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征兆
當太陽自東方的云層間探出頭,用今天的第一道曙光照亮激流堡的圍墻時,守夜的衛(wèi)兵就開始打著哈欠,用力的推開那破舊且又沉重的木門。
接下來的工作是打掃道路,將夜里燒盡的木灰倒去……這些并不繁重,卻也要趕在換班前完成。所以放在平素里,守衛(wèi)早就應該急火火跑動了起來才對。但今天有些不同,年輕的守衛(wèi)在推開木門后,就目瞪口呆的站在了原地,沖著城堡外數(shù)米處的某些物體發(fā)呆。
那是人類的遺骨,守衛(wèi)能認出來全要靠那個顯目的骷髏頭,它就擺放在一堆骨頭的最上方,除了遺骨外,同樣的位置還插著三只短劍,與一方破舊的手帕。那上面涂繪的紋章,正是激流堡的主人所擁有的渡鴉。
年輕的守衛(wèi)在原地發(fā)了近五分鐘的呆,直到晨起的農(nóng)夫察覺到城堡大門處的異樣,逐漸向這里靠近過來后,他才猛然的醒悟了過來。
可他也沒有像平素里那樣呵斥這些笨拙的農(nóng)夫,將他們驅散,而是轉身向城堡內(nèi)跑去,他一邊跑還一邊驚慌失措的大叫道,“征兆出現(xiàn)了!征兆出現(xiàn)了!”
自從激流堡的前老爺,邁克.梅西男爵于前年響應父神號召,前往遙遠的東方征討邪惡,結果卻葬身異鄉(xiāng)后,年僅十五歲的凱妮絲小姐就成了這個城堡的代理人,她年幼弟弟,理查德的監(jiān)護人。
在這兩年里,凱妮絲小姐她使盡手段,成功的打消了鳶尾王室想要收回封領的念頭,叫她的弟弟繼任了爵位。她還在不動聲色間,狠狠的挫敗了隔壁那位“豺狗”子爵想要吞并的諸多手段。
時至今日,十七歲的凱妮絲小姐早已艷名遠播,她的美貌,她的智慧無一不被人稱道。所以很自然的,她并不缺乏追求者。更甚之,還有謠言說:“那位獅子也是她的裙下之臣呢!”
可追求者雖多,卻仍無人敢與她一傾愛意。
這事說來有些古怪,倒也不難理解:凱妮絲小姐她從未給那些“蒼蠅”好臉色過,而且……梅西家那“被詛咒”的血統(tǒng)也不由叫人心生顧忌!
就在那位年輕的守衛(wèi)大嚷著“征兆出現(xiàn)了!”闖入大廳時,凱妮絲小姐正在侍女的幫助下洗漱更衣呢。那消息由年邁的管家隔著門稟報了進來,駭?shù)眠€是孩子的侍女面無血色,而凱妮絲她卻只是稍稍停滯了下,便若無其事的對著一人高的梳妝鏡繼續(xù)梳理起自己那柔順的金發(fā)來。
門外的管家不知狀況,又急切的叫道,“小姐!”凱妮絲才淡淡的回應著,“知道了,你先安撫下他們,其余的等我下去再說。”
等到凱妮絲小姐洗漱完畢,來到在餐桌前時,圍站在周圍的除了管家外,還有梅西家下轄的四位騎士,他們都很年輕,除了最年長那位外,其余的三人都是凱妮絲在這兩年內(nèi)所冊封的。他們都對凱妮絲飽含著忠誠以及……愛慕,因此在得知那個消息后,便不等傳召的飛速趕來了。
剛剛看見凱妮絲,性急的綠草騎士就上前行了一莊重的騎士禮,并大聲說道,“小姐,請允許我與您一起前往!”
凱妮絲卻不去理他,而是向沉穩(wěn)的闊斧騎士詢問道,“看你們的樣子,那個征兆應該是真的了?”
“是的,小姐?!北辉儐柕尿T士上前一步,沉聲回答道,“我剛剛與其他幾位騎士一同看過,那里所放的手帕上所繡的記號與記錄上記載的無異,應該是真的?!遍煾T士這邊回答,那邊的管家已把置放在遺骨上的那方手帕拿了出來,將其放在了凱妮絲的面前。
那手帕不僅破舊,還有著斑斑紅褐的血跡,更因為常年與遺骨為伍而充滿了腐臭氣??蓜P妮絲卻絲毫不以為意,逕自將它捻起,對折成三角型,沖著向陽的東方查看起來。
陽光透過手帕上幾不可見的小孔,勾勒出一個“伊莎貝爾”的名諱來。身為激流堡的代理人,凱妮絲當然知道這個名字,它屬于她的姑姑,她父親的妹妹伊莎貝爾.梅西的。
癡癡看了那個名字一陣,凱妮絲方輕嘆著將手帕放下,她咬著下唇想了會,“若是按照慣例來看的話,我還有七天的時間能夠準備……”
她的語氣略顯不甘,又透著股疲憊,是以還沒說完,四位騎士便一同說道,“小姐,請允許我們與您一同前行,侍奉在您的左右!”
“胡鬧!”凱妮絲呵斥著,“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么做只是徒勞而無益!”
騎士們當然知道,與梅西家源于同一血脈的歐文家的遭遇,就發(fā)生在近百年內(nèi),遠遠還沒達到被遺忘的年歲。為保護那位小姐,十數(shù)位騎士,近百名士兵均陣亡在了那里……可那又怎么樣!難道叫他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小姐去那里赴死嗎!效忠的君主的死亡,對每個僥幸偷生的騎士來說都是莫大恥辱!更何況這恥辱,還是一年復一年,積累了數(shù)百年的恥辱!
所以他們默不出聲,用沉默抗議著凱妮絲的命令。
整個大廳也旋即靜寂了下去,只有年邁的管家在為這情形焦急的揪著自己那花白的胡子,他怎么也想不出個好的勸解辦法,只好低聲地,狠狠地咒道,“那幫父神教的閹官!竟然還敢對老爺說:他們已經(jīng)清除掉了這個詛咒!如果不是他們,老爺也不會……”
“夠了。”因為較近的緣故,凱妮絲將這樣的咒罵聽的一清二楚。她將管家安撫了下來,在回過頭看向梗著脖子單跪在那里的騎士們。再度輕嘆了聲,凱妮絲輕柔的說道,“你們想要那樣,我當然很感激……也很開心。你們都是我最棒、最忠誠的騎士,對于這點我從未懷疑過……”
凱妮絲就這樣夸獎,稱贊著自己的騎士,她說的動情且合理,是以沒一會兒,就是最沉穩(wěn)的闊斧騎士也眼角濕潤了起來。看到那些茵茵白光,她話鋒忽又一轉,“可是,如果你們都同我一起前去的話,那么我弟弟該怎么辦?他今年才十歲,難道就讓他在沒有一個騎士守護的情況下,去面對王室,去面對周圍的那些領主嗎?如果真的那樣,那么我該怎么向我的父親解釋,交代啊,難道我要對他說:因為我的緣故,我們的激流堡……”
凱妮絲的話說到這里,就是最性急的綠草也無法再繼續(xù)下去了。他們只能深深的低下頭,輕聲嘆道,“小姐……”
凱妮絲看著他們,也低下頭去,任憑柔順的金發(fā)散落在餐桌上,“以后的事情,就拜托你們了……”她說完,又回頭沖管家道,“今天就讓理查他好好的睡上一會吧……我想,他只怕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凱妮絲.梅西說完,不禁苦笑起來,笑聲里,又有晶瑩的水晶涌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