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
佟錦被老夫人禁足一禁就是半個月過去,期間老夫人對佟錦再無傳喚,佟錦雖然失望,卻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再起事端,每天練字看書,或者和佟玉帛吵架拌嘴。
“阿錦,你覺不覺得玉帛最近對你的態(tài)度改變了?”錦娘最近的情緒越來越輕松,也越來越依賴佟錦,想到什么都要拿來和佟錦一起討論,已經向高級話嘮進化了。
“是嗎?”佟錦仔細地描著字帖,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錦娘急著問:“難道你沒發(fā)現(xiàn)?昨天她來的時候還帶了好些點心呢,都是我喜歡吃的。還有之前拿過來的扇子,是冰絲織就的,我喜歡了好久,沒想到她竟舍得送給我。還有……”
“小把戲而己,你知道先予而后取是么意思嗎?”
錦娘“嗯”了一聲,佟錦手穩(wěn)心靜地寫完最后一筆,放下毛筆伸了伸腰,“她現(xiàn)在就在‘先予’,每天借著來奚落我的名義暗施好處,讓我漸漸覺得她其實也沒那么討厭。然后再適當地表現(xiàn)出關懷愛護之情,如果換做是你,估計再有個三五天,你就對她有求必應了?!?p> “我們現(xiàn)在禁著足,還能幫她做什么?”錦娘不太贊同地嘟囔一句,“其實玉帛小時候也是很可愛的,還常常從明威堂里拿東西給我吃,只是后來二娘帶她去了邊關陪爹爹,幾年前才回來,和我就慢慢疏遠了?!?p> 佟錦笑笑,“我倒不知道你們還有這樣的過往,不過套句老話,小孩子不懂事,但現(xiàn)在,你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所以如果你再繼續(xù)抱著還能和她回到從前的想法,你早晚會被她啃得什么都不剩,至于利用,其實你滿身是寶,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己?!辟″\說完自己郁悶了一下,她現(xiàn)在和錦娘二位一體,說錦娘其實就是在說她,而滿身是寶在佟錦她們那都是用來形容某種特定生物的,肥頭大耳的那種。
“也不能這么說吧。”錦娘最近是越來越敢發(fā)表自己的意見了,“其實她和二娘恨我,我可以理解,畢竟當年要不是我娘,她們才是佟家真正的女主人……”
“停停停!”佟錦思量半晌,決定不和這小圣母辯論下去,太費口水,而且還不一定能說服她。
“行,我接受她的好意,也努力和她做回從前,怎么樣?”
錦娘喜道:“真的?”
“當然?!辟″\也想看看柳氏和佟玉帛還有什么后招啊!
錦娘卻是極為高興,“我和玉帛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只有她是真心關心我的……”
佟錦一邊點頭一邊拿起筆重新寫字,心思根本沒放在錦娘的話上。
才寫了沒幾個字,舒云由外進來,“姑娘,二小姐來了?!?p> 佟錦就放下筆,笑著迎出門去,見了佟玉帛主動過去挽住她的胳膊,“妹妹,你昨天拿來的點心真好吃?!?p> 佟玉帛也笑,“姐姐喜歡就好?!?p> “妹妹……”佟錦猶豫了一會,“有一件事我想求求你,不知道……”
佟玉帛笑得更柔,“姐姐有話就說吧,昨天我回去,娘狠說了我一通,說我小心眼,落水的事都過去那么久了……其實我早該忘了,不應該每天都來煩姐姐?!?p> 佟錦聞言萬分動容,輕按胸口,“妹妹能這么說,姐姐實在愧疚?!?p> “姐姐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有什么事只管開口,只要妹妹幫得上忙的……”
“我想出府?!辟″\不待她說完,已沖口而出。
佟玉帛皺了皺眉,“姐姐現(xiàn)在似乎仍在禁足之中,要是別的事妹妹還可以幫忙,可這件事……”
“所以才要求妹妹你??!”佟錦緊抓住佟玉帛的手臂,又急又慌,“昨晚我接到口信,說姨婆病重,我娘又有他事纏身不能前往探望,我心里真的很急,妹妹,你幫幫我,讓我去看看姨婆好嗎?只要一天……不,半天就可以?!?p> “這……”佟玉帛為難地咬了咬唇,“讓我想想吧……”
佟錦當即展顏而笑,“我就知道妹妹最可靠了!”
佟玉帛沒有久留,急匆匆地走了,錦娘詫異地道:“你什么時候收到姨婆病重的消息了?”
“咦?你不知道嗎?”佟錦適時地表達了一下驚訝。
錦娘無語半晌,“我怎么覺得你是在利用玉帛呢?”
