總辦頂撞,這個‘以下犯上’總是逃不了的吧?”
“此人有膽!”,李經(jīng)壽又為李鴻章斟上一杯酒,繼續(xù)道,“身為教習而曉得庇護學生,也稱得上有擔當?!?p> “嗯,正是如此”,李鴻章點了點頭,略顯蒼老的臉上已全是贊賞之意。
“才智過人,風骨硬挺,膽氣過人……”,李鴻章用手撫著剃得光溜溜的腦門,良久才道,“人才難得啊……”
“既是人才,那父親為何不用不見?”,李經(jīng)壽詫異道。
“誰說老夫沒有用他?”,李鴻章仿佛受了很大的冤枉般的小聲叫了出來,他手指輕輕敲擊著桌子,連珠炮似的道,“女兒,你當老夫讓他去水師學堂是委屈他了么?水師學堂里的官學生,明日就是我北洋海軍的將佐!一人若真能讓我北洋海軍中大小諸將皆視之為師,那他翌日就可以是我北洋海軍的統(tǒng)帥!”
“父親……”,李經(jīng)壽并沒有被李鴻章的激動所蒙倒,她只是微笑著問道,“您對自家女兒,還有什么不能說的么?”
“呵呵……”,李鴻章怪笑了一下,正在開口說話,卻突得支起了耳朵,“噓,先不要說話?!保麑罱?jīng)壽輕輕擺了擺手,便又開始凝神傾聽起隔壁兩人的對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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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明”,已是小醉微醺的張佩綸先是打了個酒嗝,而后才繼續(xù)道,“你是海軍行家,若我北洋能從速添購船炮,那即便是倭寇在東海起釁,也可應付裕如了吧?”
“不能!”,任令羽今日也喝得略微多了些,但腦子里卻仍一片清明。
“嗯?”,張佩綸猛地坐直了身子,他凝視著對面的任令羽,問道“治明此言,可有依憑?”
“幼樵兄”,任令羽輕輕把玩著手中的酒杯,反問道,“小弟在海外時,曾聽人言道當年中堂曾上一折,建議朝廷于科考中專設一科,以作育洋務干才,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張佩綸點頭道,“中堂在折中言道‘中國欲自強,則莫如學習外國利器。欲學習外國利器,則莫如覓制器之器,師其法而不必盡用其人。欲覓制器之器與制器之人,則或專設一科取士,士終身懸以為富貴功名之鵠,則業(yè)可成,藝可精,而才亦可集’,只可惜……”
“只可惜朝廷不允,是么?”,任令羽接口道——李鴻章一生都對其早年所提的改革科舉,設立學校,以培養(yǎng)精熟西洋科學的干才的建議為朝廷中的清流所阻一事耿耿于懷,甚至在戊戌變法后的政治恐怖期,面對慈禧本人的當面質問時都以此報復未得施展而抱憾。而作為李鴻章督直后期的主要智囊,張佩綸知曉此事,自然是在情理之中。
“正是如此!”張佩綸頜首道,“但此事于倭寇之患何干?”
“幼樵兄可知此時倭寇國內有多少西式小學校么?”,任令羽放下酒杯,向著張佩綸伸出兩根手指道,“近三萬所!”
“近三萬所???”,張佩綸不由得驚呼出聲,“如此一來,豈不是日本國內之蒙童,已經(jīng)皆習西學?”
“正是如此!”,任令羽輕輕點頭——在他原來那個時空里,中國在甲午之敗后曾一度以日本為師,力圖維新自強,日本明治維新時的諸多主張如“富國強兵”、“殖產(chǎn)興業(yè)”、“文明開化”等都曾被中國人加以引用,如發(fā)展資本主義工商業(yè)的“殖產(chǎn)興業(yè)”就曾被中國的民族資產(chǎn)階級演化為“實業(yè)救國”……
但在真實的日本歷史上,其維新運動的基本國策其實首先是“教育立國”以求知識于世界,而后才是在此基礎上的富國強兵、殖產(chǎn)興業(yè)和文明開化。
“1872年,嗯,這是西洋人的叫法,其實也就是我大清的同治十一年,日本既已在其中樞設立所謂文部省來改革全國之教育,即廢除各地專攻儒學之藩校,設立教授西學之新式學?!保瘟钣鹩窒驈埮寰]伸出3根手指,“自幼童而至青年,共分小、中、高等及大學堂四等,其所教授之學術由淺入深,但皆為西洋之學?!?p> “到1882年,也就是我大清的光緒八年,日本國內就已經(jīng)有小學校約三萬所,中學校近兩百所,高等學校和大學堂合計二十余所。幼樵兄……”,任令羽抿著嘴向張佩綸點了點頭,“我大清國內,如今可有1所西式小學校?”
“一國之興盛,首在人才!國事尚可不論,單論海軍,我天津水師學堂一年招生不過20余人,且入學后還尚需1年光陰來修習算術、繪圖等課,可這卻只是日本國內幼童在小學校時便已精熟的基礎課程!”,任令羽的眉頭已經(jīng)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僅以這人才作育一項而論,幼樵兄,我大清和日本孰優(yōu)孰劣,還需多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