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夏從最后一座宏輝高大的教堂走出來的時候,臉色十分難看。
根據(jù)那些牧師的說法,解決他所受到的傷害淤疾并不算難,但真正麻煩的,卻是之后的處理。
在他生命垂危之際,那塊靈冰賦予了他幾近不死的體質,讓他得以在穿腸剖肚的傷患中幸存了下來,但也造就了他的一半體質,已經(jīng)徹底轉化成了亡靈。
之所以是一半,是因為當時巫妖王刻意阻斷了進一步的感染,好讓尸姬能通過殺死他的生命,來獲得更強大的力量。不過若只是這樣的話,他哪怕當時僥幸逃生,依舊擺脫不了漸漸深化的命運,但問題在于,他體內(nèi)還有另一種力量。
通靈者體質……
這種漫畫《通靈王》中能力的創(chuàng)意來源,其實是華夏古國道教溝通陰陽、拘御鬼神的傳說流傳到東洋之后,再與其巫女傳統(tǒng)祭禮以及原始風俗結合后的混合產(chǎn)物,總得來說,是一種偏向純陰的精神力量,與魔獸爭霸世界的死亡力量盡管來源不同,但屬性卻極為接近。在《通靈王》原本的劇情里,就有很多古代的通靈者死后不得安息,肉體墮落為近似于僵尸的怪物,只不過沒有生前的靈魂和記憶罷了。
(參考武術家僵尸“李小龍”或積木幽魂布羅肯。)
而羅夏的這種情況,就等于在一盆硫酸之中稀釋了部分清水,巫妖邪力中的死亡特性不斷融入通靈者清澈的“巫力”,讓原本足以致命的感染一點點變淡,源于亡靈天災的一面緩慢將他轉化成不死生物,而屬于通靈者的另一面又不斷維持他的生命系統(tǒng)完整,這種僵持,才會造成連輪回之書都難以判決的“半亡靈化”。
而且只要那一塊靈冰不除,巫妖王的邪力侵染就不會停息,而這個過程將會永無停息地進行下去。
“這不是一件好事么……這樣一來,豈不是相當于我有了一個永不枯竭的能量源頭,在現(xiàn)實世界半天的時間里,我就感覺體內(nèi)的力量總和增長了接近三分之一,而且極為純粹,不像是強行灌注的駁雜?!绷_夏當時了解之后,不由問道。
“呵呵……”聽了他的話,那個氣質溫和的白發(fā)老祭祀?yún)s搖搖頭,打消了他的僥幸念頭,直接反問道:“你覺得是你體內(nèi)的力量強一些,還是那碎片中的邪力充沛?”
“當然是……”羅夏正要回答,忽然聲音一滯,隱約明白了問題的根源。
老祭祀捋了捋雪白的胡須,渡著步子悠然說道:“一處山野的清泉,永遠無法洗濯一片污穢的江海,哪怕江海流入清泉的管道狹窄得一次只容得下幾滴污水也不行,被同化的永遠也只會是山泉。你本身的力量回復再快,也趕不上無窮無盡的污染,每過一分,你的力量性質就向著死亡魔性深入一分,等這個轉化到了最后,你固然能一蹴而就,得到最低也是白銀級別下位的亡靈系魔力,但到了那個時候,你也就會被碎片中的意志奪舍,成為一個小小的……巫妖王?!?p> “難怪我會忽然獲得影響他人心智的精神力量,我早該發(fā)覺的……那些亡靈術的威力顯然強的不正常,虧我還以為是自己天賦異稟……”羅夏苦笑一聲,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于是抬頭問道:
“您又是怎么知道這是……‘那位’的力量?屬性是死亡或亡靈的反派,可不在少數(shù)吧?”
“我們可是老朋友了,”老人微微一笑,頷首說道:“我是本尼迪塔斯”
說罷,他頗為期待的望過來,卻只見得羅夏茫然抬起頭,眨眨眼問道:“所以呢?”
