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賣刨冰的來歷查清楚了嗎？”李承乾看著面前兩個碗，一氣吃完兩碗，肚子里涼涼的，感覺神清氣爽，舌頭有些麻，不過還是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回大公子話，大的叫羅雙全，小的叫石頭，都是從河西來投奔灞陵縣子的下人，聽說晉歸唐在銀川的時候曾經(jīng)幫助過他們?！眳枪牭嚼畛星瑔栐挘瑢⒔裉煲辉绲玫降恼{(diào)查結(jié)果說了出來。
“有意思?！崩畛星牭礁鷷x宇有關，面帶微笑，下意識的用手指敲打著桌面，“什么事情都能跟晉歸唐有牽扯啊。那封信查的怎么樣了？”
“回大公子的話，還沒有什么眉目，那字符確實古怪，沒有人認識。”吳公公伺候李承乾五六年了，知道李承乾的習慣，手指敲桌子一般是在考慮事情。別說吳公公站在李承乾后面，就是站在他側(cè)面能看到李承乾的笑容，吳公公估計也不會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因為李承乾笑的時候?qū)嵲谑翘倭?，有極少數(shù)憤怒的時候，往往是面帶微笑，這就意味著事情大條，要出人命頂缸了?？蠢畛星瑳]有出聲，吳公公冷汗就有些緊張，請罪道：“小的無能，還請大公子責罰?！?p> 李承乾沒在意吳公公的言辭，背對著吳公公揮揮手，表示沒有怪罪他的意思，讓他不必緊張。想到那兩個親如手足的異姓兄弟，心里總感覺暖暖的，這兩個人與晉宇有關系，確實讓他感到有些意外?！澳菚x歸唐對這兩個小孩子可有苛刻的地方？”
“沒聽到這方面的言語，倒是有件事情小的覺得有些稀奇?！眳枪塘艘豢谕倌?，斗膽將自己道聽途說的講了出來：“灞陵縣子又在自己新建的府邸旁邊起了一棟宅子，說是以后給這些孩子用，好教他們讀書識字?！?p> “越來越有意思了?！崩畛星樕贤嫖兜男θ莞鼭饬耍种敢琅f不緊不慢的敲打著桌面。
李承乾端起桌上的茶杯，飲了一口茶，貌似這種飲茶方式也是剛興起的，味道確實比放生姜和鹽巴煮的好一些。這酒樓的背景好像是王叔李道宗，這晉歸唐的安突厥策就是通過王叔遞給朝廷的，想來這茶也跟晉歸唐有關系吧？否則當時遠在銀川的王叔怎么單單會給家里寄些茶葉回來呢？
“投信的人找到了嗎？”李承乾擺擺手，制止了吳公公倒茶的舉動，自斟自飲道。
“沒有，此人故意變換了字跡，根本無從查起?！眳枪鼙痉?，躬著身子低聲回道。
李承乾點點頭，又敲了敲桌子，轉(zhuǎn)頭問道：“如果你是個平常人，正巧你知道有人造反，你會怎么做？”
“小的沒有，小的對大公子的忠心天地可鑒?。 眳枪宦犂畛星@么問，嚇得差點尿褲子里，趕緊下跪抓住李承乾的衣擺表白道。
“瞧著這點出息?！崩畛星吡艘荒_跪在地下的吳公公，說道：“本公子沒懷疑你，只是想知道換做是你，你會怎么去做。”
吳公公松開李承乾的衣擺，擦擦驚出的冷汗，整理了下思路，也沒敢起來，跪著回道：“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如果自己知道有人要謀反，肯定要報告朝廷，但顧及到信中所提的勢力太過駭人，為保護家人性命，小的也會換個筆記去寫。然后找個忠君愛國的大臣，偷偷的往他府上投信。”
“明哲保身，不過你說的也是大實話。”李承乾點點頭，很滿意吳公公的分析，說道：“起來吧。”
“謝大公子?！眳枪x過之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起身。
“于情于禮都能說得過去，不過你信晉歸唐會造反嗎？”李承乾又飲了一口茶，這幾天過來，都要泡上一壺，他都慢慢的開始喜歡上這種味道了，入口澀，回味卻也悠長幽香。
“小的不敢妄言，不過拿不準的事情，小的不會去做，萬一事情敗露，遭殃的絕不是小的一個人，而是一家人?！眳枪@次變聰明了，沒等李承乾假設，自己就把自己帶入，設身處地的回答道。
“那你想過秦程兩位國公為什么造反嗎？僅僅因為習慣了山大王的生活？”李承乾今天心情出奇的好，很賞臉的給予了吳公公這種少見的平等討論的機會。
