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蕭家有女
顧家?guī)兹嗣皂樀念I(lǐng)著燕痕，回到了趙家。
百里之外，棘州城，郡守府邸。
一紅衣少女抱了草料，奔走在烏云寶駒與馬槽前頭。在她身后不遠(yuǎn)處，立了個身姿頎長，面如冠玉的絕色少年。這少年十五六歲，一身黑衣，黑袍之下，有兩只錦繡官靴。
此人正是，來棘州傳達(dá)圣旨的武威將軍，蕭啟。蕭啟見紅衣少女一直沒搭理他，終是拗不過她，便率先開口道，“紅纓?！?p> 這紅衣女，正是蕭太尉府上，原先灶房里頭燒火的丫頭，蕭紅纓。蕭紅纓自幼被賣到太尉府做奴婢，是故用了蕭姓。偶然識得蕭府四小姐泠泠，得蕭泠泠器重，有了習(xí)武的機會，沒曾想到，她竟是個武學(xué)奇才，蕭紅纓得手的兵器，正是她片刻不離身的八部蛟龍長蛇棍。
蕭紅纓聽見蕭啟喊她，只停了停，片刻后，又開始給馬兒喂食，一句話也不曾說過。蕭啟見狀，“泠泠的病……”
紅纓聽見泠泠二字，終于抬了眉眼，正眼瞧著蕭啟，她五日前就到了棘州，本以為自家三公子已經(jīng)尋到了救蕭泠泠的藥材，誰料，這三公子走一路玩兒一路，根本是把自己妹妹的性命，視作了兒戲。
“四小姐的病，據(jù)傅太醫(yī)診斷，若是兩年內(nèi)不得藥引，恐活不過十八歲。如今眼看就要入春，小姐又犯病了。”紅纓面上俱是難色，蕭泠泠的病，便是當(dāng)今圣上，也為此憂心。
十五年前，蕭夫人待產(chǎn)。彼時蕭太尉已經(jīng)有兩子，大兒子蕭臨，二子蕭戎。蕭夫人肚子里懷著的，據(jù)太醫(yī)診斷，是一對龍鳳胎。
全府上下，都為將來的少爺小姐的出生，感到高興。
然而天有不測風(fēng)云，兩子降生之時，經(jīng)太醫(yī)診斷，均患有心疾。需得七日之內(nèi)，以云山雪蓮作為藥引，方可吊命日后再長年服用，方可去根。
雪蓮珍貴，西京之中，僅有宮中太醫(yī)院藏有。然，雖然圣上體恤愛將，將此物賜予蕭家，卻沒想到，這云山雪蓮，只剩了一株。一株的效力，僅能給一個孩子吊命。
蕭太尉曾與夫人謀劃，若是得了這第三子，便叫重關(guān)。關(guān)鍵時刻，蕭太尉決定，先救小兒子。一旁的女娃娃也生的玉雪可愛，不像一般的小娃娃生下來像個小老頭一般。這女娃娃膚色白皙，兩顆眼珠黑溜溜的盯著蕭太尉，蕭太尉無法，眼睛一閉，讓太醫(yī)拿雪蓮，救三子。
夫人醒后，知道愛女恐時日無多，懷抱嬰兒，嚶嚶哭泣，那淚水滑到女兒臉上，她竟如聽懂看懂了一般，伸手抹了抹蕭夫人的面頰。蕭夫人見狀，更是哭的泣不成聲。
“我的兒啊，你的命怎么這么苦？”
就在天明之際，四小姐咽氣的時候，只聽見蕭府門外，有一聲震天的佛號，衛(wèi)兵來報，說是府前來了一位癲僧。那癲僧似乎力大無窮，侍衛(wèi)們打發(fā)不得，方才稟報的蕭太尉。蕭太尉看著夫人仍然抱著死去的女兒，心下不忍，朝婆子們吩咐道，“你們好好照顧夫人?！?p> 抬腳就去門外，要將那來搗亂的僧人打發(fā)了。
這癲僧瞧見蕭太尉，不怒反笑，“貧僧于山中清修多日，近日瞧見西方紅光沖天，知道鳳星降世，特來看看?！?p> 鳳星？蕭太尉見著侍衛(wèi)們將那和尚團團圍攏起來，心思一動，吩咐左右住手。
“不知大師可否搭救小女一命？”
老和尚笑了笑，“鳳星此生有劫，卻不至于早夭，貧僧此行，便是來搭救她的?！?p> 蕭太尉趕忙將人請進(jìn)內(nèi)室，讓老和尚給四小姐看病。婆子們瞧見那和尚竟然給個死去的嬰孩兒看病，心道老爺莫非瘋魔了不成？
“原是心漏癥?！边@診斷結(jié)果，倒是與宮中太醫(yī)說的一般無二。
癲僧給四小姐把脈之后，不過片刻功夫，從懷里掏出一枚黑色泥丸，蕭夫人見他要喂到女兒嘴里，便攔到，“這是何物？”
蕭太尉不同，心想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便暗示自己夫人放手。這泥丸甫一入腹。小嬰兒青白的面色便紅潤過來，蕭太尉趕忙謝道，“大師真乃神人也?！?p> “太尉大人，貧僧有一言相勸。四小姐十六歲時，有一劫，若是渡過此劫，鳳星入世，是母儀天下之命?！?p> 蕭太尉聽言，心中一震，自己女兒是個皇后命？可如今圣上比自己年紀(jì)還大，但聽那和尚似乎話里有話，便問道，“大師還有難言之隱？”
