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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云夢

甲午風(fēng)云之翁李之爭

清宮云夢 弄笛吹簫人 2473 2014-03-14 17:29:05

    雪片般飛來的奏折日日堆滿載湉的書案。秋夜微涼,載湉每天坐在空蕩蕩的養(yǎng)心殿中批奏折,四周唯有時而傳來的風(fēng)聲,夾雜著烏鴉低低的哀嗥,顯得凄清冷寂。

  滿殿中的蠟燭搖曳著光影,終究不如一盞電燈來得亮。那曳動的、昏黃的光,投射在伏案而書的青年的臉上,襯出他那張秀氣蒼白的臉益發(fā)清瘦了不少。

  我靜靜侍立在一旁,默默無言。不知怎么的,在我內(nèi)心深處對這個無力回天的帝王產(chǎn)生了隱隱的不忍。

  他忽然回眸,神色凝重,鳳眼中有清凌凌的光芒閃動,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小車子,日本人太囂張了!我們和日本人的這一戰(zhàn),怕是免不了了。大清的銀子是翁師傅管著,大清的水師艦隊由李鴻章李中堂管著,可是……”

  我聽出他話中有未盡之意,忙問道:“皇上有什么差遣嗎?”

  “……”他沉吟片刻,鄭重地對我說:“小車子,我想,派你出一趟遠(yuǎn)差。”

  我正想出宮,聽他說這話正中下懷,忙用那句口頭禪答道:“好說,小車子不倒盡管推!”

  他的臉色緩和不少,向我道:“我知道你對我最忠心,在你面前我是可以說真話的。小車子,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我要你陪同翁師傅前往天津李中堂的駐地,向他宣個圣旨,要他加強戰(zhàn)備,不要太相信洋人的調(diào)停。”

  我拍胸脯道:“只是跑跑腿罷了嘛!等我回來,也像小駒子那樣陪著皇上,打日本人,我們一定會贏!

  “可這是沒這么簡單?!彼壑械臍g欣一閃而逝,就像天邊絢爛的流星,“翁師傅,和李中堂以前有仇。”

  “怎么呢?”

  “先帝在位的時候,翁師傅的兄長翁同書不爭氣,打了敗仗還棄城而逃,后來為了掩飾罪責(zé),他又包庇叛軍首領(lǐng),導(dǎo)致很多百姓死于非命。后來這事被李中堂知道了,他上折彈劾翁同書,結(jié)果翁同書被判死罪。翁師傅的父親身為先帝帝師,聽說兒子這么不濟(jì),竟然活活氣死了。翁同書靠著父親的關(guān)系,被從輕改判為充軍新疆,后來死在了新疆。你想想,翁師傅家兩個人因為李鴻章的一個奏本喪命,他能不怨恨嗎?”

  我正色回答道:“雖然如此,但是罪責(zé)的源頭在翁同書,翁大人也應(yīng)該怪他親哥哥才對啊。”

  “話雖如此,但重臣不和,于國不幸啊?!彼?,仿佛我身上有千斤重?fù)?dān),“這回我讓你去,就是調(diào)和一下他倆的關(guān)系,順帶看看北洋還需要什么補給,我們好做到有備無患?!?p>  “那我只能試試?!?p>  “哎,你盡力吧。”

  接著我連夜帶上兩個私交甚好的兄弟,奉命前往翁同龢的府邸。載湉還派了楊大郎給我送行,順便答應(yīng)放我一天大假,回醇王府看看。

  我到了翁府,翁同龢這位老夫子一聽是要去給老對頭李鴻章宣旨,連連搖頭,擺著手說明早上朝要和皇上爭辯。

  我耐著性子抬出載湉的名頭,要他務(wù)必跟我走這一趟。

  出門的時候,翁老爺子還是心有不甘,我連拖帶拽地把他塞進(jìn)轎子帶到了天津碼頭,他一看是坐輪船,又不樂意了。

  “船票是剛剛皇上讓楊二郎給我們訂的。請翁大人好歹看在圣上的面子上……”

  “皇上,皇上也是我的學(xué)生,別讓洋人帶壞了!”他聲如洪鐘地抱怨了這一句,接著又嘰里咕嚕地說了半天,都是常熟口音,由于方言不同,我也聽不太明白。

  翁老爺子好不容易坐上了為他預(yù)留的官員倉,一路上,他那有些昏蒙的眼睛漫不經(jīng)心地望著漫漫的大海,忽然打開話匣:“哎,開火輪船和修鐵路一樣,在我大清怎么行得通??!”

