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凜,但面上卻是不顯,唯恐侄女瞧出端倪,便招呼著大家去院子里散會子步。當晚,卻將林媽媽與陸娘子都喚到跟前,仔細叮囑了再三,往后莫要在婍姐兒面前,提及國公府里的舊事舊人。
起初,幾人皆是不明所以,當聽過了主子所慮后,難免隨之心中一沉,搖頭唏噓一番。
“表小姐聰慧著哪,不過是忘了些不打緊的前塵往事而已,算不得什么要緊的。只往后遇上這頭之事,大家?guī)椭⌒奶嵝阎?,也就是了,真真算不得什么!”那旁林媽媽已是連連擺手,接了口。
就是另一旁陸家姐妹倆,也是相視一眼后,齊齊頷首應(yīng)了一聲。
畢竟事關(guān)國公府里的嫡小姐,無論他日重回京城也好,還是日后議親也罷,務(wù)必將這此樁隱了去才好。腦后那處疤痕雖說此生必定消除不了,卻不好叫人嚷嚷得眾人皆知,要知道即便再無病癥顯現(xiàn),卻也免不得被無知者,傳得面目全非,到頭來反倒累及侄女一生!
這頭方鄭氏的院子里,主仆們正圍坐著商議此事,七日后清晨卻另有一樁,非常大事將姑侄幾人震在當場!
“什么!真是如哥兒有消息了?”一聲驚呼,就連方鄭氏自己都不敢相信會聞聽侄兒音訊后,會如此激動!
身邊的林媽媽亦是顫抖著聲音,追問一句:“當日三爺失了蹤跡又是怎么回事?你們幾個貼身之人,又是如何照顧的,怎會一去數(shù)月音訊全無?”
只見來報信之人面露愧色,繼而才單膝跪地道:“皆是屬下幾人護衛(wèi)不利,才讓三爺找遭人暗伏被傷,索性無性命之憂,卻是斷了一條臂膀,又因所乘車馬不慎跌落山崖,又折了左腿。”
說到此處,已摸出懷中的書信交于一旁陸娘子手中,方鄭氏接過后細細讀過一遍,方才將適才懸在半空的心,緩緩落下:“我侄兒信中說的含糊,只道如今傷勢已無大礙。但當晚私自離府之事,卻是不曾細說端詳,你且與我好好說道其中的緣故。”
“三爺原本只打算暗中多送父兄一乘,畢竟此去邊關(guān)救援,回程遙遙無期,忍不住心中難舍也是人之常情。卻不知,我們六人一行已是倍加小心,一路改扮了裝束,卻還是沒能逃過暗伏之人的耳目,不等折返回程,就遭了敵手二十余騎人馬的圍攻。”
“被逼到一處山谷之中,三爺自是不肯坐以待斃,于是我們幾個便分作兩股,想要借著入夜悄然躲進一旁的密林,實則卻是有心引了他們?nèi)氘Y,好各個擊破!”
提及這設(shè)伏殲敵一項,大房這兄弟二人皆是深受祖父影響,不到七、八歲的年紀,就被帶了入山狩獵,訓(xùn)練有素。所以,對于那護衛(wèi)之言,這旁的方鄭氏很是認同,敵強我弱,自是沒有硬拼的道理。更何況此刻雖說他們一行六人,實則,其中兩個侄兒的貼身小廝,也不過同他一般的年歲而已。
如此一來,只怕是勝算全無。也惟有引了他們分作幾股,或許還有一絲生機。就這般,倒是生生逃出他們四個,另有一小廝與殿后的護衛(wèi),至今不見蹤影。
“如今我侄兒現(xiàn)在何處安頓,身上可還有銀兩?”
“出城之時不曾想到會有這般的遭遇,自是沒有多做準備,不過被我們引入賊人身上,倒是摸出了不少黃金。前后滅殺了三人,到手了黃金足有二十余兩,想必他們奉命做完這單,就要直接避禍遠遁他地,定是將大半的身價都帶了上路?!背缘酱颂?,卻被一旁陸娘子遞來的茶水,臨時打斷。
抱拳道了一聲謝,接過來一口飲盡。便又接著回稟起來:“屬下們也都不敢耽誤脫身之機,自是沒能摸了馬背上的皮褡褳再上路。一路往回,更是再不敢行大道,即便尋了山道小路,也是走走繞繞,迂回而行。只是不曾想到,即便如此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他們另有一股人馬在必經(jīng)之路上,等候多時了!”
要說剛才那一段,聽得這旁眾人是緊張非常,此刻再聞入京路途上已有等候多時的人馬,在此守株待兔。正座上的方鄭氏,已是驚疑不定地脫口而出:“莫不是叫你們瞧出了破綻所在,所以才千辛萬苦地尋到我這兒來了?”
