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又稱汴京,北宋國都,龍脈氣運匯聚之所。
絕對是十世紀時期,經濟,文化,科技等等最為繁華的國際大都市,沒有之一。
北宋皇宮,延福宮所在。
“飯桶!廢物!”
一聲聲憤怒的罵聲,從宮中傳出,緊隨其后的便是,一陣陣噼里啪啦的瓷器破碎之聲。
“噼里啪啦~乒乒乓乓~”
但見一件件由各地名窯精挑細選,進貢而來的精美瓷器如同爛瓦破陶,毫不留情的狠狠砸落地面,化成片片鋒利的碎片,四散飛出,實在叫人心痛。
等候在宮外的宮女太監(jiān),個個抖如篩糠,低垂著頭,緊盯著腳尖,連汗不敢擦,都恨不得有個地洞躲起來,以免池魚被殃及。
偌大的延福宮內,唯有兩人,一站,一跪。
站立之人,乃是一位中年人,頭頂蓮花冠,清瘦頎長,兩道長須飄然,一襲絳紅紗制成的道袍之上金線游走,太極八卦交相輝映,盡顯道家真韻,宛如得道真人。
然而本應儒雅隨和,自然無為的他,此時卻氣得滿面通紅,盡是殺氣騰騰,口中不再誦道家真言,反而滿是暴怒之言。
“混賬,廢物,要你等何用!簡直無能!”
中年人暴跳如雷,手一撈,卻掏了個空,已經無物可供他砸了,放之宮外能令人搶破腦袋,恨不得供起來的名家名窯瓷器已經蕩然無存了。
“呼哧~”
“該死,該死!一個月了,一個月了!”
余怒難消的他喘著粗氣,蘊含怒火的眼眸四處掃過,書案旁的精美絕倫的大花瓶遭罪了,被他一腳踹倒,摔了個粉碎。
“一群廢物玩意,連個人都找不回來,朕可憐的安寧?!?p> “廢物,廢物!”
“……”
忽地,靜下來了。
延福宮突然沒有了打砸的聲音,唯有氣呼呼之聲,回響在空曠的宮殿內,氣氛愈加的沉重,令人窒息。
撲通撲通~
階下跪著的老者將滿是白發(fā)的頭顱死死的埋在地上,哪怕是不斷飛濺的瓷器碎片,將華貴的朝服劃破,將裸露在外的脖頸劃開了口子,鮮血淋漓,都不敢亂動。
老者的心跳得更快了,緊貼著地上的臉更冰了,手腳發(fā)虛,冷汗直流,只覺得大恐怖,大絕望,正朝他嬉笑走來。
“楊~戩~”
一番打砸之后,中年人頭頂?shù)纳徎ü谝讶煌嵝?,華麗的道袍也已凌亂,早已沒了道家清靜無為,他扶著書案大口喘息,死死盯著老者,猶如擇人欲噬的大蟲,再低聲嘶吼。
“官家,請暫息雷霆之怒,保重龍體……一切俱是老奴的錯,老奴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老者連忙應道,不斷自責,連連磕頭,咚咚~不一會,他的額頭便已破損,鮮血直流,實在是忠臣良將的典范。
老者,或者應該稱其楊戩,何許人也?
他可不是天庭戰(zhàn)神,灌江口的二郎神楊戩,而是北宋禍亂朝堂,媚上欺下,百姓唾棄的奸佞賊子之一,卻是宋徽宗趙佶最信賴的宦官,被其任命為隱龍司大統(tǒng)領。
“呵呵~知罪,給我閉嘴……”
中年人看著楊戩只是一個勁的磕頭討?zhàn)?,便氣不打一處來,撈起書案上的?zhèn)紙白玉狗,就砸了過去。
白玉狗打著旋,重重砸在楊戩的后腦勺上,被隆起的包彈回地上,摔個粉碎,破碎的狗頭正好掉到楊戩的眼前,栩栩如生的狗眼嘲諷的看著他,赫然再說。
你死定了!
楊戩心都抖了,要死了,官家連最喜歡的白玉鎮(zhèn)紙都砸了,完了,真完了。
“知罪,就能夠讓我的安寧回來嗎?”
中年人,他是赫赫有名的道君皇帝,也是將百多年北宋繁華毀之一旦,是靖康之恥的罪魁禍首之一,宋徽宗,趙佶。
“我可憐的安寧,都是皇叔的錯!”
“六哥啊,十一弟愧對你啊,害得安寧流離宮外,受盡苦難!”