這個老頭張了張嘴,氣惱得甩了甩袖子,沒好氣答道:“沒什么所以,你到底還要不要幫忙,不然我可走了?!?p> “當然!”明明是你先扯淡的好吧……羅夏心底腹誹道,只好點頭回答。
雖然這個老人性格不太靠譜,但圣力的修為卻是實打實的黃金級別,要不是羅夏的情況罕見,也根本不會惹出這種高手出馬,了解情況之后,他直接提供了兩個解決的方案。
一種是由他親自出手,直接用圣力強行凈化那塊碎片,不過這樣一來,羅夏與巫妖王的魔性邪力糾纏不清的巫力,也要拔出蘿卜帶出坑,被連帶著廢除得一干二凈,甚至因為體質同化的關系,本身作為通靈者的根基天賦多半也要重創(chuàng)消散,再也無法提升。
羅夏自然不可能接受這種等同于洗白的選擇,倒不是他目光短淺貪心這后患無窮的力量。只是以他如今黑鐵上位的戰(zhàn)績評價,下一個位面的難度最低也是《黑夜傳說》、《全民公敵》那種敵人無懼輕型槍火的超自然世界,以比普通人都不如的狀態(tài)進入,幾乎沒有幸存的可能性。
至于另一種……就簡單得多了。
“舍不得一身力量,倒也符合我們冒險者的性子,我看你也不像什么信仰正義的一根筋傻蛋,不如干脆就徹底舍棄這條命,做一個死人如何?”這個老頭點點頭,似乎本人也傾向于這種選擇,興致一起,五指合攏一握,溫潤的手掌猶如黑洞一般,勾勒出無數(shù)暗紫色狂暴能量的漩渦流。
他就這樣把玩著與他氣質相反的暗影力量,眨眼間讓這個圣潔的教堂都蕩漾起紫色海洋的陰冷波動,整個人看起來猶如隱藏在光明下的邪惡宗師,然后輕描淡寫著說道:“你看……雖然我曾經(jīng)擔任艾澤拉斯圣光教會的教宗,但比起圣光,我在暮光暗影之道的成就,其實更高一籌,由我出手,輕輕松松就能抹去那塊碎片的精神力場,保證你不被奪舍,如何?”
羅夏終究沒有答應下來。
雖然從理智上考慮,犧牲脆弱的活人肉身,來成為一個不畏刀劍子彈,魔力龐大,不僅能操縱影響他人精神心志,還可以越殺越強的縮小版巫妖王,其實是再劃算不過的買賣。但作為一個傳統(tǒng)教育下的天朝少年,終究對于這么極端且斷子絕孫的路子本能排斥。
更何況,他還中從某位牧師無意透漏的口風中得知,其實還有一位與他遭遇相仿的女子,在另一個地方,得到了完美的救治。
正因如此,他從這些神殿出來之后,就一路不停,最后來到了一處禪院門前。
與他方才一路過來的那些金碧輝煌,耀眼圣潔的殿堂不同,眼前的這一棟建筑簡簡單單,土磚堆壘成一圈高高低低的院墻,樸素地猶如山野中時常路過的破敗村落,若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牌匾上“烏龍院”三個大字,他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了方向。
“烏龍院……”羅夏沉吟了片刻,忽然覺得似乎哪里聽過這個名字,好半響才想起來,“似乎有一部電視劇《烏龍?zhí)熳印罚羞^這樣一個地方。”
雖然這么一說,他也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后,畢竟存在“烏龍院”的位面并不在少數(shù),其中尤其以某款香港流行的四格搞笑漫畫出名。
他說明了來意之后,直接被一個年輕的僧人,領進了最深處的禪房,見到了方丈。
他的容貌,按照武俠小說委婉一些的說法,大概可以用“面容古拙”來修飾,觀骨凸起、長眉垂頸,膚色浸透著一抹古銅,倒接近印度那一邊的清瘦形貌,只是又隱然帶著悠然的禪意氣度,身材亦與那些市面上流行的肥碩憨態(tài)大師完全相反,干癟地幾近皮包骨,雖然身為方丈,卻頗為落魄地裹著破爛的袈裟,蜷縮在破舊的蒲團之上,好似街頭潦倒的清貧藝人。
