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佟錦真的很佩服自己?。〔粌H當(dāng)家做主的不理她,大丫鬟不理她,現(xiàn)在連個二等小丫頭也不理她,想修練到這種地步,也很有難度吧?
小丫頭的話音未落,堂屋里就走出一個青衣丫鬟,十六七歲的年紀(jì),長臉長眼,看著有些冷相。
“叫什么?”蘭芝對佟錦視而不見,只管斥那小丫頭,“平時裝得像個啞巴,膽子卻大,也不怕驚擾了二姑娘!要我說,早該打你幾十大板,丟到野地里去喂狗!”
她說得凌厲,小丫頭卻笑嘻嘻地,一指佟錦,“蘭芝姐姐別罵了,別讓大小姐久候?!?p> 蘭芝這才轉(zhuǎn)過臉來,笑了笑,“原來是大小姐來了,丫頭不懂事,也不知通報一聲,大小姐請隨我來吧?!?p> 她說著轉(zhuǎn)身就進(jìn)了堂屋,綺玉沒打算跟上,就與佟錦道:“姑娘去吧,我先回去了?!?p> 佟錦沒言語,眼見她毫不猶豫地出門去了,心里輕笑一聲。
怕被她連累是吧?也對,一個丫鬟當(dāng)著面就敢指桑罵槐地數(shù)落她,也難怪綺玉早早就溜了,估計心里不一定怎么想象她被虐待的畫面呢。不過,她對M沒什么興趣,S還差不多。
在小丫頭好奇而有興致的注視下,佟錦跟著進(jìn)了堂屋。
堂屋正中是做為客廳使用的,左右各有跨間,屋子里的擺設(shè)延續(xù)了院中的雅致,每一方都恰到好處,綴以花草,望而生靜,又靜中有動。各屋的窗子都是加寬的,陽光由外灑入,明亮而不覺烤炙,實在是極好的規(guī)劃。
左側(cè)的花廳內(nèi),一個身著鵝黃衣裙的雙髻少女倚在美人榻上,正以銀勺盛著瓜子正逗弄著架上的鸚鵡,見佟錦進(jìn)來眼皮也不抬一下,全當(dāng)沒有看見。
她年紀(jì)與佟錦相仿,雖年紀(jì)尚小,卻已現(xiàn)出嬌美的底蘊,瓜子臉蛋,長眉俊眼,粉粉嫩嫩的,沒有丁點庶女的氣質(zhì),倒像是個天之嬌女。
這是佟玉帛?她不看過來,佟錦正好大大方方地盯著她打量,看她模樣長得不錯,只是看著不像“高燒未退”的樣。
站了一會,佟玉帛也沒有搭理人的意思,蘭芝更不會主動開口“提醒”,佟錦就左右看看,自己找了個光線好的位置,拖了張椅子過去坐。
她剛坐下,就聽一聲嬌斥,“放肆!知不知道你來做什么的!”
“知道啊?!辟″\仍是坐著,笑瞇瞇地看著猛然坐直身子一臉怒色的佟玉帛,“我是來照顧妹妹,直到妹妹病體康復(fù),才能回去啊。妹妹有什么吩咐,就盡管說吧?!?p> 佟玉帛愣了愣,瞪圓眼睛半天沒吱聲,還偷著多看了佟錦的腫臉幾眼,那樣兒,估計是懷疑佟錦是別人喬裝假冒的。
佟錦還是笑瞇瞇地,一點也不心虛,“妹妹要沒有吩咐就好好歇著吧,我在哪都能待得住,不用擔(dān)心我了?!?p> 佟玉帛一皺眉,甩手就將手里的盛瓜子的銀勺砸了過來,“裝什么傻?你最好認(rèn)清自己的處境!你能不能回去,全在我一句話!
佟錦坐得比較遠(yuǎn),暗器半路墜地沒能生效。佟玉帛正想再撂幾句狠話,就見佟錦貓著腰過來把銀勺拾起,心里這才舒坦了些,朝蘭芝道:“給她安排……”
才說了個開頭,就聽佟錦笑道:“妹妹太客氣,我才來,還什么都沒做,你就送我東西了,這多不好意思。”
佟玉帛還沒反應(yīng)過來,佟錦已經(jīng)把那銀勺收到袖子里的暗袋中去了。
佟玉帛氣得頭頂生煙,指著佟錦半天沒說出來話。也難怪她,佟錦換了主板這事還沒來得及通知她,不小心氣著她了。
“拿出來!”佟玉帛抓起手邊的一本書朝蘭芝丟過去,“讓她拿出來!”
蘭芝呆怔的程度比佟玉帛還嚴(yán)重呢,這會才驚覺自己失職了,連忙上前厲聲道:“大小姐,怎地偷我家姑娘的東西!”
聽她用了這么嚴(yán)重的字眼,佟錦只得把勺子拿出來還給她,只是心里很不情愿。想來自己身體的原主也不會多有錢,這銀勺也算是她來這的第一桶金了,就這么飛了。
“妹妹舍不得送就還給妹妹吧,等哪天妹妹覺得我表現(xiàn)得好了,再送我吧?!辟″\還在給自己留最后一絲機會。
佟玉帛快瘋了,這貨絕不是佟錦!絕不是!