“啪~啪~”
“官家息怒,都是臣的錯,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楊戩見道君皇帝不斷自責,多年的主仆相處,曉得他對安寧帝姬的真摯感情,也知道了他的弱點所在,心軟。
不管是真的贖罪,還是為了頭上的烏紗帽,楊戩直接掄起大巴掌扇到臉上,一聲,兩聲……
整個延福宮回響著啪啪的聲音,站在殿外的一干宮女太監(jiān)嚇得啪的全跪倒,跟縮頭烏龜般,趴在那頭都不敢抬了。
“好了,夠了!”
道君皇帝死死盯著不斷抽耳光的楊戩好一會兒,這徐徐開口阻止他。
“楊戩你確實該死!”
宋徽宗平平淡淡的開口,依然如平日那般溫潤謙和,可楊戩卻身震如抖篩,別說討?zhàn)埩?,連呼吸都差點停了。
“你也是朕身邊的老人了,一直以來對你都是信任有加,不惜將隱龍司交于你打理,監(jiān)察朝堂內外,百官嬪妃……”
“現(xiàn)在帝姬出逃宮外都將近一個月了,此等大事,你竟然還敢跟朕說未有消息,找不到……”
宋徽宗臉色一沉,冷聲喝道,“你是越來越糊涂了!”
“官……家……非是小的不察,實在是帝姬聰慧,又掩藏行蹤,待我等察覺,已經太……”
他連忙辯解道,稍遲一點就人頭落地,便想要借由夸夸安寧帝姬,消消官家的怒火,賭的就是安寧帝姬在他心中的地位。
然而對上眼中寒光閃耀,面沉如水的宋徽宗,他抖著嘴皮,將一大堆花言巧語咽下去,吐出一句。
“有……眉目了!”
“說!”
宋徽宗呼了口氣,狗奴才損壞了本道君的道心,閉目調節(jié)呼吸。
一直在官家面前吹噓隱龍司的如何如何的強大,世間的任何事都逃脫不了隱龍司的掌握。
然而安寧帝姬的事就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楊戩見此,心中松了口氣,賭對了。
見狀,他趕緊撅著屁股,掙扎起來,也顧不得手掌膝蓋被碎片扎得鮮血淋漓,頂著個豬頭,諂媚的來到書案旁,為宋徽宗磨起墨來。
“官家,查出來了,帝姬是與程小娘子相互結伴,喬裝打扮,逃出了京城?!?p> “去哪?”
宋徽宗提筆沾了點墨,稍稍頓了頓,便在宣紙上龍飛鳳舞的書寫起來,至帝姬失蹤以來,心神不寧,莫說寫字,連早課都做的不安心。
“江寧!”楊戩篤定的回答。
“江寧?為何?”
宋徽宗頓了頓,似乎被這個回答給驚到了,好好的,小丫頭怎么會跑去那里。
“是的,經過小人仔細調查,發(fā)現(xiàn)帝姬一路上都在打聽那些下賤商人傳揚的江寧城,還有女財神……”
“女財神,不過一介銅臭的商賈,安寧怎么會對她好奇?繼續(xù)說?”
宋徽宗斜睨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xù)說。
“噗通~”
然而楊戩卻又跪倒在地,哆嗦著繼續(xù)說道,“只是我等探查到帝姬在度過長江之后便失去蹤跡,好似憑空消失了,不過……”
“咔嚓~”
筆桿折斷,血墨飛濺,一道紅色墨痕橫貫宣紙,即將完成的墨寶毀于一旦。
“楊戩,你想死?戲弄朕嗎?”
宋徽宗陰冷的盯著楊戩道,殺心頓起。
“沒有沒有,官家息怒,帝姬無事,已經找到了,不日就能夠帶回京城,”楊戩已經感受到宋徽宗的殺意,連忙大喊道,話一出來,便感覺脖子上的冰冷消失了。
“十日,不,五日!”
“五日之后,朕要見到安寧帝姬,不然后果你自知!”
宋徽宗冷冷看了他好一會兒,淡淡的開口,只是內中蘊含絲絲殺意,令執(zhí)掌黑暗力量隱龍司,位及權臣,百官驚懼的楊戩都肝打顫。
“五日?!那個?謝,官家,官家恩典!”
五日,都不夠從江寧回來京城的時間,不過,楊戩敢多嘴一句嗎?那股殺意就在脖子上晃悠。
“老奴先行告退!”
楊戩苦澀的謝恩,蹣跚的起身,緩緩后退,渾身就跟從水里撈出來一般,都濕透了。
“慢著!”
宋徽宗突然叫了一聲。
“官家?”
官家后悔了,要殺雜家了!