不過羅夏卻覺得這個男人實在有些深不可測,不是所謂的氣質眼神,而是這個枯瘦如柴的大師睜開雙眼,微微一笑,溫和說出的第一句話。
“貧僧鳩摩空……正是從施主所說的‘烏龍?zhí)熳印澜缍鴣怼?p> 話一出口,羅夏立刻知道自己無意在門前的念叨被人聽了去,不由悚然一驚。
隔著厚厚的石墻捕捉百米之外細若蚊嗡的低語,其實算不了什么夸張的本事,任何一個青銅等級的肉身類強化都能輕松做到,但問題是……這里是封印了一切超自然能力的公共空間,就算是打爆星球的黃金級絕代強者,也只能老老實實用嘴炮解決問題的地方。
羅夏深吸一口氣,按捺下心中的驚訝,嘴上回答道:“我來這里,是想大師幫我祛除隱疾……”
這種開門見山的態(tài)度有些失禮,不過那位自稱鳩摩空的僧人卻涵養(yǎng)頗高,也不生氣,只是點點頭,算是應承了下來,詳細問起了癥狀。
得知了羅夏的遭遇之后,他眉毛微微一擰,頗有深意地問道:“不久前一個東洋女子亦曾前來求助,境遇倒與施主頗為相似呢……”
羅夏點點頭,說道:“正因如此,我才覺得您應該有辦法。”
這正是羅夏報以希望的原因所在,那個鳩摩空口里不值一提的東洋女子,對于羅夏來說卻是如雷貫耳的大名。
諫山黃泉……
《食靈》故事的二號女主角,著名的黑直長少女,不過更加著名的,卻是她嵌入眉心的一片殺生石。在原著中,這名出身退魔世家的少女,正是被幕后黑手植入了神話中九尾妖狐一身妖氣所化的殺生石碎片,并被其中不甘死去的神獸怨氣感染,化為半人半鬼的邪魅怨靈,神智從此不得自主,親手殺掉了幾乎所有的親友,最終被正牌女主角神樂含淚終結。
當然,這是屬于原著設定的悲劇軌跡,那個少女能造訪求助,顯然已經(jīng)成為了輪回士,多半扭轉了自己的人生,擺脫了這場屬于她自身的慘烈命運。
“不過施主恐怕弄錯了一件事……”如竹竿般瘦弱的天竺僧人搖搖頭,“那名女子體內(nèi)的邪物,終究是外來的天魔妖物,不溶于血肉精元,而她亦頗具宿慧,當斷則斷,不受其亂……而你……因其而死,又為它復生,被其逆轉生死,既不肯償還舊債,又不愿斬斷前緣重頭再來,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矣!”
“那……您也沒辦法了么?”羅夏沉默片刻,澀然問道。
“不然,”鳩摩空露出難以捉摸的笑容,“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這是……《草送別》?”羅夏一愣,不明白關系生死的大事,怎么又扯到詩歌上去了。
“你的生機,就在‘枯榮’二字,你好似一片荒蕪燃燒的原野,若是得了青綠種子,野火而來哪怕燃盡一切,生命亦會周而復始,外魔來襲,只會徒增其益繁茂而已?!边@個故作高深的老和尚呵呵一笑,不再打禪機,接著說道:“我雖然沒什么辦法,但正好認識一位能幫你忙的老朋友。”
片刻之后,靜站在禪院大門前等待的羅夏,忽然覺得眉梢前方一下子“亮”了起來,就好似隨著太陽升起,一縷縷金色的余暉從遠處蔓延,繼而染上臉頰的燦爛感覺。
他抬起頭,不覺一愣,驚訝道:“是你……?”
“哦?我們見過么?”穿著一套黯金色華麗鎧甲,金光閃閃之余,又散發(fā)著迫人華貴和威嚴氣勢,耀眼得好似天人下凡的冷漠少年,抬頭望了他一眼,淡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