和尚繼續(xù)道，“若是未過此劫，恐命不久矣?！闭f完這話，癲僧笑了笑，“一切乃天數(shù)，蕭大人，還是先去看看四小姐吧?！?p> 蕭太尉跨步上前，看那死而復(fù)生的四閨女。
待他反應(yīng)過來，四處尋找這名癲僧，那人已經(jīng)下落不明。問過一種丫鬟婆子，均是沒看見他何時走的。
蕭太尉有感，知道也許是世外高人。想起他所謂的鳳星入世之言，心中惴惴。此后，蕭啟兄妹二人，常年得雪蓮滋養(yǎng)，病是漸漸好了過來，但是蕭四小姐的病要比其兄嚴(yán)重一些，這用藥也要比蕭啟多上一味。
多出的這一味藥，正是棘州崇山峻嶺之中，一種特產(chǎn)的金蟬，蟬蛻。可是如今棘州，劉州等地遇了災(zāi)荒，那金蟬子本就稀有，如今更是遍尋不著，蕭啟來了棘州數(shù)日，還是半點金蟬的影子都沒有尋到。
若是不得此藥，蕭泠泠心漏癥發(fā)作起來，痛苦萬分。
紅纓在西京太尉府里等著這藥，卻等不來，她心思急躁，便連夜將愛馬奔雷牽了出來，快馬加鞭，去棘州看看這金蟬子為何遲遲未到。
蕭啟身有公務(wù)，來棘州已經(jīng)耽擱數(shù)日，沒尋到金蟬子不說，還耽擱了不少時日。如今又遭逢紅纓一頓埋怨，只覺得十分冤枉。
兩人正在馬房里頭僵持，紅纓決定，若是天亮還沒有金蟬子的下落，她便只身上山，去尋藥。
蕭啟見紅纓沒搭理她，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這玩意兒是青州特產(chǎn)，我嚼著好吃，你也嘗嘗？”
紅纓正專心梳理馬鬃，見他還有心情吃吃喝喝，不由怒道，“紅纓沒有三公子雅興?！奔t纓一張雪白小臉，已經(jīng)盛怒，染了櫻色，叫蕭啟看的目不轉(zhuǎn)睛，“我也不是游山玩水，只是金蟬子的下落實在難尋，不吃東西，難不成還要自個兒餓死？”
紅纓白了他一眼，卻見有個小童來報，說是京中有蕭將軍的家信。蕭啟取過信件，見那信封上的簪花小楷，便知是自己妹妹來信，既然能寫信了，想來病情是穩(wěn)住了。
“愚兄重關(guān)見啟，纓娘不聽我命，私自行動，妹為此痛心不已，特將纓娘交予兄長照顧。阿房為妹覓得金蟬子兩雙，解吾心毒，兄長萬勿擔(dān)憂，望兄長平安早歸。”
紅纓不識字，卻也認(rèn)得自家四小姐的筆跡，瞧見她都能寫信了，知道必然是尋到了金蟬子。便張口問道，“小姐信中如何說的？可是尋到了金蟬子？”
紅纓仔細(xì)一想，補充道，“必是太子殿下尋到的！”
見了蕭啟一副慵懶的模樣，憤憤道，“太子殿下就是比三公子出息。”
蕭啟刮了刮鼻子，不置可否，“卻是阿房尋到的，泠泠信中說了，要將她的纓娘許配給我?！?p> 紅纓聽言，面上一片紅色，不知道是害羞還是憤怒。電光火石的功夫，便從身后抽出一柄一人多高的長棍，這棍身雕刻蛟龍出海，雙頭吐珠。當(dāng)頭往蕭啟打去，蕭啟連忙閃身，那長棍掃過之處，可謂硝煙四起。
“纓娘何故動怒？本將軍不過與你開個玩笑罷了?！?p> 蕭啟輕功極佳，此刻站在房檐上勸道，“本將軍知道，纓娘嫌本將軍貌丑體弱，自是看不上我的。那屠真倒是生的高大威猛，可纓娘也將他揍得屁滾尿流，真不知纓娘喜歡何等男子？”
上回西京城中，眾將士比賽武藝，圣上親裁?；屎笸朗夏锛?，鎮(zhèn)國公府的二公子屠真，身長八尺有余，肌肉遒勁，似能把衣服撐破一般。他看不起蕭紅纓是個女子，出言譏諷嘲笑，說這女子還是應(yīng)該回家繡花生孩子去。卻不料，讓蕭紅纓幾棍打下去，一頓胖揍，落得個鼻青臉腫，三處骨折，皇后心疼侄子，喊圣上治罪，沒料圣上欣賞此女，還贈了她一柄新的蛟龍棍。那屠真也不知如何想的，竟因打生愛，喊他爹爹鎮(zhèn)國公世子上太尉府，求了三次親，屠家的身份，便是求娶蕭四小姐那也是門當(dāng)戶對的，卻偏偏求一個燒火丫頭出身的女校尉。此事在西京傳成了笑話，圣上因此更是龍顏大悅。
旋即又刺激她道，“纓娘如此關(guān)心我四妹，甚或父親母親，莫不是芳心許給了泠泠？見著泠泠將你許配給我，遷怒于本將軍的？”
紅纓大怒，長棍一掃，這棘州郡守府的馬棚在她身后應(yīng)聲倒下，那愛駒奔雷見狀，似司空見慣一般，仍舊篤悠悠的吃著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