“大奶太太所言極是!起先,屬下們與三爺都只道,那逼我們?nèi)牍鹊娜笋R,不過是瞧出了幾匹良駒坐騎,想要占為己有。但當看清入京道路上的那一波后,便已察覺出此事必有蹊蹺了?!?p> “一連三月不得露面,虧得那晚還有三個賊人處摸來的黃金,不然還真要斷了吃喝。倒是三爺沉得住氣,屬下們本都是軍伍出身,一點皮外傷卻是不礙的,反倒是那名小廝傷得最重,三爺身上的兩處傷勢也不易多走動。所以,我們便扮作兄弟幾個獵戶,上山打獵遇上猛獸傷得厲害,便在一個較為隱蔽的小村落,暫時住了下來。”
就在這護衛(wèi)想要繼續(xù)往下之時,就聽得外面門簾后,小丫鬟報了一聲:“表小姐來給夫人請安了?!辈旁谧屛輧?nèi)眾人,皆是松了口氣。
“快請了進來,你去院門口守著,其余之人一概不準入內(nèi)!”聽了陸娘子一聲吩咐,門外那丫鬟自然是爽快應(yīng)了。而一旁的主仆倆也不免在微微一怔后,挑簾而入。
領(lǐng)著丫鬟一旁坐了,才轉(zhuǎn)而以眼神問向正座上的姑母,地上單腿跪地的究竟是什么人?卻在林媽媽的低聲耳語中,知道了大概,不覺已是驚愕非常望向?qū)Ψ剑骸叭缃裎腋绺缛嗽诤翁???p> 一句迫不及待才剛出口,便知自己失言了,畢竟此刻還在姑母院中,自是要姑母反問,自己只須一旁聽著便好。卻不見姑母責(zé)怪,但凡屋內(nèi)之人皆是明白,表小姐這般急切也是關(guān)心則亂。
只見這旁姑母不過安穩(wěn)的看了一眼,示意自己稍安勿躁,才擺手讓那一身腳夫裝扮之人,繼續(xù)稟明原委。
得了這旁大姑太太眼神示意,自是點頭接著回稟。
原來,那駐守在必經(jīng)之路上的那隊人馬,始終不曾離去,只是頗有規(guī)律的每隔半月,便輪換一次人手。當那伙人馬逐漸減少后,他們才做好了見機行事的準備。
誰料想,才剛?cè)刖┚吐犅劻烁械拇笫?!這般一來,先行打探消息的兩人,自是不敢貿(mào)然回府,稟明三爺一行暗中被伏一事。
原因無他,大房這頭不單是老爺夫人雙雙而亡,就連嫡長子也倒在了陣前,如何叫三爺聞訊后不激動而返?試問,此前一路設(shè)伏之事難道純屬偶然不成!
怕是不能夠吧,大房幾乎在**之間沒了倚仗,就連嫡出的次子也因暗中隨了父兄的隊伍,尋無所蹤。何況,隨后又聽聞了國公爺病倒在**的消息,更讓兩人躊躇不前,怎敢踏入府中一步。
謹慎避過了不少始終注視著府門前的眼睛,當機立斷,返身而歸。
“正該如此,虧得你們兩個機敏不曾貿(mào)然回府,告知如哥的行蹤與府里,若是不然只怕是兇多吉少!”一旁的林媽媽,也已忍不住點頭接了一句。
隨后那段異常難熬的日子里,他們兩個一面不敢在三爺面前走漏了消息,又尋了機會在外圍打探。直到,那日聞聽得大房余下的姐弟三人,已安然被老爺同胞大姐,一并接去了南方常住。
他們尋了機會,將實情和盤托出。顯然,這些日子來的刻意躲閃并沒能瞞過三爺?shù)拿翡J。卻也不曾想到,那時不過十三的這位,卻是難得的謹慎。雖說心中亦是急切,卻還是合四人之力,毅然決然選擇了謀定而后動。
“故而才尋來的這般晚,若不然,早在五月前就已渲州城外?!?p> “如今也不算晚。只是你們此行前,我侄兒身上的傷勢……?”
此時那人已在方鄭氏的頷首下,一旁謝了坐,只敢坐了小半點頭應(yīng)道:“早在上路之前,三爺?shù)谋郯蛞呀?jīng)恢復(fù)如初了,只是腿上那處傷口屬下們都極為小心。又怕途中仍有人盯住過往行人,暗中查探所以走得十分緩慢。”
“算來,頂多再有五、六日光景,就可同大姑太太相見了,只是這里畢竟是方家的產(chǎn)業(yè),屬下終究不敢將三爺引了前來,還望……?!?p> “本該慎之又慎!”不等那護衛(wèi)說完,就聽這旁方鄭氏,早已頷首認可道,其心中所慮,擺手讓他重新安坐。
才見身邊侄女,已是正色提議道:“姑母索性桑園那處二進的院子已經(jīng)開始修建了,不如讓哥哥他們暫且安頓在城中,待院子一完工便可搬入其中,也省得叫旁人看出端倪?!?p> “婍姐兒考慮的周全,這般確實妥貼些。林媽媽去取五十兩銀子來交與薛護衛(wèi),再引他去桑園那片悄悄查勘地形,也好早做安排?!?p> 這頭林媽媽已是轉(zhuǎn)身忙碌起來,就連一旁的陸娘子也已領(lǐng)著妹妹往院子外頭去。婍姐兒也已低聲吩咐了自己的丫鬟,速速回去取了暗格里的二十兩散碎銀子來。
“去到城中不要投店,最好尋個小院暫住,即便多花費些銀子也成,只是更為穩(wěn)妥些。”被自家小姐一句謹慎之言,那旁手捧著兩個半舊包袱的薛鳴薛護衛(wèi),難掩一臉的愕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