  他深有感觸地停了一下,捋了捋一大把花白胡子:“修路、修路,挖墳掘墓。這些洋玩意兒,簡直是造孽!郭公公啊,您是不知道啊。想當(dāng)初皇上還小的時候,就有人提出修鐵路、造火輪船。當(dāng)時老夫就堅決反對??!你想,洋人的那些個‘奇技淫巧’怎么能比得上我大中華……李鴻章那老小子不相信,雇了幾個洋人在西苑修了一小段鐵路,太后加恩讓我們幾個老臣都去坐洋車,你猜怎么著?”

  “想必很快吧?”

  “哼哼哼哼?!蔽汤戏蜃右魂?yán)湫?,“太后讓人找來八匹老牛拉了一上午,楞沒走出半里地去!”

  “呵呵呵呵?!蔽以谛睦锢湫Γ@疖?,真是天下奇聞啊。

  火車很快到達(dá)天津衛(wèi),我們順利進(jìn)了李鴻章的官署。按規(guī)矩,翁師傅是欽差大臣,猶如皇帝親臨,我朗聲宣讀了一份圣旨,翁大人隨即從我手中接過卷好的圣旨,趾高氣揚地立在微微的秋日陽光中,竟有一派不食人間煙火的清流氣質(zhì)。

  李鴻章身材中等,前額飽滿,濃眉深目挺鼻梁,臉型是典型國字臉,稍顯豐腴,留著三綹胡。他全套朝服,雙眼炯炯有神,透出智者光芒。他極認(rèn)真地迎接著他的同僚兼宿敵,很誠懇地對著圣旨詢問兩宮的身體情況,翁同龢沉聲回答:“圣躬安、慈躬安?!比缓髮⑽叶擞?。

  整個過程中李中堂不停地招呼著我們,而翁師傅始終愛理不理,直到進(jìn)了門,分賓主坐好,李鴻章急切地問道:“我們訂購的四艘快船,日前已經(jīng)被日本人買走,不知翁師傅對此有何見解?”

  翁師傅擺出帝師架子,一擺手道:“太后大壽要緊,戶部沒有余錢?!?p>  “可是現(xiàn)在日本人的氣焰愈發(fā)囂張,不加強戰(zhàn)備,如何回復(fù)圣旨?!”李鴻章顯然很惱怒,但是出于有我在場,官體重要,所以強壓怒火。

  翁師傅渾然不知,慢條斯理地道:“現(xiàn)在花錢的地方多,太后萬壽,各省督撫都忙著籌壽禮銀子,朝廷的支出也大,實在沒有結(jié)余?!?p>  李大人道:“日本人不停購置新艦,我們卻十年沒有更新任何設(shè)備,以翁師傅的意思看,這仗一旦要是打起來……”

  翁師傅眼中現(xiàn)出一種復(fù)雜神色,好像鄙夷,又好似堅忍,他打斷李鴻章的話,說道:“東洋蕞爾小國,竟敢和我泱泱大國叫板,實在狗膽包天,我們就是不用加強什么軍備,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們擊垮!”

  “翁大人!翁叔平!今時不同往日了!”

  “老夫沒看出有什么不同!李大人如此杞人憂天,是對我一直沒有撥款給北洋心存不滿吧?我翁家祖上一門祖孫兩帝師,父子兩狀元,老夫可以用翁家祖先的名譽發(fā)誓,要是我翁同龢和家人貪了一錢銀子,可以讓皇上下旨?xì)⑽业念^!”

  “……”翁師傅越說越激動,慷慨激昂,顯得正直而耿介,李鴻章一時沒有說上話。趁這個當(dāng)口,我急忙道:“皇上也希望二位言歸于好,公忠體國,一致抵御外侮?!?p>  翁同龢馬上表態(tài):“圣上多慮了!我是三朝老臣,怎會因私廢公?請郭公公一定讓圣上安心!”

  “既然翁師傅這么說了,我李某也就放心了,倭人的事,交給北洋,朝中的事,就拜托翁師傅了。請郭總管盡管回復(fù)圣意,李鴻章和北洋的忠心可昭日月!”

  一通長談下來,我覺得我的任務(wù)算是完成了,稍事休息,我便領(lǐng)著同來的兩個小兄弟,護(hù)著翁大人返回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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