“也許吧？”吳公公也拿不準，不過還是說道：“造反牽扯社稷根本，歷朝歷代都是嚴查的?！?p> “呵呵?！崩畛星π?，搖搖頭說道：“本公子不信，秦程兩位國公沒有造反的理由，現(xiàn)在老爺對兩位國公很是優(yōu)渥，不知比他們當山大王好了多少倍，此其一；其二，晉歸唐即使武功不錯、謀略不錯，但沒有忠心耿耿的部下，造反只是死路一條；其三，最近晉歸唐只是忙著自己的婚事，沒有出格的舉動，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如果晉歸唐真打算造反，依他的聰明勁，不可能沒點準備?！?p> “那這事就是假的了？”吳公公看李承乾說的頭頭是道，心下也有些動搖，疑惑的問道。
“十有八九是假的。不過這人的用意很讓人尋味?！崩畛星p蔑的笑了笑，繼續(xù)說道：“用這種方法可以試探一下本公子的態(tài)度，如果置之不理，可能此人就會讓老爺知道，參本公子不作為，離間本公子跟老爺子的關系。如果本公子信了，那他就想看本公子的笑話，看本公子怎么得罪秦程兩位國公，好讓朝中其他大人心寒。此人好心計，給本公子下個套，就等著看本公子的笑話?！?p> 李承乾是誰？李二的嫡子！雖說李承乾年齡不大，雖說對父皇的偏心有很大的不滿，但畢竟從小受到的精英教育最多，接觸的政~治~斗爭也是最多的，從只言片語中就推測了個八九不離十。
“那公子可怎么辦是好？”吳公公一聽李承乾的分析，心里也替李承乾著急，如果李承乾失勢，自己也會跟著遭殃。
“容易。把這燙手的山芋給扔回去，讓那人自己頭疼吧?！崩畛星南鲁錆M了把握，如果連這點局面都解決不了，真是愧對這么多年的精英教育。
吳公公見李承乾信心滿滿，心下稍安，同仇敵愾道：“是何人用心如此險惡？太可恨了！”
“左右也就那么幾個人，不過這次倒是也用了些心思，比前幾次有意思多了?！逼鋵嵗畛星瑑?nèi)心早就鎖定了自己的四弟，無非就是父皇的寵愛，難道非要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方法才能達到目標嗎？相比較之下，自己更想兄友弟恭，做上那么一對模范親兄弟，可自己的這個四弟總是步步緊逼，絲毫不配合，這也是讓自己無可奈何的事情。
“小的能為大公子做些什么，還請大公子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既然李承乾都說的這么容易了，吳公公當下?lián)母×?，趁機表表心跡，邀邀功。
“吳公公跟本公子也有六個年頭了吧？”李承乾果然有點李泰說的疑心病，有些開始套近乎。
“五年零七個月?！崩畛星囊痪湓捑妥寘枪男牡跗饋砹耍酉聛碓摬粫f要去做些有砍頭危險的事情吧？吳公公有些趕鴨子上架，卻不得不作出視死如歸的模樣。
“本公子對你怎么樣？”李承乾手中把玩著那塊美玉，眼睛直視著吳公公。
“恩重如山，如再生父母！”吳公公心下一橫，死就死吧，自個掛了，太子還能念自己個好，對待自己家人好一些也說不定。
“嗯，那就好?！崩畛星軡M意吳公公的態(tài)度，問道：“如果某件事情有很大風險，卻非你不可，你會怎么去做？”
“能為大公子效力，是小的的榮幸?！眳枪铝藳Q心后，面上更無一絲異色。
“那你且聽到?！崩畛星X得吳公公在此次試探中可以得個優(yōu)異了，當下也不再做試探，正色道：“回去拿著本公子的拜帖去晉歸唐府上，就說本公子要去拜訪?！?p> “諾?！眳枪J定了李承乾這次是讓自己去做殺頭的買賣，并非送個拜帖這么簡單的事情。聽李承乾說完，以為還有別的事情，就問道：“還請大公子吩咐?！?p> “晉歸唐不是要大婚嗎？那就再替本公子給他備上份厚禮。”李承乾看吳公公這么主動，想了一下說道。
“諾。”吳公公聽完以后，還有些不放心，疑惑的問道：“大公子，可還有其他吩咐？”
“其他吩咐？沒了，就這些?！崩畛星m說身份高，受過高級精英教育，但年齡擺在那，還是個半大孩子，為啥讓吳公公稱他為“大公子”，也是不服氣他老子，在稱呼里面加上一個“大”字，想從稱呼里面蓋過老子一頭，惡作劇般的阿Q精神一下罷了。此次試探也有些惡作劇的成分，看吳公公上當，心下更加開心，說道：“好好跟著本公子，有你吃香的喝辣的時候?！?p> “諾！”吳公公應道，反倒是覺得沒有砍頭得差事有些失落，看來下定決定做某事的時候，就不會有平時的那些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