“這怎么能叫利用?”佟錦夸張地驚呼,“我是在給她機會展現(xiàn)她充滿同情心的美好心靈,這樣才能證明她現(xiàn)在只是暫時迷失了方向,但內心還是美麗純潔的??!好啦,別糾結了,換身方便行動的衣服去。”
“你就知道她一定能辦到?”錦娘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禁足令是奶奶下的,她不敢去逆奶奶的意思的。”
佟錦長嘆了一聲,怎么心思單純的、善良純潔的,都讓她遇著了呢?對比之下顯得她格外暗黑格格巫啊魂淡!
“奶奶現(xiàn)在和安老夫人聚得正歡,每天當導游買紀念品忙得不亦樂乎,哪有時間關心我等P民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禁足?這事,只要柳氏同意就好?!?p> “二娘?”錦娘適時地發(fā)表了她的驚訝。
佟錦撓撓頭,決定不和她解釋,原理太高深了。
到了下午,果然有了消息,不過來的不是佟玉帛,而是清秋。她是以夫人傳喚的名義來的,沒讓佟錦帶丫頭,偷偷地領著佟錦出了金紛園,一路避人,貼著墻邊走了大半個小時,才來到佟府后門。
“此事是冒了風險的,我們姑娘也只能幫姑娘這么多了,我會在戊時(晚上七點)初刻至三刻之間在這里等姑娘回來,不過……如果一旦事發(fā),希望姑娘不要說出二姑娘才是?!?p> “替我謝謝妹妹?!辟″\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感激涕零。
清秋輕輕福了福,送佟錦出門的時候低聲說:“門外左轉,盡頭處有東西給姑娘。”說罷沖佟錦輕一點頭,縮回身子合上后門。
佟錦不知清秋說的是什么,但清空是依言走到拐角盡頭,在那里找到一個包袱,另有一頂帷帽。
打開包袱,里面是一件略顯粗糙的布衣,和佟錦所穿完全不同。
“這樣的丫頭,跟著佟玉帛真是可惜了?!辟″\感嘆一句馬上著手換裝,包好原來的衣服背好,再戴上帷帽,相信就算是在街上和佟介遠走個頂頭碰,他也認不出她來。
快步離開佟府的后巷,遠離了這片高干集居地后,佟錦轉入朱雀大街,透過帷帽上的黑色薄紗,看著街上商鋪林立,行人忙碌,雖已是初冬,寒風卻絲毫不減街上的熙攘熱鬧,站于街頭,食肆的飯香,酒樓的酒香充斥鼻端,小販叫賣之聲不絕于耳,佟錦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這個身處的世界,也第一次感覺到了真正的自由。
真希望能就此一走了之。什么佟府,什么公主府,什么老夫人,什么柳氏……都和她有什么關系?她遠離家人來到異世已是極大的不幸,為什么還要在這份不幸上面添加爭斗的砝碼?她是不怕爭、不怕斗,但她覺得眼下與柳氏母女的爭斗無聊至極,她希望自己的“爭”是“力爭上游”的爭,而不是為爭而爭、為斗而斗。
“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
聽到腦海中的問話,佟錦緩緩長長地吸了口氣,所有想法瞬時清空。
她根本沒法離開,因為她還租著人家的房子,不完成任務,她就有可能在沒有接收處的情況下被人踢走,不成功則成仁,相信沒人會比她成仁成得更徹底。
“去看姨婆??!早就說過了嘛?!辟″\攏攏及肩的黑紗,把自己藏得更徹底一點。
向錦娘問明了姨婆陳氏的住處,佟錦摸摸自己的銀袋,決定打的去。
現(xiàn)在已是午時,到戊時只有七個小時,而姨婆住在京郊的別院,乘車來回最快也得兩個小時,必須抓緊時間??!
佟錦一邊走一邊打聽哪里有馬車租,依著路人的指引一路往集市東側而去,經過高檔酒樓區(qū)再穿過翻騰著蒸氣的小吃一條街,佟錦終于看到了十字路口對面的開闊處停著四五輛馬車,不由加快腳程,朝那邊趕去。
錦娘一直很奇怪,不停地追問:“真要去看姨婆?難道她真病了?”
佟錦覺得她是故意忘了前段時間自己私下聯(lián)系姨婆那事的,要不這記性怎么這么差呢?
佟錦正向錦娘解釋的時候,忽地聽到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和數聲女子驚呼,佟錦于路口停下腳步轉頭望去,便見七八匹駿馬在左方街道上游躥,速度不疾不徐的,而那些驚呼來自于街旁行走的一些戴著帷帽的女子,那些女子俱被馬上之人大笑著掀去帷帽驚慌不已,又有一個死抓著帷帽不放的女子被兩匹馬齊齊圍住,佟錦離得老遠也能聽到馬上之人的高聲調笑,“丑得見不得人嗎?戴什么帽子……”
聽著越來越近的馬蹄聲,佟錦上翻眼看看自己腦袋上頂的東西,心里想著,是不是該向這群帽子愛好者主動繳械呢……
【先預祝大家明天節(jié)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