楊戩直接跪倒,還在驚疑間,便看到一物飛過來,在地上展開,分明是宋徽宗剛才所書的墨寶。
墨寶之上,銀鉤鐵畫,飄逸自然的瘦金體,卻被一道巨大的血色墨痕破壞殆盡。
“老奴,明白了!”
楊戩怎么也是心思靈巧之輩,宋徽宗此舉的含義很明顯,便是在警告他。
哪怕是在喜歡的東西,該毀掉,他都會毫不猶豫。
“駕,駕~”
“統(tǒng)統(tǒng)滾開,隱龍司辦事!”
一連數(shù)騎根本不顧城內人頭攢動的人群,直接一路呼嘯疾馳一路踩踏,穿過城門而去。
“踏踏踏~”
被踩踏,撞翻,混亂的人群在那隊騎兵消失之后才敢哀嚎出聲。
“別擠我……”
“快跑啊……”
“色狼,非禮……”
“爹……”
“娘……你在哪里,嗚嗚~”
“哎喲,這些遭天殺的……”
一男子被被綁倒在地,好不容易揉著腳腕爬起來,哪知他剛一開口,周遭瞬間清空了。
之前還在呼痛的百姓顧不得疼痛,一臉驚恐的連滾帶爬離他老遠,還用怪異的眼神看他。
“噓~小點聲小點聲!”
有位好心的老翁小聲的勸他。
“噓~你外地來的吧!那些人可罵不得!”
“老哥,你真神了,我確實是剛來京城的,哎呦,你怎么知道的?”男子驚疑的問道。
老翁左望望右看看,這才小聲的說道,“那些人是……隱龍司!不行,我得趕緊走!”
老翁話一出口,好似那三個字是禁忌一般,那些已經躲得老遠,撇開關系的百姓更是如同受到驚嚇的鳥獸,忽地一下都散了。
“啊?隱龍司?什么玩意?啊,該不會?!”
男子好似也想起了什么,身子不由一激靈,再次坐倒在地,起不來了。
“誰……誰來扶我一把?”
“滾開!好狗不擋路!”
一只毛絨絨的大腳重重的踹男子的屁股上,巨大的力度將其直接踹進路邊的店鋪內,砸的店內一片狼藉。
“啊~”
男子有出氣沒進氣,如同爛泥般癱倒在地上,活不長了,遭受無妄之災的店家憤怒的沖出來,卻又以更快的速度縮回去了。
啊,是遼人!
“看什么,南狗!”
“哈哈~真有趣!”
“這些南狗真是不堪一擊?!?p> “我這一腳,怎樣?”
“哈哈~一群弱雞?!?p> 這一隊身著毛裘的遼人指著周遭的畏畏縮縮的宋人百姓肆意嘲諷,那些宋人敢怒不敢言,懦弱的模樣,惹得他們笑聲更是猖獗。
“廢物!”
這伙遼人簇擁著一匹五明赤馬上坐一員頂盔摜甲,全副武裝,渾身通紅宛如火神一般的中年將領。
但見他眼中一絲輕蔑閃過,只是視線所過之處竟是貪婪。
南狗朝還是這么的繁華,要不是可惡的金狗,南朝可就要屬于我大遼國的了……
“走!”
遼軍將領突然煞氣騰起,大吼一聲,渾然不顧擁擠的宋人百姓,一馬當先的沖了進去。
宋人的哀嚎哭喊,痛苦慘狀反而令這些披著人皮的野獸更加的興奮。
“咚~”
“這些禽獸不如的東西,可惡!”
“無量天尊!”
臨街酒館的二樓上,一位葛布道袍,頭上隨意用一枯枝挽成道髻的道士,重重的捶打了一下欄桿,他痛恨外族的肆意嘲弄侮辱,也怒其不爭宋人的怯弱。
“唉,黑氣升騰,邪祟亂朝,魔頭亂世,”道士眼望著陰沉的天際,眼中明滅不定,嘲諷的說道,“氣運火龍竟然衰弱到如此地步,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渙散了吧?!?p> “非吾族類,其心可誅,”道士雙手死死的抓著欄桿,自嘲的呢喃著,“自己卻成了一柄刀,切向大宋的刀?!?p> 想要你家侄兒的性命,就去尋暗蛟之人,輔佐他,分割大宋氣運,加速大宋滅亡……
懹兒!
道士一回想起,那些黑衣人劫持自己侄兒,逼迫他的話,便痛恨自己的無能懦弱。
“無量天尊,吾該何去何從?唉~”
道士一聲輕嘆,一口飲盡杯中酒,抓起一旁的紙招牌兒,下了樓梯,混進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