“我……我要喝水,我要喝水!”佟玉帛早想到一系列折磨佟錦的辦法,倒水是第一步,只是現(xiàn)在,她也分不清自己是要執(zhí)行計劃,還是要借水澆火了。
佟錦倒也麻利,一推身邊的蘭芝,“快去啊,妹妹要喝水?!?p> 蘭芝果然是關(guān)心主子的,當(dāng)即轉(zhuǎn)身去倒水,倒到一半,她手上一僵,稍稍回頭瞄了一眼,就見到又坐回椅子上曬太陽的佟錦,以及死瞪著她,氣得臉色發(fā)青的佟玉帛。
蘭芝心里一抖,連帶著手上不穩(wěn),手里那泉窯輕瓷小壺隨即墜地,碎在花磚之上,發(fā)出極為清脆的一聲。
“?。 ?p> 蘭芝還沒來得及心疼這茶壺和自己這個月的月錢,就被佟錦一聲驚叫嚇了一跳。
再看佟錦,倚在椅子中,頂著一張豬頭腫臉輕輕按著胸口,“嚇?biāo)牢伊耍疑碜犹?,最驚不得嚇,頭好暈哦,我得休息一下?!?p> 佟玉帛吐血。
“倒水!你去!”佟玉帛咬牙切齒的,分明已是忍到極限了。
蘭芝不等佟玉帛的怒火燒到自己身上,急忙轉(zhuǎn)出去將中堂的茶壺拿了進(jìn)來。
“你早說想讓我倒啊,我也不至于笨手笨腳的打破茶壺。”佟錦頭也不暈了,主動起身過去,接下蘭芝手里的茶壺,又到雕刻成根雕形狀的茶臺前,小心地注滿一杯茶,給佟玉帛端了過去。
看她離自己越來越近,佟玉帛攥了攥拳頭,極力壓下心頭的怒意,復(fù)又倚在美人榻上。
這個從小就極沒存在感的姐姐今天不知吃錯了什么藥,竟不再唯唯喏喏,學(xué)會裝瘋賣傻了!不過有一點沒變,不管什么時候她都是這么討厭!
佟玉帛對佟錦已不能用“不喜歡”來形容了,她對佟錦母女的恨意尤勝柳氏!她本該是天之驕女!本該是武威將軍府的嫡女明珠!本該在權(quán)貴宗女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本該有個人人傾羨的良配,本該榮耀尊貴地過完她這一生!
可現(xiàn)在,這一切都只能是她的想象!
庶出,一字之差,她就得容忍那些自謂尊貴的世族小姐,宗室出女的無盡嘲笑……不,或許她們根本沒在嘲笑她,因為她是庶出,根本入不得她們的法眼!
又因她這身份,她注定嫁不到高門望族,一些上門提親的,不是身份低微,就是填房續(xù)弦,那些世族公子、宗室子弟,看也不會看她一眼,只因為一個“庶”字!
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佟錦的母親!
所以,她怎會放過佟錦?怎會饒她!
佟玉帛輕輕抿起雙唇,看著佟錦雙手將茶奉至自己面前,心中不由萬分快意!她該廣邀那些眼高于頂?shù)男〗銈儊砜纯吹?!嫡出?也不過如此!
佟玉帛浮躁的心情此時完全平復(fù),她故意晾了佟錦一會,才懶懶地接過茶水,還未沾唇便將茶液反手潑出!
“這么涼,換一杯!”
她自然是要潑佟錦的,可卻潑了個空,佟玉帛眼看著佟錦一溜小跑地跑到茶臺前,又倒了一杯茶,自己喝了。
“這茶真不錯啊……”佟錦回頭朝佟玉帛笑笑,“妹妹說什么?哦,涼了?。俊闭f著她試了試茶壺的溫度,板著臉朝一旁的蘭芝道:“你是怎么侍候的?妹妹還病著,居然連口熱水都不備!看我不告訴爹爹,讓他為妹妹做主!”
明知道佟錦是順嘴胡說,可還是把蘭芝弄得緊張萬分,她現(xiàn)在根本不敢看佟玉帛,萬一看到二姑娘被氣吐血了,又是她侍候不周了。
佟玉帛心里又煩又怒,不過終是沒像剛才那樣表現(xiàn)得太過,反而笑笑,說道:“蘭芝的確是不會侍候,那姐姐就去燒水,給我沖杯茶來吧?!?p> 佟錦點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妹妹等著,我這就去?!?p> 說罷,佟錦真的拿著茶壺出去了。佟玉帛看了蘭芝一眼,蘭芝心領(lǐng)神會,馬上跟著出去監(jiān)視。
不過蘭芝還是來晚了一步,等她在后院找到佟錦的時候,佟錦正指揮著兩個三等丫頭燒水,自己躲在樹蔭下抱著茶壺喝茶。
蘭芝覺得自己一陣陣的迷糊,急需找個地方躺下緩緩神。
“你們閑得沒事做么!”蘭芝打起精神斥責(zé)著兩個小丫頭,“自己的事沒做完倒有心來管閑事!”
兩個小丫頭本來也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佟錦拉來燒水了,現(xiàn)在得了斥責(zé),連忙放下手里的東西躲開了。
蘭芝瞄著佟錦,心血一陣陣的上涌,不過她忍著,拿出大丫頭的威風(fēng)道:“大小姐,不是婢子不讓人幫你,只是姑娘院子里就這么多人,平時各有分工,沒有閑人,還是勞煩大小姐親自動手吧?!?p> 佟錦點點頭,笑呵呵地從樹蔭下走出來,十分順手地把茶壺遞給她,“的確啊,我看大家都忙得很,只有你一個閑人,不如你幫我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