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凡只覺得一浪一浪的窒息感瞬間向自己涌來,連呼吸也開始變得困難。桌上躺著的這具尸體臉色蒼白,嘴唇卻顯現(xiàn)出妖異得紅。尸體不知道用什么保存得特別好,完全沒有一點腐爛的跡象??墒?,可是這張臉……
這張標(biāo)準(zhǔn)的娃娃臉,帶點嬰兒肥,如果不是比白紙還要蒼白的臉色,落凡甚至還會覺得非常得可愛。這張臉,之前曾不止一次得出現(xiàn)在落凡的面前,而且現(xiàn)在還坐在她的身邊——
齊墨!
落凡轉(zhuǎn)過頭,直直得看著身旁的齊墨。是的,完全一樣的臉,若實在要說有什么區(qū)別的話,惟有坐在落凡身邊的齊墨是睜著眼睛的,而躺在桌上的“齊墨”卻是閉著眼睛的。
這樣想著,落凡回過頭看向桌上的“齊墨”,卻只見桌上的“齊墨”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直直得看著她。
那雙眼睛里白色的眼白已經(jīng)不知去向,黑色的瞳目下竟全是深紅的血絲。這血絲順著“齊墨”的雙眼留下,劃過蒼白的臉頰,竟是一滴滴血淚。
落凡握著鑷子的手開始顫抖了起來,她本能得想將身體往后挪,卻只聽見椅子“嘎吱——”一聲,在隔間里發(fā)出了巨大的聲響,鑷子也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下一刻,齊墨的聲音冷冷傳來。
落凡回過神,先前的影象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桌子上靜靜得躺著一張裘皮,沒有“齊墨”的尸體,沒有會滴血的眼睛,什么都沒有。
“恩,沒什么,”落凡俯下身去撿鑷子,“就有些不太會弄。”
齊墨聽了落凡的回答冷“哼”了一聲,不再追問,只淡淡得說了句,“好好學(xué)著,用點心,沒什么難的?!?p> 落凡卻好似沒有聽到齊墨的話一樣,半天都沒給個答應(yīng)。她愣愣得看著地上,掉落的鑷子旁邊,有一滴鮮紅的血跡。
鮮血,紅色的眼淚……落凡只覺得腦海一片混亂。難道剛才所見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又想起了之前的那副畫像,之前好象也是這樣,所有人里,只有她看出了畫像的詭異之處。那現(xiàn)在,現(xiàn)在的事,是不是也是這樣?也就是說,剛才的畫面只有她能看見?
所謂的裘皮,根本就是“齊墨”的尸體!
正是因為她的心智并沒有被完全占領(lǐng),所以她才能看到真相!而其他人,其他人都……
她們一直以為自己在制造衣服,刺繡,卻不想,她們手上所謂的布料,綢緞,裘皮,根本就是她們自己的尸體。
這也就是為什么做好的衣服還要拆掉的原因!因為沒有多余的尸體了,自然要做了拆拆了繼續(xù)做。
那我呢?我的尸體呢?落凡想到這里,只覺得心“咯噔”了一下!
腦海里浮現(xiàn)的“尸體”兩個字,盡讓她開始微微顫抖。
我是不是死了?
落凡這時才開始想到這個問題,剛才在蘭園,被蘭花攻擊的時候,她是不是就已經(jīng)丟了性命?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出去有什么用?即使出去了,也不過是一縷魂魄,只是,只是實在太不甘……想到這里,落凡只覺得一股濃重的悲傷彌漫全身。原來,想到自己死亡盡是如此難過的事。
這種感覺在瞬間包圍了落凡,落凡只覺得自己好象被丟入了一片“哭?!?,腦海里盡是悲傷哭泣的聲音,胸口壓抑得難受,可是眼淚卻怎么也掉不下來。
好想哭啊……
“你又在做什么?”就在這時,齊墨的聲音再度傳來。
“恩?”落凡默默得轉(zhuǎn)過身,看著齊墨,似乎想從齊墨身上看到未來的自己,“沒什么。”她低低得囁嚅道,聲音輕得只有她自己聽得清楚。
齊墨不滿得皺了皺眉頭,這個“新人”不乖,非常得不乖,可是連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看到她現(xiàn)在的表情,自己心里竟有一絲觸動。
似乎她也應(yīng)該是這樣的心情呢。
在想什么,齊墨猛得回神,她很快樂不是嗎?宮女是沒有權(quán)利悲傷的,主子賜予她們這么多,她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么可以憂傷?更何況,在這宮里,悲傷根本就是晦氣的。想到這里,齊墨道,“你那什么表情?你前面說得什么?你難道不懂規(guī)矩嗎?還是要我秉明姑姑好好教你?”
姑姑就是那領(lǐng)頭的宮女。
似乎是想到領(lǐng)頭宮女那張臉,落凡打了個哆嗦,忙道:“不用,真得不用!”
“那還不干活!還有,我警告你,以后不許再用這樣的表情示人,聽到嗎?”齊墨叮囑道,這樣的表情讓她覺得心很亂,真得很亂。
落凡乖巧得點點頭,重新拿起了鑷子。
她努力嘗試著重拾心情,可是這悲傷的心情如何能那么容易恢復(fù)。伸向裘皮的手幾度又伸了回來。
那是齊墨的尸體,難道她從來沒有感覺嗎?
落凡看向齊墨,只見她正認(rèn)真得處理著裘皮。
”齊墨……”落凡還是忍不住開口了,“齊墨……你,你還記得以前的事嗎?”
“以前?什么以前?”齊墨聽落凡這么問,停下了手里的活。
“就是以前?。磕銊倎淼竭@里的時候???”落凡補充道。
齊墨沉思了一會兒道,“你問這個干什么?”
落凡道,“其實也沒什么啦,只是好奇而已?!甭浞舱f著,還重重點了點頭,裝出一副好奇的樣子。
齊墨皺了皺眉頭道,“一直干活兒??!以前的事我記不太清了,反正日子都差不多,過段時間你就會習(xí)慣了。”
“你是說你一直在這里干活?那之前呢?就是來這里之前?”落凡追問道。
“我不記得了,”齊墨揉了揉太陽穴道,“有什么重要嗎?”
“沒有。”落凡搖了搖頭。她不記得了!她居然不記得!那是不是意味著,她的記憶僅存于她被束縛之后,可是她對于之前的事還有印象啊?那是不是也意味著,她很有可能還活著?
先到這里,落凡只覺得重新燃起了希望。無論如何,先解掉束縛,出去再說,只要能出去,就可以查明一切。
這么想著落凡的手觸碰上了裘皮,她打算好好配合。
可下一秒,裘皮再度消失,齊墨的尸體正看著她,一雙帶血的眼睛里似乎充斥著數(shù)不盡的悲傷。
落凡慌忙撇開視線,難道只要她一觸碰上裘皮就可以看到齊墨的尸體?那讓她如何工作?
落凡看著一旁正在她尸體上不停戳戳弄弄的齊墨,一股反胃感襲來。還沒等她將這反胃感壓下去,她只覺得一只冰涼的手觸碰到了她放在裘皮上的左手。
齊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